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黄蓉道别树上开花郭襄救父反客为主
上回说道黄蓉瞒天过海,把郭靖救出了襄阳城,又想到自己离开襄阳,还没有向一灯大师师徒言明,于是又与郭襄赶回襄阳城与一灯大师道别。谁知黄蓉母女一走,郭靖父子却遇上了清风寨的山贼,被迷香晕倒,又被活生生地抓进了山寨。
且不说郭靖父子被张晴活捉去了清风寨,单表黄蓉母女,骑着火龙驹,星夜赶回襄阳。母女俩到了襄阳,已是子夜时分,襄阳城吊桥高悬,城楼上灯火明灭。母女俩不想惊扰守军,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因此没有经过城门,而是绕着城墙,跑到一灯大师师徒暂居的西门。
郭襄把马放在城门外,让它自由自在走动,然后陪着母亲,展开轻功,越墙而入。原来襄阳城经此一闹,人人自危,守军松懈,即使是有人在翻墙练功,也没人发觉。
母女俩找到一灯大师师徒栖息的小庙,里面黑灯瞎火的,没有一点声息。黄蓉命郭襄把风,自己欲进庙里打探。郭襄说道:
“不劳娘费心,襄儿曾经与外公来此拜会过大师,庙里情形甚为熟悉。娘在此稍候,还是让我先去打探。”
黄蓉心想:让她去历练一下也好,看她的应变能力如何?
郭襄得到母亲的允可后,飞身进入小庙。借着月色,按照原来与她外公走的路线,进入一灯大师的禅房外。她轻声叫道:
“一灯大师——”
郭襄没听见有应答。又用稍微高一些的声音叫道:
“渔隐师伯。”
还是没有人应答。于是向前,轻推房门,只见房门虚掩,应声而开。郭襄刚要晃亮火折,只感觉到一股浑厚的掌力罩住自己,不能动弹,随即被人点住穴道。这时,房内灯光亮起,只听见一灯大师缓缓说道:
“徒儿,故人相访,不得无礼,还不快解开郭姑娘的穴道。”
泗水渔隐的手一扬,郭襄身上顿时轻松了很多。郭襄急忙向前拜见施礼。
灯光一亮,又有说话声,黄蓉也循声进来。她不知道前面那一幕,对一灯大师盈盈拜倒,说道:
“大师乃得道高僧,贱妾与拙夫亲聆教诲,实乃愚夫妇的授业恩师也。贱妾和襄儿来探望您,让襄儿先来一步,没有打扰大师的清修吧?”
一灯大师垂眉稽首道:
“黄施主乃当世女中英豪,家传绝学层出不穷,又有洪七公的悉心教导,老衲岂敢踞为人师?为贤伉俪讲解《九阴真经》,乃二位施主的缘法,切勿再提起,以免贻笑大方。”
黄蓉不答,含泪拉着郭襄,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响头。一灯大师无奈,只好受了一礼,问道:
“黄施主今晨出城,又夤夜赶来,想是与老朽道别吧?”
原来一灯大师虽然在此清修,却是事事清楚。刚才听到有武功高强的人潜入此处,决定静观其变。泗水渔隐为了保护他的安全,吹灭了灯,埋伏在门后面,不料,抓住的只是郭襄。一灯大师早就从脚步声中听出是郭襄,因此,早就嘱咐泗水渔隐不要下重手伤害。
黄蓉向前施了一礼,道:
“贱妾为琐事困身,今晨带领全家老少离城,事急匆遽,未能与师傅道别。是以今晚稍有空闲,回来与大师话别。”
一灯大师道:
“出家人看破红尘,无所谓生离死别。黄施主来往奔波几百里,只是为与老衲道别,其志之坚,其心之诚,让老衲感佩莫名。”
黄蓉施礼道:
“师傅授业之恩未报,今又为襄阳之事,不惜千里跋涉,此情此恩,莫齿难忘。”
一灯大师命泗水渔隐将黄蓉母女扶将起来,微微一笑,道:
“郭施主现在安然无恙否?”
