君生我已老

第61章


  那片血色在眼前不断放大,扭曲。
  他抬手轻抚我的脸,再次低声重复,“萌萌,不要怕……”
  我的眼泪在刹那间崩溃。
  “不要怕,”他笨拙的去擦我的眼泪,说话渐渐开始有些艰难,“萌萌……别怕……”
  “你为什么啊,你为什么要这样!你为什么要出现!你为什么要为我做到这个地步啊!“我尖叫,终于被他逼得无路可退,“我不值得啊,你听到没有!”
  “你值得。”他留恋的抚摸着我的头发,眷恋而怜惜。
  “萌萌,我可以为你死……”
  他的眼神告诉我,他是认真的。
  我摇头,心头像被人剜去一块肉,“我不要!我不稀罕!我只要你好好的……”
  他听不清了,慢慢闭上眼睛,鲜血浸透了他的衣服,从他身下的座位蔓延开来,他握住我的长发,最后执拗地轻轻问我,“你能不能……能不能再爱我一次?一点点也可以……”
  我将他的头抱在怀里,泪流满面,“我能,我能,我能……”
  我认命了……
  就这么缠绵致死也好,就算我这辈子都栽在他手上,我也认了。
  
  第七十四章
  等待的时间总是特别漫长。
  这一夜,我握着从西顾口袋里掏出的手机,坐在急诊室外冰凉的长凳上,盯着那两扇紧闭的大门怔怔发呆。
  从未感觉时间是这般难熬。
  我有片刻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该做什么?
  所有的语言都失效了,我无法用精确地词汇来表达我此刻的感觉。
  什么精明理智全抛到一边,我就像所有普通的女人那样,蜷缩着身子,痛哭,失态,心脏被紧紧揪着,喘不过气来,除了不断祈祷那人没事,我脑中只剩下空白……
  我很害怕。
  我觉得我撑不住。
  我甚至不敢再去回想那片怵目惊心的血色,就这么提着心木然的呆坐着,等着那人出来。
  交握在掌心的手机外壳很滑腻,键盘凹槽内渗着还未干透的暗红血渍,屏幕和边角被摔得开裂了,我无知无觉的愣了好半晌,才猛然反应回来……
  必须打电话通知任叔叔和任阿姨。
  我调出通讯录一个个查找他们的电话,手一直在发抖,停不下来。勉强按了拨出键,才发现西顾的手机估计在之前的打斗中摔坏了,打不出去。
  我鼻间又一酸,慌乱的打开包翻出自己的手机,还没拿稳,又掉到地上去。
  我的状态太糟糕了,这辈子从没一刻像现在这么失态过。
  对照号码拨过去,“你好,任叔叔在吗?”一开口,才发现声音都是梗咽颤抖的,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竭力镇定下来,平复住情绪,继续道,“我是郝萌。”
  “我是,”那边的声音陡然冷淡下来,“你有什么事吗?”
  我下意识捏紧手机,“是西顾,任叔叔,西顾他……出事了。”
  ……
  通知完西顾的父母,我将西顾坏掉的手机小心地放进包里,任叔叔的态度是隐怒而冷漠,阿姨的态度便是毫不掩饰的咄咄逼人了。
  想来,她也知道我和西顾这些年的纠葛了。
  我怔怔的看着头顶的天花板,不知前方等着的是不是一条绝路。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我蓦然回神,看着来电提醒那一栏是家里的电话,不禁低叹一声,越发头疼难忍。
  “丫头,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来?”老妈絮絮叨叨地开始数落,“就算再满意那个相亲的小伙子也要懂得矜持,第一次见面就跟他玩儿到深夜,人家暗地里会觉得你太轻浮……”
  我越发蹙紧眉,心中忐忑不安,不知道该不该对她吐实。
  都说母女连心,也兴许是今早出门前撞上西顾,让她起了疑心。在我沉默了数秒没有吭声后,她霍然道,“不对,你现在是不是跟西顾在一起?你立刻给我回来!”
  我哑然片刻,本是想再镇定地对家人把事情复述一遍,不想,张开嘴却是不自觉呜咽出声,“妈……今晚我必须陪他,西顾为了我出事了,现在还在急诊室里,我不能不管……我得留下来陪他……”
  “急诊室?!”她大惊,“你们出了什么事?怎么被送到急诊室了?你呢,你有没有受伤?有没有伤着哪了?”
  一旁的爸闻言也惊动了,抢过话筒,叠声急问,“什么医院?好端端的去相亲,怎么会在医院,你们现在在哪家医院……”
  “在市中心医院……”爸妈担心的连连追问成了催泪剂,原本紧绷着的心弦不自觉一松,鼻腔越发酸涩,我握着电话梗咽着声把今晚的事对他们说了。
  爸连声嘱咐,“你就在那等着,我们马上过去!”
  我含泪应了,起身到楼下等他们。
  夜渐深,大门正对着风口,我环臂抱住自己,一时茫茫,但有一点十分确定——
  我要陪着他,从今往后,我要陪他一起走下去。
