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古缘

    蓝月白脸上细微的神色变化也没有逃过夜凛羽的眼睛，她诡秘一笑，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今天好累呢……小麒，给我安排房间吧，我要休息了。”
    “……你打算呆几天？”夜麒有些咬牙切齿地问。
    夜凛羽回头粲然一笑：“看情况咯。”随即又倏地换成一脸受伤的表情，“小麒不喜欢我住在这儿吗？要赶我走吗？”——比翻书还快的变脸速度，让蓝月白瞠目结舌。
    “……不，我很高兴……”明显有气无力的语调，昭示着某神兽此刻的言不由衷和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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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就这样平静地过了一段。夜凛羽的到来并没有带给夜麒多少变化和波澜，她每天早出晚归，几乎只把夜麒家当成过夜的旅店而已，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夜麒几次打听，都被她闪烁其词地蒙混过去，夜麒清楚她不想说的事情无论用什么方法都问不出来，也就不再自讨没趣了。
    蓝月白倒是过得很悠闲，虽然是名义上的副会长，夜麒却没有多少事情安排给他的——实际上，就是夜麒自己，需要亲自张罗的事务也很少。因此，他就像个安逸在家颐养天年的老人一样，每天几乎就只剩下晒着太阳靠在躺椅上品茶的份儿了。
    不过，这样的生活也让他的性格一天天开朗起来，眉间那抹总是若隐若现的愁绪已经渐渐淡去，笑容愈发多了起来，有时也跟夜麒开些小玩笑、嬉闹一番。夜麒看在眼里，心中竟是从未有过的欢愉，感觉自己的情绪，似乎已经被蓝月白的一举一动给主导了。
    暮色低垂，又一个平淡的白昼即将终结。夜凛羽今天难得的没有出门，靠在院落里的一棵树下，双手环抱在胸前，冰蓝的双眸凝成水晶般的深邃透澈，视线延伸到遥远的天边。
    细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夜凛羽目光一动，立即辨出来人是谁。她眼珠略一转，旋身从树的阴影下闪了出来，幽灵般挡在他面前。
    蓝月白一怔，略微慌乱的目光正好撞入少女冰蓝澄净的眸子里。对于这个神秘现身的少女，他心里其实一直有着抹不平的疙瘩。因为夜麒显然不怎么想跟他谈起她，所以他也就知趣地不去询问。可是，那句“很重要的朋友”，就像一根尖利的刺，不是挑拨着他的情绪。
    我这到底是怎么了啊？
    眼见少女微笑的眸子里潜藏着一丝锐利锋芒，蓝月白忙甩甩脑袋，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赶了出去，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她。
    “我不知道在你心里，小麒究竟算什么，不过我要告诉你，绝对、绝对不要伤害到他，否则，你会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
    夜凛羽的笑容有若阳光，吐出的话语却寒冷似冰。
    一股说不清的怒气腾地升上来，蓝月白强压下情绪，不卑不亢地回道：“夜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么可能伤害他？”
    “有些伤害，并非是有心的，无意间的伤害更甚。”夜凛羽收了笑容，顿时一股凝重之气散发出来，“你认为，你可以长久地呆在他身边的资格是什么？你在他身边的角色，是助力，还是——累赘？”
    蓝月白脸色微变。
    “小麒是我很重要的人，所以，我不希望他受伤。”撂下这句话，少女转身就走。只留下蓝月白呆立原地，背后的地面上，孤单的影子被夕阳拉成一条长长地黑线。
    心里很乱，夜凛羽的一番话如同巨石，投在他心中，掀起滔天波浪。
    是因为被那份在此之前从未遇到过的温柔和承诺迷惑了吗？他从未考虑过，自己给夜麒，到底可以带来什么。夜麒是神兽，力量与荣誉集于一身的强大存在。而自己，有什么资格，可以与他并肩？
    眼前又闪过夜凛羽的影子，他虽然不清楚她的来历，可是，她身上有一种，可与夜麒相匹敌的气势。她并不是普通人……就算她没有力量，但她的傲气、洒脱、举止雍容，都在嘲讽着自己的渺小。她站在夜麒身边，才是最光耀最合适的组合吧。
    何况，他早已察觉，在那二人之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妙默契。
    想到此，一股郁结之气猛地用了上来，他竟抑制不住地想要流泪。
    而这时夜麒的屋子里——
