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思仙

再次见面时，真清已经完全换了一个模样，曾经笼罩在眉间的郁色一扫而空，神采飞扬，仿佛真的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年轻岁月。
    原因就在他的身边，一个身穿白衣的美貌女子，容貌与石中碧几无不同，只是长着一头火红色的长发，脸上也洋溢着石中碧所没有的热情。她便是石中碧的姐姐、真清的爱侣石中霞。
    见到帮助自己与爱人重逢的叶未央等人，真清二人都非常高兴，寒冷的冰峰似乎也染上了淡淡的喜庆。
    “怀冬，常融怎么没和你一起来？”真清笑着问道，他还不知空灵岛上发生的一切。
    那迦一呆，才想起自己已经离开了琼华宫，刚才那声师伯祖却是不该叫了，当下没了声音。
    “紫英兄有事先回琼华宫，我们来这里也是有重要的事情要与真清道友相商。”
    真清知道叶未央的身份，对她的话自然没有怀疑，可听她说完此行的来意，忧郁又回到了他的眉间。
    “叶姑娘，这如何是好？如果真让魔族得逞，阿霞她可就……”好不容晚重新得回的爱人又要失去了吗？真清甚至后悔当初告诉那迦和慕容紫英关于昆仑石母的下落。
    石中霞同样紧张，但她显得要比真清镇定，拉住真清的手说道：“真清你别急，叶姑娘既然专程来帮我们，定然有退敌之策。”
    叶未央也点头说道：“嗯，二位道友放心，我一定不会让魔族得逞。”
    得到了叶未央的保证，真清放下心来，可那迦的心却还悬着。不是她不相信叶未央的能耐，只是想到对方除了帝俊，还有魔将曲尘和魔侍暗夜，都是能征善战又心狠手辣之辈。己方除了叶未央和执明，便都是差距颇大的修真人。
    “未央，你还不放他出来吗？”那迦指了指叶未央腰间挂着的金麒麟，那正是麒麟儿所变。这小子虽然有些不靠谱，但总归是神界来的神兽。
    叶未央却摇了摇头，“麒麟一族虽然在神兽当中地位较高，但麒麟儿尚在幼年，让他参与就太危险了。”
    “嘿嘿，我就说这小子没什么用，依我看不如拿去卖了。”叶长乐故意冷笑着把金麒麟放在手中掂掂。“嗯，还挺沉的，应该能卖不少钱。啊！”
    叶长乐的手指居然被小小的金麒麟咬住不放。
    “我看你也还没长大。”那迦帮着叶长乐把手指拨出来，又问道：“可对方有三个魔族，我们这几个修真弟子能挡得住吗？”
    “呃，他们当中谁比较弱一点？那个小丫头吗？”叶长乐不能不盘算盘算。
    “你以为我们会一拥而上打群架吗？”叶未央似乎觉得那迦的话可笑。
    “不是吗？”在那迦看来，只有彻底打败敌人才可能解决真清和石中霞面临的危机。
    “这里不是神界，要是我们几个都在这里出手可就不得了了。我相信帝俊也不想如此。”
    “那要怎么办？”
    “别急，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那迦不能不急，她现在不但担心凤池的安危，还担心石中霞的安危。她私下里认为是自己坚持寻找昆仑石母才让石中霞有了今日的危难，看到默默相对仿佛要抓紧最后的时间相聚的真清和石中霞，心里不免涌上浓浓的愧疚。
    “难道说我真的做错了？”
    天下苍生对于她来说太高、太远，所以她并没有太大的感受；可真清、石中霞都与她相熟，又曾经帮过她，所以这心里便无法安卧了。
    可事已至此，已经造成的影响无法挽回，要她抛下凤池不管，那迦也于心不忍，现在能做的只能是多尽自己的一份力，力保石中霞不会受到伤害。
    那迦知道自己不可能成为战斗的主力，便向叶未央领了一个巡视的差事，每日仔细巡察冰峰四周，以防帝俊等人暗中偷袭。休息的时候便潜心修炼，让自己的实力强大一点总是好事。
    只是没想到，帝俊没有着急来抢昆仑石母，他们在冰峰上一等就是五日。
    “你在看什么？”执明不知何时来到了那迦的身旁。
    “啊……我在看有没有敌情啊。”那迦收回视线，神色有些慌张，刚才的她走神了。
    “琼华宫是在那边吧。”执明用手挡在额头向远处眺望，这个动作对于他其实是多余的。
    “我……”那迦抿了抿嘴，没有再出声。她刚才看的正是琼华宫所在的方向，心里想的正是朝夕相处好几年的师长和同门。原来，想把这个不属于她的世界全忘了也不容易。
    “听说你叛出了琼华宫？”执明好像只是随口问问。
    “那怎么能叫叛出？我又没做什么对不起琼华宫的事，是他们不把我当自己人，还设计欺骗我，我不该离开吗？”那迦有些愤怒。
    “呃，那该怎么说？”在修真界乃至世俗界，弟子离开师门只有两种方式，一是自己叛出，一是被师门清理门户。
