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远跟顾明终于落在宁强赌坊的墙头时,代二早已候在院中多时了,换了七八种坐姿,又打了两套拳法,终于看到了二人的身影。
“咋这么慢,快走。”代二催着二人下来。
顾明领着辰远就要进赌坊的地道,听得代二喊道:“这边这边。”两人看向代二,代二指着屋子。见顾明露出疑惑的目光,代二颇为自得,道:“尽数解救,全在屋里了。”
顾明道:“不是让你等我们前来,一起进去么?”
“嗨!里边看守的人全让你扫完了,能有啥事。”代二不以为然。
“你这……”顾明一时语塞没有什么词来说代二,“若想让他们出来,我不会跟你一样将他们找几辆马车尽数拉去后家川么?”
代二还欲说些什么,辰远道:“无妨,我再进去看看。”说罢一闪身进了地道,顾明紧随其后,只留代二在原地挠着头,想跟进去,又没去。
辰远和顾明走在昏暗的地道里,地道狭长,但并无分支,只有一条。左右两边各掏出十几个窑洞来当作房子,粗木横竖交织着封住洞口,挂着铁链,跟普通的牢房没什么两样。每个牢房边上,都插着一根火把,有的仍然亮着。右边有几间不似这般简陋,洞口掏得方方正正,比别的几间大些,还装着一扇对开的门。门内也不似其余的牢房般,只给地上铺一层麦草就算是床了,这几间都有像模像样的床,被褥也颇为软和,只是大都有些血迹。看来有的是一笑堂的看守住的,有的便是烟绮她们遭罪的地方了。地道的正中央是一大块圆形空地,周边没有屋子,正中间有一石桌。桌上空空,桌边不远处也铺了一层麦草,地上放着两坛酒,麦草上吃食散落,酒盏七倒八歪,有的碎在旁边的地上。地上不光有碎片与残渣,还躺趴着七八个人。看来不久前这些看守正在饮酒作乐,便被顾明给送走了。
辰远挨个屋子看了一遍,甚是仔细,有几间还扒开地上铺着的麦草,也并没有什么发现。对顾明道:“就是普通的地牢。”顾明闻言也点点头。
“只有一点我不大明白。”辰远又道。
“哪里不对吗?”顾明问道
“他们如何如厕?”辰远问道,“这地牢没有一处角落是茅房。”辰远紧接着道。
“或许是有粪桶。”顾明说道。
“也找不到半个桶,甚至闻不到臭味。”辰远道。
“被关在这里的人在他们眼里牲口都不如,怎么会给他们端屎倒尿。”辰远又道。
“那就是茅房不在这地牢,在外面。”顾明道。
“那也太麻烦了,这里有很多的残疾人,行动不便。谁会一天三番五次地把他们弄到外面去上厕所。”辰远又道。
“出去问问那些屋里的孩子,不就知道了。”顾明道。
辰远点点头,又道:“这里日夜都是惨叫与哀嚎,会不会有人听到过地下传来的声音。”
“应该不会的,这地牢的顶离地一丈有余,土层留得还是很厚实的,那屋里是唯一的出入口。”顾明说道。
“一丈,那还真是插翅难飞。”辰远说罢一指剑气斜着打在顶上,顶上出现一个二指宽的黑洞,但并没有光透下来。辰远又道:“你看,凭我的内力,都无法击穿。就算这里一夜无人看管,凭这些个孩子或是姑娘,谁又能靠打洞跑掉呢。”
二人出了地道,看见院外的代二蹲在那里正着地上看。
“咋了老二,腰子掉了找着呢?”顾明调笑一句。
代二看一眼出来的二人,道:“来看,这块砖无缘无故自己裂了。”代二比划着,“真的,啪的一声。”顾明和代二笑笑,什么也没说,径直走向代二安置孩子们的那间屋子。
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什么能令辰远怕的事,他一定会怕推开这道门;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什么辰远怕见到的景象,那他一定会怕门内的景象。尽管辰远见过了已经被残害的孩子们的样子,也心里有了准备,但他还是难免的颤抖,心房剧烈地抽疼了两下。
世人能想到的酷刑,仿佛都出现在了这个屋子里。屋里有近二十个孩子,唯独身体健全的是两个约莫十三四的小姑娘,衣衫艳丽但破烂,是被撕扯的,脸上和破烂的衣服处,都露出伤来,鞭痕累累,亦有刀伤。其余的大都是男孩子,缺胳膊少腿的已是最平常不过,只在伤口处简单的包一下上点药,只等长好了拖出去乞讨。有一人脸皮和头皮都没了,献血淋漓,但起伏的胸膛告诉别人他依旧活着。有一人下身整个没了,整个人放在一张有四个小轮子的木板上。有一个女孩,相貌不及普通人,被削了四肢,装进一个酒坛子里,只露出一个头来,两条长长的麻花辫搭在坛子两边。另一个孩子……
辰远看不下去了,出了门来,问代二道:“他们怎么都昏睡了?”