    “为什么要对他说那些话？”夜麒皱眉瞪着眼前浅笑嫣然、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的少女，如果换做别人，他恐怕早就没有这样的涵养忍着不动粗了。
    ——就算知道她是关心自己，可是，她怎么能对蓝月白说出那种伤人的话呢？！
    “心疼了？你还真是关心过度啊。”夜凛羽戏谑地挑挑眉，淡然的笑意波澜不惊，“我只是说了一些很现实的东西而已。”
    “我看你是在挑衅……”
    “夜麒。”夜凛羽突然换了语气，她很少这样严肃郑重地叫夜麒的名字，而每当这种时候，就表示她是很认真的，“你要明白，你所处的世界，并不是一个想和谁在一起，就可以平平静静地喝茶看报悠闲到老的世界。你是灵异界举足轻重的人物，你身边的暗流，自然更加凶险。若没有与之相匹配的力量，怎么能同你并肩前行？”
    “我……”夜麒刚想反驳，就被打断。
    “我知道你想说你保护他，是吗？可是，你又不是万能的神，总有你保护不到的时候。万一……发生了那种事，你能承受得来吗？想要守护的人却受到伤害，甚至——永远失去挚爱的痛苦，你能承受吗？”
    少女恬静清秀的面庞上浮现出一抹哀伤，冰晶般的蓝眸里，泛起千万载时光刻下的、悠长而深远的沧桑，声音也不自觉低了下去。
    “凛……”夜麒放缓了语调，看向她的目光难得的充满了柔情。
    “放心吧，”夜凛羽使劲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恢复了盈盈浅笑，“如果他是真的在乎你，想要与你同行的话，就会明白我真正的意思。你们，还需要时间啊。”
    ——我并非故意挑衅，只是希望，他的光芒能够同你匹配，同你一样灿烂夺目。
    因为，你可是我冥夜家的守护神兽夜麒啊，可以站在你身旁的人，又岂能逊色？！
                  （六）彼此表明的心意
    夜麒最近很郁闷。
    自从夜凛羽对蓝月白说了那样一番话之后，他就敏感地发现，蓝月白在有意无意间开始跟他保持距离，面对他的时候，也不再如之前那样坦诚而无所顾忌了。
    夜麒满肚子郁闷没处**，虽然引起这一状况的是夜凛羽无疑，他却不可能去找她算帐，最终结果，可苦了他手下灵异协会的那帮妖妖鬼鬼，时常莫名其妙地承受他的脾气，还不敢说什么。
    “很多事实证明，沟通是拉近距离的最好办法，找机会和他谈谈吧。”
    纪言忍不住向夜麒建议。尽管他乐得欣赏夜麒这难得一见的焦躁状态，但夜麒把情绪带到灵异协会的工作中，就是他这个公私分明的严谨家伙不能容忍的了。
    夜麒想想也对，于是某个朝霞灿烂、空气清新的早晨，宁谧的院落里，出现了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诡异情形。
    本来，夜麒把蓝月白拉出来，是准备了一肚子话要说的。可不晓得为什么，一对上那双晶红透彻的眸子，他的大脑就很不争气地短路，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蓝月白也很郁闷，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夜麒，更不知道该说什么。夜凛羽的话一直在他心里萦绕不去，时时刻刻提醒着他，自己与夜麒之间那道鸿沟，是无法填平的差距。
    “那个，你……”
    好不容易，夜麒才刚开口吐出几个字，就被一声不识趣的调笑打断。
    “据说在‘某种状态’下的人智商都为零，小麒，身为神兽的你，也逃不过这种‘状态’吗？还真是有趣耶。”
    听出这话的言外之意，夜麒“唰”地红了脸，扭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出现得极度不合时宜的某少女。
    而被瞪者浑然不觉一样，抱着臂言笑意盈盈，目光却锐利：“看样子我之前说过的话，某些人完全没有领悟嘛。”
    含沙射影的嘲弄，让蓝月白瞬间变了脸色，转身就想走，却被夜麒霸道地一把拽回来，“不许走！”
    夜凛羽眯了眼，狡猾的笑意能吓跑千年老狐狸。见夜麒要杀人般的目光斜过来，她知道再玩下去就过头了，吐吐舌头，“嗖”地一声跑不见了。
    赶走“碍事者”，夜麒转头又对着那双艳艳如血的眸子，脑子一乱，手上的劲儿也送下来，刚才那股气势全没了。
    “会长大人究竟有什么吩咐吗？”
    蓝月白镇定下来，出乎夜麒意料的冷淡让后者一时慌乱无措，说话也结结巴巴起来。
    “蓝，其实、其实我……那个，凛她不是故意的……不，她的意思是……”
    “凛大人的意思我当然明白。”蓝月白冷冷地回道，转身欲走，“会长大人也不必解释什么，本来就是我错，对凛大人的教诲也不敢有怨言……”
    夜麒的火“腾”地就冒上来了，他再次拽回蓝月白，用力扳过他的肩，让他略显苍白的脸正对着自己，幽深流金的眸中，闪烁的灼灼光华烙痛了半精灵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