黄蓉也微微一笑,知道不论什么都瞒不过大彻大悟的一灯大师,抿嘴笑了笑,道:
“谢谢大师挂怀,拙夫已无大碍。”
一灯大师又双手合十,缓缓说道:
“危难见忠臣,郭施主为国为民,一腔豪情,世人皆知,只可惜多灾多难,幸喜有你这个女诸葛照料,才能使他处处逢凶化吉,遇难呈祥,此乃百姓之福也。”
黄蓉又施了一礼,道:
“大师见笑了。”
一灯大师合十一礼,道:
“郭施主身陷囹圄,黄岛主负气而走。老衲在此,原也无所作为,愿携徒儿,远寻黄岛主。暂此一别,容后再会。”
黄蓉闻言,不禁珠泪纵横,盈盈下拜,颤声道:
“多谢大师费心。”
一灯大师衣袖一卷,扶起了黄蓉母女。
黄蓉开始自己忙于营救夫君。父亲负气而走,不知所终。自己不能分身寻找,此事仍然耿耿于怀。只怕他老人家年事已高,有什么三长两短,自己肯定会抱憾终身。此时见一灯大师能够如此急人所急,古道热肠,不禁大为感动。有一灯大师去劝说,父亲一定能够释怀。想不到一个晚上解决了两个难题,父亲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了。
黄蓉母女辞别了一灯大师师徒,按原路飞奔出城。越过城墙,呼哨一声,火龙驹应声而来。郭襄飞跃上马,黄蓉突然想起一件事,急忙吩咐道:
“襄儿,你牵着马儿赶到南门等我,我去办一点事,与你在南门外会合。”
也不等郭襄答应,说完一转身,又飞奔入城。
原来经此一闹,让黄蓉心神不宁,她越想越气。心想:自己和夫君誓死守卫襄阳城,反而遭人冤枉,几欲让夫君身亡。她又想起父亲离走,自己给人哭丧,襄儿年纪轻轻探狱……。一桩桩,一件件,让她越想越气,心情愤愤难平。又觉得自己接下来所做之事不够光明磊落,不敢让郭襄知道。是以支走了郭襄。
黄蓉趁着夜色,飞跃来到北门城,见北门城的守军仍在半梦半醒之间,她轻轻摇醒一个士兵,悄声问道:
“李将军呢?”
士兵睡眼惺忪地睁开眼,见是大美人黄蓉黄女侠,急忙站起来,做了一揖,往旁边一指,说:
“黄女侠好,李将军在城墙角落里睡觉呢。”
黄蓉催促着说道:
“麻烦将军去把李将军叫醒来,我有要事见他。”
士兵提着枪,一路小跑到城墙角落,向李虎汇报。不一会儿,李虎甲胄不整地跑了过来,欲向黄蓉行礼,却被她制止。黄蓉对他说道:
“李将军,我夫君郭靖的结局您是看见了,现在襄阳太守吕文焕,只是重用北军,你们南军在此,不能被重用,一不小心,还会有杀头的危险。你们也不用与他卖命了,蒙古兵马上进攻襄阳,您也快逃罢!”
李虎正不知如何全身而逃,此时听了黄蓉的话,正中下怀,忙不迭地答应。黄蓉轻轻一笑,如一只翩飞的蝴蝶,飞跃出城,没入夜空之中,只留下李虎和那个士兵呆立当场。
黄蓉与郭襄在南门外会合,母女俩也无多话,纵马往南追赶,饶是如此,待他母女赶回旅店时,已是清晨。
黄蓉首先赶到郭靖的房里,见房门洞开,不禁暗暗叫苦,只见房中空无一人,包裹也不见踪影,吕文焕给的黄金五千两不翼而飞。
黄蓉大急,立刻叫醒店小二。
店小二睡眼惺忪地说道:
“他们两人刚刚走了啊,怎么,没有告诉您?!你们也没有一齐去?”
黄蓉脚一跺,对郭襄道:
“一定是你父亲骗你弟弟给他解了穴道,又回襄阳啦。我刚才还担心你父亲的穴道超过时辰自动解开,想赶快回来重新点上,谁知还是回来晚了。”
郭襄眼珠一转,说道:
“娘,别急,我们一路来也不见有人影啊,爹爹要走,弟弟肯定要留字给我们的。”
黄蓉着急地说道:
“你不知道你父亲那个犟脾气,当年他看了《武穆遗书》,读了岳飞的《满江红》词后,岳武穆对你父亲的影响极深,可以说他一生都是以岳飞为榜样,因为受岳飞事迹的影响,他的爱国爱民之心从来没有改变。他现在被人称为‘北侠’,他宁愿死,都不愿回南方的。尽管他在蒙古长大,成吉思汗对他有养育之恩,拖雷对他有兄弟之义,你爹爹虽然重情重义,他现在如此奋力抗击蒙古军,不是为了扶持南宋这个腐败的小朝廷,而是为了社稷百姓,他曾经亲眼目睹过蒙古军屠城的残暴,他不忍心南宋土地陷入蒙古军的铁蹄之中,更不忍心南宋百姓在残暴不仁的蒙古军中,过着亡国奴的悲惨生活。我知道他那牛脾气,一定是又去守襄阳去啦!”