代二垂下头了:“我进来后全是惨叫哀嚎之声,叫得我心里难受,我看他们也痛苦,便封了他们大杼穴。”
辰远点点头道:“也好,至少他们觉不得疼了。”
“这帮狗嚼的杂碎,把这些个孩子生生折磨成这个样子!”代二咬牙切齿道。
“他们发现缺胳膊少腿的人们看惯了,要不到多少钱了,便做出了更惨的样子。”辰远叹口气道。
“就没人管管问问?”代二道。
“这里早先常年交战,交战过后实际上哪一国都不怎么管理这里。形形色色的人这里都有,有时几步都能碰到一个通缉犯。周边帮派林立,各处山匪横行。有点残疾人,再正常不过了,不说的话以为打仗弄的。”辰远道。
“妈的!还有没有王法!”代二骂道。
“有啊,明面上有咱南启的律法。暗地里谁拳头硬谁就是王法,只要别掀到明面上来。”辰远道,“若这拳头最硬的人是个大善人,便是此地所有平头百姓的福气,若拳头最硬的人是纪桐城一笑堂之类的,那可不就是这样么?”
“那就真没治了。”代二叹气。
“怎么没治了,现在明面上现在没人管了。”辰远道,“县太爷死了。”
“死了还好,啥事都不管,活了死了一个球样。”代二依旧生气。
辰远笑笑,道:“死了是好,至少现在暗地里的拳头一家独大了。”
“谁?”代二道。
“小明呀。”辰远笑道,看着皱眉的小明紧接着说:“当地最大的拳头被你给灭了,你自然是最大的拳头了。”
代二激动地站起来说:“对啊!没人管,我们管!不能再让可怜的孩子遭这罪了。”
“可两国有约,谁也不可掌控这里,干涉这里的自由贸易。”顾明道。
“江湖势力他管不着,又不是军队。”辰远说道,又问:“知道彭太平么?”
