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道不死

    在离开翠玉湖，返回三川塬之前，孟周拐弯再次去了一趟灰雾山脉。
    这里曾经短暂发生过一场结丹后期层次的交锋。
    这个消息早就在整个青玄域扩散开来，且在持续的引起所有修行者的关注和热议。
    在一遍遍的口头碰撞间，已经衍生出了各种各样的版本。
    若是那个存在于晏庄身后之人无法在翠玉湖寻到线索，思考其他破局之法时，很容易就能注意到这个信息。
    虽然相关信息中，基本有近十成都是大家后期加工而来。
    但偏偏在时间和地点这两个信息上，都是非常准确和清晰的。
    这场冲突爆发的时间，又恰好就在晏庄离开星宿宫之后。
    而若是对方能够第一时间确定晏庄的死讯，那更是能够第一时间就注意到这个信息。
    不过，来灰雾山脉扫尾的孟周，却并没有去理会晏庄和地灵金莲分身交战的痕迹。
    任其明明白白的摆在那里。
    他只是将时间更早、行动轨迹却与之重合的白芷的痕迹给抹除。
    做完这一切之后，孟周终于不再停留，径直返回了三川塬。
    对于这次行动，孟周心中其实还是有着颇多遗憾的。
    因为处理的手法实在是太过粗糙，远没到他设想中尽善尽美的程度。
    虽然，他已经尽可能将那些最明显的痕迹抹除了。
    但他这只是“快刀斩乱麻”式的解决，依然存在许多隐晦的“剑创截口”被埋在时光的长河里。
    虽然可能性非常渺茫，但理论上，只要这些“截口”存在，那就有被人发现的可能。
    不是他不想清理得更干净一些，而是做不到。
    只要解决问题的方法是用“剑”，总会在最后收剑的地方留下“剑创剑痕”。
    他只能选择在比较合适的地方收招止剑，而不能一往无前、始终不停的追斩下去。
    何况，他也做不到。
    “暂时，也就只能这样了。”
    ……
    “还好没耽误。”
    催动无光飞船，一路疾行返回三川塬之时，时间已经是十一月三十的傍晚时分。
    自从三天前将光阴流水剑修炼到圆满，稍作适应之后，他就没有一点耽搁，立刻动身去了白月湾。
    顶着魂力和心力的巨大消耗，紧赶慢赶，终于赶在月底之前了结此事，返回三川塬，没有耽搁他自身的修行计划。
    回到静室后，服用了一些妖兽肉，将状态尽可能恢复完好之后，体内因上一轮修炼而积攒下来的负能终于彻底释清，孟周缓缓闭上了眼睛，开始了新一轮的闭关。
    ……
    十二月初五，下午。
    修为进度+300，结丹四层5920/1万；
    三阶春水经+3000，大师7.8万/12万；
    玄龟负碑真功+3000，大师6.63万/12万。
    ……
    结束这一轮的闭关后，孟周心中盘算了一下接下来的计划。
    看了看还在自己识海中沉睡的白芷，心道：“暂时就不放你出来了，你就再睡几天吧。”
    而后，他的神识扫向五蕴灵葫，看向那些暂时闲置下来的神魂分身。
    若将能够炼成一团三阶下品神魂分身的无主神意定为一份。
    那么，孟周刚成结丹，在和丁宁的那一次行动中，收获的第一尊三阶离恨神像就为他提供了“四份”无主神意。
    而后，在“打地鼠”行动中，又收获了“十二份”无主神意。
    也就是说，至今为止，孟周总共到手了“十六份”无主神意。
    而其中八份，炼成了四团三阶中品神魂分身，控御着一具三阶中品灵莲之躯，被他当成了“眼睛”，投放去了青玄域之外的其他四域之地。
    剩下八份中，冰心血莲“宋阳”，庄田庄“庄胜”各占了一份。
    手中也就六份剩余闲置，其中两份还是才刚从白月湾回收过来，现还在地灵金莲分身之内。
