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总宪

第219章 死不奉诏


    嘉靖的诏令直递江南,只不过司礼监却并没有将诏令直接交给朱载壡。
    而是直接将命令给了麦福和陆炳。
    南京守备厅内。
    缇卫、内侍已然被陆炳、麦福全数屏退,嘉靖的诏书摆在两人面前。
    “陆都督,皇爷的意思……您可明白了?”
    跟着嘉靖这么多年,两人早已将天子的脾气摸透,诏令直接送到二人手中时,二人便已然猜出了一个大概,只是麦福还有些不放心,而后又问了陆炳一嘴。
    陆炳却是微微颔首:“宁克终眼下本来就算是在诏狱里,陛下又要将宁克终投入诏狱,是甚意思自然明了。”
    无外乎就是嘉靖的意思是回京之前便将宁玦解决掉,但嘉靖这个当爹的又不想自己得罪朱载壡,让陆炳看着想办法就是了。
    “那太子爷那边?”
    对于陆炳来说,这道诏令倒也简单。
    你当爹的不想得罪儿子,我就得罪的起了吗?
    “先斩后奏吧,大不了办完此事,我便向君父告老了,宁克终这边,我来准备,改田的事,便有劳麦公公了。”
    陆炳年纪跟嘉靖相仿,朱载壡又不像是那种会祸及子孙的帝王,嘉靖应当还会替陆炳做些安排。
    刚好陆炳也已然有点厌倦了这种睡觉都不敢睡太死的日子了。
    闻听陆炳这么说,麦福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毕竟陆炳好歹是天子的“乳兄弟”,算太子的长辈也不过分。
    麦福只是天子家奴,真若是得罪了太子,下场要比陆炳惨得多。
    “那咱家便先谢过陆都督了,只是咱家这边一动,怕是太子爷也要受惊动。”
    陆炳深吸了一口气悠悠道:“无外乎就是死个人,能有些功夫便够了。”
    “待我这边结束便可通禀太子了。”
    有了嘉靖的这道诏令,锦衣卫、御马监、东厂以及在江南八府滞留的宗亲旋即便行动起来。
    原本已渐恢复秩序金陵,丝毫没有意识到一场更大的风波已然蓄势待发。
    天街之上,缇骑四处,原本聚在宗人府无所事事的皇亲也已然消失。
    抱着公函在天街之上走过的高拱不由得面色一沉。
    “叔大,怕是要出事了。”
    张居正沉吟片刻,而后猛地低声道:“不好,咱们得赶紧入宫。”
    两人日夜陪在朱载壡身边,朝廷在江南有什么动作,不可能绕过两人。
    锦衣卫、东厂、宗人这么大规模的行动,只有可能是嘉靖越过了朱载壡直接向陆炳跟麦福下了令。
    至于为什么这么做,也不难猜测。
    天子怕是要叫停新法了,亦或者是不止叫停新法。
    待两人赶到清宁宫时,在清宁宫外的内侍却是拦住了两人。
    “二位先生,老祖宗有吩咐,今日殿下当拟定太子侧妃……”
    张居正探了两下头,却是没有见到冯保踪影,蹙眉道:“冯公公何在?”
    那小内侍有些迟疑的开口道:“冯,冯公公另有差事。”
    高拱跟张居正对视一眼,径自开口道:“我等有要事与太子相商,误了朝廷大事,尔等哪个吃罪的起?”
    “二位先生,宫里有宫里的规矩。”
    “你直说你是放还是不放?”
    说罢,高拱便坐势欲闯,这些清宁宫的内侍这才凑了过来,想要将高拱两人拦在殿外。
    张居正、高拱两人难得豁得出去,径自便闯进了宫中。
    待两人入宫之后,看到的却是被两个老太监围在殿上的朱载壡。
    高拱方一见面旋即大喝道:“我等奉天子密诏,有要事知会太子,二位要跟着听吗?”
    不止那两个老太监,连张居正跟朱载壡都被高拱这一嗓子彻底喊懵了。
    张居正也是愈发明白了。
    高拱这人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啊。
    只见那两个老太监对视一眼,而后旋即同时欠身齐声道:“殿下,奴婢告退。”
    那两人走后,朱载壡这才得以脱身。
    “高先生,父皇密诏……?”
    高拱一捋胡子而后道:“甚密诏,是臣编的,殿下宫外的缇卫、东厂全都在调动,江南怕是要有大变了。”
    朱载壡这才猛地回过神来。
    “今晨用了早膳之后,冯保便一直没回来,这两人便一直催着孤选妃,孤早就看出不对劲来了,只是无法脱身。”
    高拱蹙眉道:“那也不对劲,这么两个人,又能拖住殿下多久啊。”
    “除非陆都督跟麦公公真正要瞒殿下的事情不需要他们拖多久。”张居正下意识的随口道。
    张居正方一说完,高拱、朱载壡两人便已然察觉到了不对劲。
    因为他们同时想到了一个答案。
    杀人!
    “不好!”
    “备马!”朱载壡连衣冠都顾不得换,跟在张居正跟高拱两人身后便径自朝着外跑去。
    方才守在宫外的那两个老太监见势不对赶忙上前阻拦。
    “殿下,您还没选完呢。”
    “你二人先各自罚跪两个时辰,现在就去!”
    其中一个老太监还想开口,却被另一人死死拉住。
    “喏!”