“自然知道。”顾明答道,“武林总督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顾明说完笑笑。
“哈哈,他与你爹争雄二十载,老想打赢了你爹,合并了孤峰。你看不惯他是应该的。”辰远笑道。
“倒不是为这,是那老头子总是满口的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一直劝我爹将山门立在孤烟镇,将边防重地替朝廷守住。我爹不答应,他便一直想打败爹,吞并了孤峰,然后指派我们去孤烟镇。光挑山门都好几次了,还好没成功。”顾明没好气地道。
“不过说来也怪,你爹跟谁打都是平手。”辰远笑道,“你看凌云殿的柏苍,打了多少年,不管有什么进步,一直就是平手。”说完看一眼代二。
代二和顾明都没说话,辰远又道:“那彭太平不就是,江湖势力入主青岗城,不见得西域放出一个屁来。”
“对,咱也学他,把这儿管了!啥为国为民的我不知道,总之不能再有歹人在此地作恶。”代二说道,“咱也成立个什么帮派,管上!”代二愈发坚定了。
“这都是后话,先把眼下的事儿扫清吧。”辰远道。
“眼下还有什么事?该救的救了,该杀的杀了。”代二道。
“好多事还想不明白,想问问这些孩子。”辰远道,说完又在顾明耳边低语了一句什么,只一刹,代二想把头展过去听,辰远已经说完进屋去了。
“他跟你说啥?”代二问顾明。
“若想让你知道,何必说悄悄话。”顾明笑道,“你进去自己问呐。”
“哼,两个大男人一天跟贼婆娘长舌妇一般,扑簌簌、扑簌簌的。”代二冷哼一声,跟着辰远进了门去。
屋里只有两个醒着的孩子,就是那两个健全的女子。两个女孩子挤在一起,一个发抖着,另一个目光呆滞,空洞地看着前方,眼睛眨也不眨。辰远缓缓走过去,蹲下来,手慢慢要抚上那个女孩的头,女孩闭上眼睛猛一缩,尖叫一身,抖的更厉害了。辰远道手僵在了半空,轻声道:“别怕,我们是来救你的。别怕,没事了。”女孩睁开眼睛看着他,看着眼前还满温柔的美男子,抖的更厉害了,她们的遭遇已经让她们不相信眼睛能分辨出这是人还是恶鬼了。
“别怕,他问什么你说什么就是了,没准还能找到你爹妈呢!”代二跟进门来,跟二人说道。
姑娘看到代二进来,身子慢慢不抖了,也不缩成一团了。这个人砸开地牢所有的门,将他们带了出来,动作很轻柔。有个被铁链拴着的锯了腿的人,满身的脓疮,他也没嫌脏,用草裹着也抱了出来,来回十几趟,想来不是坏人。
“你们是怎么被抓的……”辰远问了很多问题,两个女孩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遗憾地收起方巾。
“那我再问你,你们被关在地牢时,在哪里如厕?”辰远忽然显得前言不搭后语地问道。
女孩本已不哭了,闻言后捂住脸,又嘤嘤地啜泣起来。
“你问这干啥!”代二粗着脖子问道,“哪有问姑娘问这的!看给人吓的!”代二好容易逮住可以训斥辰远的机会了,可神气了一把。
辰远正待解释些什么,耳边想起了一个毫无感情的声音。
“在桌子上,我们是狗,是畜牲。我们是玩具,是宠物,主人想让我们活,我们就活,主人想让我们死,我们就死。被主人拴着脖子牵上桌子拉尿,我们就尿,宠物被主人看着拉尿,有什么可羞耻的。”旁边一直双目空洞,一语不发的女子说道。她说这话时,双眼依旧空洞地看着前方。
辰远听完一语不发,低着头思忖着什么,口中喃喃自语:“原来在那里。”
这是顾明也进门来,辰远问道:“这么快,完了么?”
“完了,那有何难,稍微练过两天铁砂掌的都随随便便。”顾明道。
“顺利吗?”辰远又问。
顾明点点头,道:“神不知,鬼不觉。”
“你俩在说啥啊!”代二急的手伸进衣襟里将胸毛挠的沙沙响。
“走,你马上就知道了。”辰远笑道。
“干啥去?”代二问。
“参观茅房。”辰远道,说完已跟顾明出了门,朝着地道入口那间屋子走去。
代二被气的不轻,心说茅房有啥好参观的,这人一天云里雾里的,整个就是个疯子。顾明本来也正常的,现在跟着大疯子,也成了个小疯子。我可不能跟着他俩走,还有这么多孩子要照顾呢,得留一个正常人。
“来呀他二哥,这事儿没你可不行。”辰远在洞口对着代二喊到。
“我不去!你俩被屎爬牛夺了舍,我可是正常的。”代二道。
“别废话,让你来你就来。”顾明骂道。
代二不知道嘀咕了声什么,缓缓向着两人走去,又不放心地看看旁边的屋子。
“放心,这宁强赌坊开门最晚,关门最早。晌午了开门,晚间本应是生意最好的时候,它却早已关门了。这会儿不会有人来的,丢不了。”辰远说道。
代二这才迈步走来,理也不理二人,率先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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