    当时，在将白月湾的后患以一种粗暴的方式抹除之后，孟周顺手就将地灵金莲分身收了起来。
    可在拐弯去灰雾山脉做了一些处置之后，孟周却忽然意识到，外派去白月湾的灵莲分身，最好还是不要收回。
    虽然白月湾的痕迹已经被自己抹除，但放一个分身在那里，依然意义重大。
    这就像是一个蛛网、一个保险丝，他不指望“他”真能应对那有可能存在的黑手，他只需要“他”能够第一时间给自己示警就可以了。
    而且，这个蛛网式保险丝还不能只布在白月湾一地，最好灰雾山脉那边也放一个。
    “若只是为了这个目的，倒是用不着三阶中品的灵莲分身。”
    既然定位并非阻敌，而只是一个防御性的预警布置，那按照最低配置来就行。
    而且，若真的有存在主动撞入这个网中，触发示警，孟周也不认为单靠三阶中品灵莲分身就能够解决问题。
    所以，在这种功能下，三阶中品和三阶下品其实并没有任何区别。
    这般想着，孟周手中出现了两枚品质都只有三阶下品的灵莲种子。
    这种灵莲名为“蕴气灵莲”。
    很快，在两滴三阶下品青莲剑髓之后，这两颗灵莲种子变成了两具三阶下品的蕴气灵莲分身。
    孟周稍微尝试了一下，就觉出了其与同为三阶下品的冰心血莲的区别。
    力量性质要更普通些，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特性，但力量储备却要更加丰厚。
    在同一种灵地环境下，“回气”能力也更快。
    而后，孟周将地灵金莲灵躯之内的三阶中品神魂分身取出，并将其拆分重炼成两团神魂分身，分别打入两具蕴气灵莲灵躯之内。
    很快，这两具灵莲分身就悄悄潜出了洞府。
    它们中的一个，将去翠玉湖白月湾。
    另一个，则去灰雾山脉的峡谷盆地。
    抵达目的之后，它们唯一的任务就是融入当地的山石泥土之中。
    别的什么也不需要再做。
    而后，孟周将手中仅剩的两团三阶中品神魂分身打散，并将其重新合炼成一团神魂分身。
    炼成之后，孟周取出三阶上品的赤炎火莲灵躯，并将这团神魂分身打入其中。
    瞬间，赤炎火莲分身就活了过来。
    再没有给人一种“小马拉大车”的迟钝感和无力感。
    不过，距离真正的如臂使指，却又要差一些。
    “若是再有一份无主神意，问题应该就能解决了。”
    “这么看来，要炼成可自如驱动三阶上品灵莲之躯的神魂分身，必须要五份无主神意。”
    可惜，此刻孟周手中已经没有多余的无主神意了。
    “看来，‘庄胜’又要外出游历一段时间了。”
    ……
    庄田庄中，“庄胜”只是给三川会的李知事、以及庄田庄现在的实际负责人杨冲传讯交代了一下，就将池塘中两只玄灵龟收入兽袋之中。
    然后，打开阵法，在庄田庄一众练气修士的注目下洒然远去。
    在行到无人处时，“庄胜”土遁潜入地下。
    当“他”再次冒头，浮出地面之时，已经身在三阶洞府之内。
    孟周将这具只有二阶极品品质的地灵莲分身收入灵葫，其中神魂分身却被他摄了出来，重新打散成一份无主神意。
    与另四份无主神意一起，合炼成一团三阶上品神魂分身。
    这一次，当孟周将这团神魂分身打入三阶上品赤炎火莲灵躯之内后，再没有丝毫卡顿迟滞之感，如臂使指，灵活至极。
    这般腾挪之后，孟周手中终于有了一团三阶上品神魂分身，战力堪比结丹后期的赤炎火莲灵躯也终于可以真正使用出来，不用一直呆在灵葫空间吃灰。
    而后，孟周一挥手，两副巨大的骨架出现在他身前。
    这两副骨架甫一出现，一股股独属于它们的奇特的气息就弥漫开来。
    被孟周暂时养在小池塘中的两只玄灵龟，吓得瞬间将头尾四肢缩入壳中。
    这两副骨架的原主，就是来自于星宿海，随着晏庄这位主人的死亡而一同死亡的山猿和青狼。