    君父让拦储君,两头都不得罪的最好办法就是拦了,没拦住。
    好不容易找到抽身的借口,再不听令那就是自己找死了。
    ——
    大理寺外。
    朱希忠正百无聊赖的吃着瓜。
    却见陆炳带着一队缇卫朝着大理寺走了过来。
    朱希忠愕然的抬起头问道:“文孚?你咋有空过来了?”
    “贞卿,太子殿下诏你入宫,有要事相商。”
    只是糊涂了小半辈子的朱希忠这一次却是开口道:“烦请文孚替我专禀一声殿下,我吃西瓜跑肚拉稀了,今日进不了宫了。”
    “成公,我的意思是,太子有诏,您现在就见太子去便没事了。”
    朱希忠也是看着陆炳道:“文孚,太子应当没一并召见我这百十号弟兄吧?你带这么多人过来,是甚意思?”
    陆炳先是一愣,而后笑着摇了摇头道:
    “成公啊成公,你说你都糊涂了大半辈子了,怎就今日这般清醒。”
    朱希忠扔掉手中西瓜,而后开口道:“有没有可能,我本就不糊涂,我是装的?”
    “本来是有可能的,但你这么一说,应当就不太可能了。”陆炳无奈苦笑道:“我带人来,当然就是怕你不肯走啊。”
    陆炳这才低下头在朱希忠耳旁低声道:“当年天子南巡承天,是我背着陛下,你扶着天子,咱们仨一并过命的交情从火海里逃出来的,听兄弟一句劝,走吧。”
    “可里边关的也是咱兄弟,咱就这么走了,回来还能看见咱兄弟?”朱希忠径自站起身来,而后又打量了一圈陆炳身后的缇卫,而后开口道:“文孚,说实在话,只要我不走,你这几个人,不一定能冲进去。”
    “那兄弟只能得罪了。”陆炳径自一抬手,身后的缇卫便从人群中架设起了一张床子弩。
    朱希忠狠咽了一口口水,低声暗骂道:“你小子是真狠呐,你咋不直接架炮轰呢。”
    “没拖动。”
    陆炳看着朱希忠高声道:“成国公,最后一句话,你走是不走?!”
    朱希忠直接摘下雁翎刀扔进了牢房中,而后一屁股坐在了大牢门口。
    “来,你放箭,我就在这坐着,今儿个谁也甭想进去。”
    就在陆炳跟朱希忠在牢外僵持之际,已然有队缇卫摸上了大牢的房顶。
    两军交战,陆炳或许已然不是上过战场的朱希忠的对手了。
    但这不是两军交战,是杀人。
    朱希忠终究还是嫩了些。
    听着床子弩弓弦拉满的声音,饶是朱希忠也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朱希忠亲眼见识过这种重弩的威力。
    一箭过来,就是三四个甲士并排站着都能当烧烤串。
    只不过等着朱希忠的并不是利矢破空的声音,而是张居正的声音。
    “有劳陆都督叫锦衣卫的人先撤下来。”
    朱希忠有些愕然的睁开眼。
    这才发现张居正已然被几个缇卫拦在了距离陆炳数步之遥的地方。
    “别管他!他一个区区侍讲!何时有权置喙我锦衣卫办事了?”
    张居正无奈的叹了口气,而后看向朱希忠道:“成国公,还是您把朱镇抚从房顶上请下来吧,上面风大。”
    朱希忠闻言打了个激灵,而后径自站起身来,朝着房顶便开口破口大骂道:“朱希孝!你小子给老子滚下来!你还想不想见祖宗?你再不滚下来,朱家的祖坟都不收你,你自个把自个扬了得了!”
    陆炳咬着牙怒视着张居正道:“张居正,你知道你在作甚吗?”
    “陆都督,您最好跟太子殿下解释一下。”
    话音未落,又是一队甲士的声音在陆炳身后传来,陆炳扭头一看,这才发现是朱载壡带着张鏊跟刘显的振武营来了。
    “陆都督,锦衣卫在京内办事,怎的连床弩都架上了?”
    陆炳见到朱载壡只得通禀道:“禀殿下,臣奉君父密诏行事。”
    “锦衣卫大都督陆炳违抗上命,孤便宜行事,下诏狱。”
    陆炳愕然道:“殿下,臣奉的是君父密诏!”
    “孤知晓,密诏就是孤不能知道的,所以孤也不问,但孤的太子之位没被废,那就只能辛苦陆都督了。”
    权衡许久之后,陆炳这才将手中的绣春刀一扔,径自站了出来:“罪臣领命。”
    “但君父另有明令。”
    “何令?”
    “暂罢新法,今岁粮秣,照旧例输粮,宣后即行,太子行辕宣诏之后即刻北返。”
    宁玦,陆炳不能急着杀,因为这件事嘉靖没有明诏,陆炳理亏。
    但叫停新法、太子北返的事情,不能拖。
    朱载壡的眉头紧蹙,许久之后,陆炳才看着朱载壡问道:“殿下,君父命臣护驾北返,臣返京之后,再入诏狱可否?”
    “不可!成国公,还愣着作甚!还不赶紧将陆炳拿下!”
    陆炳先是一怔,而后便思索起了前后逻辑。
    太子北返,自己肯定也要跟着北返。
    但朱载壡还要强行将自己收押。
    只说明一件事。
    ——朱载壡就没想奉命。
    “殿下!三思啊,一失足,千古恨,臣死不足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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