    “我这叫道不同不与为谋！”那迦说话时特意加重了语气，“如果他们事先与我互相坦诚，一起商量，我难道就一定会坚持让人间生灵涂炭？”
    “如果他们事先与你商量，你就会答应毁掉破空斧？”
    “我……”
    “何况这事最紧要的不是你，而是未央。”执明耸耸肩膀，“那些老狐狸又怎么会做无用功？”
    那迦无话可说。也许她是重铸破空斧的关键因素，可对于衡元、真疏等高人来说，她的意愿仍然微不足道。大概也只有慕容紫英才会在意她的愤怒。
    心里又是一痛。
    “你们到底要破空斧做什么？我听了未央和衡元道长的对话，好像不论是你们还是帝俊要做的都是比扰乱人界还要可怕的事。”那迦忍不住问道。
    “衡元不过是前世飞升时机缘巧合看到一些未来的预示，其实他并不知道究竟。”执明没有像叶未央那样讥讽衡元，语气很平静，也显得更为公正。“天意究竟为何，这连天帝陛下都不能完全掌握，何况是衡元。谁又能确定毁了破空斧就真的一了百了？”
    “那天意让他看到那些天机又是为了什么？不是要他想办法阻止吗？”
    执明淡笑，“上天并不会只给人一条路走，所谓的天机无非就是一个机会，一个让你可以选择的机会。做了是一种结果，不做又是一种结果。说到底，我们和衡元甚至帝俊，并非谁对谁错，只是如你所说，道不同不与为谋罢了。”
    “也就是说，毁了破空斧未必就能拯救天下，重铸破空斧也未必就会涂炭人间。”那迦若有所悟。“谋事在天，成事在人，会有什么样的结果还是要看人怎么去做。”
    “呵呵，没错。如果上天只给一条道走，别说你们凡人，连我们神族也觉得活得没意义了。”
    “谢谢你，执明大人。”不管执明此话是有心还是无意，萦绕那迦心头的困惑终于解开了。
    对于那迦的感激，执明仍然只是回以淡淡的微笑。此时的他不再是那个被调皮的麒麟儿气得哇哇叫的老乌龟，也不再是与叶长乐同流合污的执明兄。英挺的容貌，淡然的表情，飘逸的气质，这才是一代玄武神将的真采。
    “执明大人，你现在这样看着好眼熟，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执明脸色一变，伸手遮住脸，“这怎么可能？我上一次降临此界时，昆仑山都还没这么高呢。我还有事，先走了。”
    那迦不禁笑出声来，不过是认错人罢了，这位执明大人用得着这么紧张吗？可他那张脸看起来的确面熟，是和哪个熟人很像吗？
    “哎呀，未央，这差事可真不容易，不过总算不辱使命。”
    “不容易？你不是最喜欢装高人了吗？”
    “我本来就是高人！哈哈，可惜你没有看见那迦姑娘是用怎样崇拜的眼光看着我。”
    “那你还说不容易？”
    “差点就露馅了！我是说，差点就让她认出我来了。”
    “认出你？嘿嘿，你是说她发现你和琼华夫人长得很像？”
    “你答应帮我保密的。哼，都是那只该死的小猫，如果不是他抓阄时耍赖，哪里会轮到我装女人？”
    “放心，要是那那问起来，我就告诉她你和琼华夫人有那么一点点亲戚关系。”
    “……”
    那迦还站在崖边向远处眺望，尽管从这里连琼华宫的一砖一瓦都看不到。“宫主、紫英，就让我们看看谁的选择才是最好的吧。”
    “那那。”又有人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她的身旁，这一次是叶未央。
    “啊，我是在、是在……”
    “我们的客人快到了。”
    “啊，我怎么没有发现？”那迦有些窘迫，以为是自己又走神才没有及时发现敌情。
    在那迦决定回家并成全叶长乐的前世姻缘后，叶未央对她的态度就好了不少，当下笑道：“他们还没有到昆仑山，你的神识太弱，所以才没有发现。”
    那迦松了口气，但马上又紧张起来。“那我们是不是该做准备了？”虽然对方还没有到达昆仑山境内，可以帝俊等人的神通，上山不过是瞬息之间。
    “嗯，是该准备迎接客人了。那那，你现在是不是没有飞剑了？”
    那迦神色一黯，“是。”
    “虽然一会儿不需要你出手，可有一把趁手的飞剑还是要紧的。”叶未央捧出一对短剑，“执明铸器的手法不比陵光，可比起一般人还是要好些，这对短剑你先凑合着用吧。”
    那迦接过这对短剑，剑身通体白色，发出锐利的白光，黄褐色的剑柄坚硬光滑，触手温暖，比起之前使用的火影、寒碧更有神兵的气韵。
    “这剑身用的便是白虎七星剑的碎片，剑柄用的是千年玳瑁。你喜欢吗？”
    “喜欢！喜欢！”那迦竭力不让自己去想火影和寒碧。
    “喜欢就好。这对短剑还未命名，还是由你自己来吧。”
    “……既然是用白虎七星剑的碎片所铸，那就叫星碎吧。”
    星碎，心碎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