    它们身前都有着三阶中品巅峰层次的实力。
    仔细审视观察了一番之后，孟周又陆续将从山猿、青狼身上完整剥离出来的皮、毛、眼、筋等物取出。
    而后，孟周用了两天时间，以达到三阶圆满的灵傀技艺为核心，辅以符阵和炼器之道，让这些已经被分解得散碎的材料，重新变成了一头山猿以及一头青狼。
    被重新炼成的山猿和青狼，它们的实力不仅没有降低，反而因为孟周额外加入的一些三阶材料，使其突破了三阶中品巅峰的桎梏，跨入三阶上品的门槛。
    其中，绝大部分材料都只是三阶中、下品，只不过搭配上非常巧妙。
    再加上一份三阶上品灵材被他一分为二，填入两具灵傀核心，让它们在死后反而跨越了生前不曾跨越的屏障。
    最后，孟周用剩下的三阶灵材炼成了一柄三阶上品飞剑，以及一件三阶上品法袍，交由赤炎火莲祭炼。
    就这样，孟周花了数日时间，将手中一些闲置的资源，变现成了可以立刻发挥出来的战斗力。
    ……
    初十。清晨。
    按照提前与姚古的约定，孟周出了洞府，去了碧血军的驻地。
    前后用了十天时间，治疗了上千位伤患。
    伤患者的数量，比去年底诊治的那一批还要更多一些。
    单是诊金就收获了整整七千颗上品灵石。
    因为这一次诊治，原本还停留在“宗师16.43万/24万”的生骨术和复全术也全部完成了宗师层次最后的积累，由宗师晋入圆满。
    这两门三阶药师技能晋入圆满之后，孟周分明感受到，它们全部融入到了“青莲剑体”这门道体之中。
    但这两门圆满三阶药师技能的融入，并没有将完整度已经达到“99%”的青莲剑体推到圆满。
    从数据上看，没有任何变化，青莲剑体的完整度依旧是99%.
    可孟周自己却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这两门圆满技能的融入带来了多大的改变。
    “并不是真的没有变化，只不过，百分之九十九的完整度，和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九的完整度……只要差一丝没到百分百，可能数据显示都是百分之九十九吧。”
    孟周心中如此想。
    孟周能够感受到这两门圆满层次的三阶药师技能给青莲剑体带来的改变。
    青莲剑体的诞生，源头来自于白莲灵体和天生剑体，同时兼具了两者的特性。
    刚开始，白莲灵体所代表的“生机”和天生剑体所代表的“剑”基本还是平衡的。
    不过，前者的源头，除了白莲灵体，还有春水经这门根本炼气法，以及诸多药师技能。
    比天生剑体背后的“娘家势力”稍微更能打一些，牌面也更足一些。
    此外，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他本身以精气神构建的三极循环体系，本就是以“水之四性”为根基。
    而“生机”恰好就是“水之四性”中的一性，与他的根本道路也更契合一些。
    ——都不能叫更契合，这就是根本道路本身。
    这甚至反应在了他的结丹成果上。
    他结成的金丹中，蕴藏着一丝不朽真意，而那一丝不朽真意，关联着的就是“生机”。
    所以，青莲剑体刚形成时，大体上虽然两者平衡，但“生机”的侧重却是略重于“剑”的。
    可随着接连两门在结丹层次堪称颠覆性的剑道成果的诞生，局面一下子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原本还大体上保持着平衡的两端，随着“无界剑域”以及“光阴流水剑”这两块重重的砝码砸下来，青莲剑体就彻底失衡了。
    今日之前，孟周也没有觉出这有什么问题。
    可现在，他却彻底明白过来。