  也曾经挣扎彷徨过,原以为两人的结局终逃不过: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那个惯常任性的男孩却是豁出命来留我……
  我无法再拒绝。
  爱情这杯鸩酒的滋味太美好,我情愿一口饮尽,就算最后什么都得不到。
  接下去的一切恍然如梦一般,爸妈到了医院之后气急败坏的责问我,只是责问了几句见我一身狼狈血渍斑斑到底还是绷不住脸,妈心疼地拉住我的手,“老头子别骂了,丫头都受伤了,萌萌,伤在哪了?伤口疼不疼……”
  “我没受伤,”摇摇头,我抿着唇,“这些血都是西顾的……我没事。”
  妈一把搂着我担心得反复重申,“以后别背着我们做这些危险的事儿,你说……要没有西顾,要没有西顾……”她也红了眼睛。
  爸沉默久久,“……他也算是为了我们家受伤,他爸妈都不在F市,这几天由我们两老轮流照看就好,萌萌你回去,以后你也不准再踏进来。”
  “爸!”
  爸背对着我,不容争辩地重复一次,“你回去。”
  我没有回应他,只是沉默下来,站在原地跟他无声对峙。
  “哟,这是什么阵仗?”
  高跟鞋响亮的叩叩声从楼道的方向传来,来人是个三十出头的美妇,她戴着无框眼镜,头发挽得很整齐,眼型与西顾有八分相似,目光犀利,显得很是精明干练。
  “你是郝萌?”她脚步未停的直接走到我跟前,虽是这么问,但她的语气是肯定句。
  我点头,“你是?”
  “我是西顾的姑姑,”她淡淡地从头到脚打量了我一番,继续道,“刚刚他爸爸打电话通知我西顾受伤了,他最快要明早才能赶到,所以托我今晚先来照顾他。”
  她说话言简意赅,但已然有几分逐客令的味道,“这么晚了,既然我已经到了,你们可以先回去休息了。”
  爸歉疚地道,“说到底,西顾也是为了我们家的事受伤,我们照看他也是应该的,现在不知道他的情况如何,我们也不安心回去。”
  “不用了,现在我在这里照看就够了,伯父伯母实在不放心的话,可以明早再来,”她的目光最后停在我身上,意味深长道,“这三更半夜的,让伯父伯母在医院吹一晚冷风对身体多不好,做人最重要的还是孝道,得为自个的家人多想想。你说对吧,郝小姐?”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转头对爸妈道,“爸,妈,你们先回去吧。”
  “那你呢。”
  我看向西顾的姑姑,眼带恳求,“我……还想在这多待一会,等西顾手术好了再走。”
  “伯父伯母年纪也不小了,大半夜你就那么放心让他们两老摸黑回去?”
  向来不服老追时尚的妈闻言登时黑了脸,“老?你这是……”
  我忙岔开话,继续道,“我打算送爸妈回去后再过来看西顾……”
  “不必了,西顾手术后也需要休息,”她直接道,“你,不方便。”
  “我……”
  “好了!你还要再丢人到什么时候!”爸蓦地低喝一声,紧紧攥住我的手往外走,“你现在跟我立刻回家去。”
  “我不……”
  值班室的护士探出头,朝我们这边道,语气有些不耐,“各位,这里是医院,麻烦安静一点好吗。”
  老妈拽住我另一只手,对值班护士道,“真是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们马上就走……”
  我垂下眼,被推推搡搡地,拉出了医院。
  ——孤立无援。
  回家后我将自己关进房内,把所有责问都锁在门外。
  空前觉得自己是这样无助,急切想找人倾泻心中的苦楚,再不宣泄,我觉得自己都要憋疯了。罗莉是不能找了,现在她也好歹是有家有口的人,仔细算来,身边也只剩下钟意了。
  犹豫着按下他的号码。
  “喂?”电话那头传来的女声让我愣了下。
  仔细对比下电话号码,没错,是钟意的,我没打错。电话那头的女音却是很快就会意过来,“你找钟意有事吗?我去叫醒他。”
  “没事,”我忙道,“不用叫他了,没什么重要的事,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
  钟意也有他的生活,我这样屡次打扰,也会让他的女伴(们?)不舒服吧。
  一夜未眠,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起来熬粥打算给西顾送去。
  在厨房乒乒乓乓了一阵,我用保温杯小心地将粥盛好了,匆匆换了衣服就要出去。
  主卧门猛地被打开。“你不准去!”
  爸睡衣都没整好,便怒意勃然的冲出来,“你还嫌贴不够人家的冷屁股,早上我跟你妈两人去,你就给我在家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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