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堂离珠

第27章


我们难道是那残杀妇孺的不义之徒?” 
  “原来魏船主还看重一个义字么?”离珠反唇相讥道,“说到义,太夫人和二少爷哪点对不住各位?现在倒在我面前讲什么义!在你看来,义字怎及得上一个狠字!江湖本就是个好勇斗狠的地方,既要狠便狠到底,今日若不杀我,将来我要受苦,你们也少不得担惊受怕,不如现在便来个一了百了!”说着离珠杏眼圆瞪,环视一圈,厉声道,“谁来!” 
  她的目光扫过全场,连同魏揆之在内,众船主竟齐齐低头,鸦雀无声。他们算是服了,论斗狠,全场有谁比得过这位少奶奶? 
  离珠的声音稍稍柔和了一些:“我知道,龙堂镖局落在二少爷手里,你们不甘心,你们想要一个更威风、更厉害的家主。这想法原也没错,因为就连太夫人自己也不甘心!你们以为她老人家是为了让自己的孙子得到镖局方才故意排挤沈海峤?她只是没有像你们一样昏了头!当这总镖头有什么好的?前代又有哪一位总镖头活过了四十五岁?望舒是太夫人剩下的唯一孙子,就算再不喜欢,也不会盼他早死。若是有半点私心,太夫人早把这位置扔给别人了!”她直视魏揆之,“太夫人不肯让沈海峤继承镖局,当年的事我自然不知,可是魏船主你此刻应该知道了吧!请你告诉我,究竟为什么?” 
  魏揆之满嘴苦涩,因为这答案他确实知道。当年华氏对沈海峤的评价是八个字——心术不正,难当重任!那时魏揆之等人还觉得这只是她胡乱寻得的借口,可现在看来,太夫人如此说还算客气的。这些日子以来,沈海峤的所作所为无不显示,他完全就是个小人! 
  弱者或许不适合做总镖头,可小人更是万万做不得总镖头! 
  见他们不肯出声,离珠倒也不再相逼:“各位船主都是胆大之人,敢作敢当,可唯有引狼入室却是万万做不得,也当不起的!你们打的好算盘,一心扶植沈海峤,可是其他人呢?就我所知,我爹便指望着将来由我腹中的孩子继承镖局,而由他来做这个太上皇。可笑沈海峤也好,我那糊涂爹也好,俩人都没想过,那展叶门成大门主又会顺了谁的心?这些日子你们为展叶门奔前跑后,也真是忙坏了,大概还都打量着将来要回镖局做船主。可是你们错了!展叶门一旦得手,就不会再有龙堂镖局!而你们这些背主之人就如丧家之犬,谁敢再用!” 
  船舱内针落可闻。谁都知道离珠并非虚张声势,她的话句句是真,只是他们竟都没有想过。论岁数,离珠不及他们一半大;论武功,现在的她更是无法在任何一人面前走上三回;可若论起见识,这满满一船的大男人加起来竟及不上一个小女子。 
  各位大船主眼睛都盯着自己的鞋尖,羞愧难当。 
  离珠仍坐在中央,缓缓道:“总号的事我也听说了,不愧是太夫人,自家有事不牵连外人!各位船主若是不再追随展叶门,便可驾船自去,手下镖师船工也任他们离开。各位的家眷此刻都已撤离总号,已没什么危险,日后自会与你们团聚。”她轻叹一声,“各位为镖局辛苦多年,临别也没有什么馈赠,便受我一拜吧!”说着便扶了翠叶的手,缓缓蹲下,深深道了一福。 
  众人都忙不迭单膝跪地还礼,有人更不禁失声痛哭。只有魏揆之仍僵硬地站在当场,一脸煞气:“说到底少夫人仍是打从心眼里瞧不起我等这背主之人!”说罢抬脚便要出去。黄熊惊道:“你这是要去哪里?”魏揆之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 
  方野却上前半步,拉了魏揆之的衣袖,附在他耳边笑道:“二少爷在积雪滩布下奇阵,魏船主可要去凑个热闹?”魏揆之原本对这鬼头鬼脑的小混混甚是厌恶,可一听到“积雪滩”三字,却不由站住了,心中不由暗道,积雪滩是当年沈海崇父子的殒命之地,也是整个龙堂镖局的禁忌,不想今日沈望舒竟能放下一切,备战于此,其气度已超越了不少威名赫赫的武林高手。 
  黄熊听了却是受惊匪浅!积雪滩的事他也只知个大概。而现在魏揆之敌友不明,方野这浑小子竟向他说破,实在太过鲁莽! 
  就见方野仍是一脸痞笑:“黄船主不必担心,平时看不惯二少爷的或许不在少数,他那副娘娘腔其实我瞧着也烦。可是见过少夫人之后仍敢与之作对的,我想普天下却找不出一人吧!”他转脸望向魏揆之,“魏船主这是想去跟准拼命找场子呢?与其糊里糊涂地断送掉自己,不如跟着少夫人拉开架势大干一场!” 