郭襄见母亲方寸大乱,语无伦次,急忙劝慰母亲。突然她见房门口有两截断香,心思一动,便走到房里转了一圈,眼珠一转,出来拉住店小二的耳朵,揪进了房里,然后又以极快的手法点了他的麻痒穴。
店小二穴道被点,身子扭曲,脸色难看,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郭襄又从鞋内拔出匕首,在桌子上轻轻一划,桌子一角应声落地。
郭襄厉声地问道:
“你说不说实话,如果不说,我会让你更难受。”
原来黄蓉担心郭靖的安危,不见郭靖的踪影,早已方寸大乱,而郭襄看见两截断香,又见店小二站在旁边眼光闪烁、言语支吾,肯定有隐情,故此拉来拷问。
店小二见黄蓉母女容貌俏丽,以为是大家闺秀,容易欺骗。哪知道娇滴滴的郭襄一来就使出这等手段出来,吃惊不少。经不起折磨,求饶道:
“女侠饶命,小可有眼不识泰山。”
接着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都抖了出来。然后说:
“女侠要保护我的安全,小可也是逼不得已,受人指使的。”
黄蓉刚开始想责骂郭襄鲁莽,现在听了经过以后又惊又怒,飞起一脚,把店小二踢出门外。店小二又惊又怕,跪倒在店门外,磕头如捣蒜。
黄蓉见丈夫没有回襄阳,而是被人掳走,不怒反喜,道:
“襄儿,事不宜迟,我们马上上清风寨去救你父亲和弟弟。”
郭襄见母亲心情激动,又一个晚上没有休息好,便劝道:
“娘,您别急,您先在这儿联系姊姊、姊夫和大小武哥哥他们。我先去清风寨探路,等会齐人马,再攻上山不迟。”
黄蓉心想:女儿大了,想问题也很周到了。也罢,让她去探探也好。于是说道:
“你要小心行事,切不可鲁莽。”
郭襄答应一声,顺着店小二指的方向,飞奔往清风寨而去。
郭襄找到清风寨,天已是大亮,只是山上雾多,没有人发觉她的到来,郭襄艺高人胆大,翻身越过木栅栏,隐蔽而行,幸喜没人看见。
郭襄潜行到一座矮房的屋檐下,从里面飘出一股油烟葱蒜味儿,似乎是山寨的伙房。郭襄听见里面有人在边洗菜一边说话的声音,侧耳细听,听一人说道:
“三寨主昨晚又抓回两个人,听说还得了五千两黄金呢!”
郭襄一听,果然父亲和弟弟被抓到了这里。另一个人说道:
“你想得倒美,能够有五千两黄金的,一定是个大主子,肯定麻烦事还在后面。大寨主说了,这两个人不能杀,要好好招待,作为人质呢。”
郭襄听了良久,始终没有听到他们说出关押的地点,没办法,只好决定去碰碰运气。刚要离开,见前面转角处有四个彪形大汉押着两个人过来。被押着的两个人果真是父亲和弟弟,父亲的全身白布还没有解开。
郭襄想冲上去解救他们,又见后面还有一队人提着刀枪保护,只好等他们过去后,尾随着他们而来。
郭襄矮着身子跟在这一群人的身后,见他们押解着父亲和弟弟来到一个大厅里。郭襄双脚轻轻一点,飞身上了屋檐。郭襄听见里面有一个粗豪的声音道:
“你们是哪一个贪官的部下,押解这么多的黄金,意欲何为?”
郭破虏不卑不亢地说道:
“我们是平民老百姓,黄金你们可以收下,我可以留在你们山寨当人质,我父亲身上有伤,请大王放了我的父亲大人!”
又有一个声音说道:
“啧啧,你倒是一个孝子,我们做贼有做贼的规矩,必须拿银两来赎买,才能放你们走。”
这时,郭襄听见另外一个声音道:
“哥哥,先给他们俩吃些东西吧,看他们一身正气,也不像一个坏人,况且饿坏了他们可不好。”
郭襄初听这声音,心里一震,这个声音好熟悉!忍不住探头去看。
这一看非同小可,郭襄突然想起一个人来。
郭襄也不迟疑,轻轻飞身下地,返身来到山寨门口,然后运起内劲,高声拜山。
正是:只身救父浑身胆,反客为主震当场。不知郭襄认出谁来,欲知结果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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