    若是自己再以剑道技能融入补全这最后的1%，那青莲剑体也就不再是青莲剑体，而会重新变成一种纯粹的剑类道体。
    “生机”从核心变成了点缀。
    还好的是，这一次融入的不是剑道技能，而是两门三阶药师技能。
    生骨术和复全术化作的砝码，虽然没有见“无界剑域”和“光阴流水剑”带来的失衡完全找补回来，但也大大缓解了这种失衡之势。
    “等我将愈魂术修炼到圆满，失衡之势应该就能彻底消除。”
    “彼时，青莲剑体应该就能彻底完整了。”
    ……
    在诊治期间，生骨术和复全术修炼到圆满，并引发一系列连锁反应，这让孟周心中颇为愉悦。
    可当结束这次诊治，返回洞府之时，孟周心中却颇有些沉甸甸的。
    生骨术和复全术能够这么快完成宗师层次的积累，是因为有大量肢体残缺者供自己“练级”。
    练气境界的残缺者也还罢了，基数那么大，一年几百例残疾病患一点都不算多。
    可筑基就不同了。
    在今年以前，自己诊治的筑基残疾病患中，有一大半都是陈年旧伤。
    是以往年月，一年年积累下来的。
    可今年接受自己诊治的这几百例却不同，他们之中，有超过九成，残疾伤势都是今年造成的。
    且绝大多数都是在与妖兽的战斗中留下来的。
    若是筑基残疾率一直这么高，青玄域大半筑基现在都应该是残废了。
    他们也不可能故意将自己弄得这般狼狈，就为了来自己这里蹭一次治疗。
    ——因为刚开始给碧血原修士治疗时，孟周发现有人利用自己的治疗机会卡bug。孟周在治疗伤患之时，就非常注意，不让他们恢复后的状态超过受伤前。
    生骨术加复全术这套组合，固然能够让残疾者重新变得健全。
    但哪怕孟周在将这两项技能修炼到大师层次后，可以立刻让新生骨骼达到原来骨骼的强度。
    但在实际操作中，他却并没有这么做。
    新生骨骼依然是软趴趴的，需要数月的缓慢静养才能让新生骨骼达到合适的强度。
    所以，这一年之中，青玄域便新增了数百位筑基残废，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修行者与妖兽的战斗烈度在悄然升级。
    虽然直接战死的数量还比较少，但在与妖兽战斗的过程中，使用了燃烧精血、透支寿命潜能等秘法，或者以身体残缺为代价脱困、甚至反杀的重伤者数量却在悄然攀升。
    “看来，距离真正的碰撞，已经不远了。”
    “……正好，那就过去看看吧。”
    ……
    回到洞府后，冰心血莲“宋阳”早已等候在侧。
    孟周将这具灵莲分身中的神魂分身取出，将原来的念头打散，注入新的念头，重新炼制了一次。
    之所以这么做，是他想到，在必要时，这具分身说不定要以“葛平”的身份行事。
    虽然这种可能性不大，但既然想到了，他自然要提前做些准备。
    深夜。
    白芷的静室之中。
    孟周念头一动，安静沉睡在识海中的白芷重新平躺在石榻之上。
    很快，白芷睫毛轻轻颤动，而后，睁眼醒来。
    看到站在旁边的孟周，她心中一惊，赶紧坐起，疑惑询问道：“你怎么在这？有什么要紧事吗？……伱来多久了？”
    虽然对于双方关系，心中早就已经认可，但想到自己熟睡时他就在旁边看着，白芷心中还是忍不住有些异样。
    孟周笑着道：“我刚刚心血来潮，想要去外面走走，邀你同行。”
    “现在？”白芷惊讶。
    “就现在。”
    “这么急的吗？都不准备准备？”白芷感觉太突然了。
    “我都已经准备好了。”
    白芷愣了一下，在这洞府中宅了多年的心思却一下子就被激活了，笑着应道：“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