  当下,龙堂镖局几乎全部的主要船主都会聚在银蛟号小小的前舱里,除两位船主决定离开之外,其余人等全都投向了离珠。 
  十几条大汉齐齐单膝跪地。黄熊颤声道:“少夫人的气概丝毫不输给太夫人,有少夫人在,龙堂必能再兴!黄熊保定少夫人了!”多少年来全镖局内黄熊只服过太夫人华氏,而对望舒则是同情多过敬服,而时至今日,他却是心悦诚服地跟定了离珠。 
  经过一番激烈商议,最后竟是由方野拍板:黄熊仍护送离珠回垂云庄待产。因担心展叶门上门生事,同时担心垂云庄内有异变,他又调拨了两条船跟随。剩下的七位船主追随魏揆之,南方野领路,火速前往积雪滩。而眼下正好展叶门众人都不在船上,事不宜迟,大家决定即刻出发。 
  众人散去,魏揆之最后一个来到离珠面前,向少夫人道别。临走前他只问了一句话:“刚才若是真有人向少夫人拔剑,少夫人会怎样?”离珠淡淡一笑,语气却万分坚定:“我不必挡。只因敢向我拔剑之人必死无疑!”说完眼光竟不由自主瞟向方野。 
  魏揆之仍不放弃,紧追一句:“若我们这些人一起出手,少夫人又该如何?”离珠迟疑片刻,坦然道:“实不相瞒,银蛟号上已装了不少火药,我断不会让龙堂镖局之人驾着镖局的船去对付我的丈夫和太夫人!若有得罪,还请魏船主担待!” 
  当初离珠决定用火药时,黄熊和方野都极力反对。万一点燃引线,他们也没有十足把握能够带着离珠和翠叶遁水离开。可最后却是离珠赢了。她说无论如何都应相信,有他们在,自己必定能平安脱险! 
  魏揆之神情肃然:“我只知二少爷宽和有余,勇毅不足,却没想过他还有这样一位少夫人!刚才若有人敢向你出手,我亦不会袖手旁观。此战若龙堂不倒,日后魏某必亲往垂云庄恭迎少夫人和小主人!” 
  而黄熊还在一肚子不服气,跟方野争论不休:“护送少夫人的事魏船主也能胜任,为何非我不可?” 
  方野笑道:“不关我事,这可是太夫人和二少爷定下的!” 
  “可那时魏船主不是不在跟前么?你们要去大干一场,又怎能少了我黄熊?” 
  两人还在拉扯,离珠已踱到跟前笑道:“看来没人愿意送我回去呢!” 
  黄熊赶紧正色道:“少夫人哪里话,保全少夫人就是保全了龙堂镖局!”方野也正色道:“我回积雪滩也是为了更好地保全少夫人,不然展叶门灭掉龙堂镖局,回过头来肯定找上垂云庄!” 
  离珠突然敛衽,对方野深施一礼:“这个道理我明白。大恩不言谢,若无公子在此,我恐怕——”她眼圈一红,话已说不下去。人非草木,离珠深知这些日子来若没有方野一直在自己身边,自己恐怕早已崩溃:“离珠三番五次对公子恶语相向,公子虽不计较,我亦知错,请恕离珠无礼!” 
  两人都没料到离珠竟会说出这番话来,都有些猝不及防。黄熊知趣地闪到一边,方野几番挨打受骂都装毫不在意,可此刻喉咙却微微有些发紧,嘴角也不由自主地往下扁,忙低了头,小声应付道:“没有什么,我说过,为了少夫人,在下万死不辞!”他见离珠刚要说些什么,赶紧补充一句,“我是受你丈夫之托,少夫人不用放在心上。”如此一说,方野的心突然畅快了许多,似乎再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面上也是一片坦然,“当初我第一次答应他的时候,可还没见过你呢!想来,还是因为二少爷是个好人吧!现在我突然信了小叶的话,二少爷决不会干那杀妻灭子的勾当,少夫人请放心!” 
  离珠万没料到此时方野竟会提到沈望舒,心头一热:“是啊,萍水相逢之人都愿意相信他,可我却为何不敢相信自己的丈夫呢?”方野连连点头,安慰道:“少夫人当知自己并没有嫁错人!” 
  离珠也点点头,凄然一笑:“女人被人放在心上才算有福,我虽没那个福分,可此生能遇到令我倾心之人,也知足了。人生岂有事事如意的!” 
  忽然,她抬头深深看着方野,微笑道:“公子将来的心上人,必定是世上最美丽也最幸福的女人,现在想着都令人羡慕。那一生一世的话。到时可别忘了说给她听!” 
  方野鼻头一酸,知道自己已彻底没了指望,自嘲道:“少夫人真是抬举,我大字识不了一筐,街边混子罢了,活到今天才第一次听人称呼我为公子呢。” 
  离珠笑笑安慰道:“想必那世人都跟我一样,以貌取人、有眼无珠。或许是上天担心你太易冲动,怕你错过了真正重要的人,才故意如此安排。公子既能原谅我,也一并原谅他们吧。” 
  这正是离珠最聪明、最可贵的地方。她还没有做母亲,所以不失天真烂漫;而她又即将做母亲,所以能给人真正的温暖。 
  “那天刚出来的时候,我还觉得已到了穷途末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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