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财的年纪也慢慢大了。
它不再像之前一样,浑身的灰毛泛着光泽,如同一根根的银针。
它的皮毛开始变得暗淡,哪怕它现在的食物比年轻的时候更加丰盛,每一样食物的配比都是经过花眠精心调整,确定营养充足的同时也不会影响它的身体。
但它还是在一天一天的老去,动作迟缓,连嗅觉都没有之前那么灵敏,每一天都是懒洋洋的,看着小四,依然每天活力十足地飞来飞去,它就会和老伙计泰戈儿一起回想起当年,它是一只多么勇猛擅长打猎的灰狼,因此自家养出来的小崽子们,也比别的灰狼更加擅长作战。
泰戈儿时常会不耐烦地打起哈欠。
因为在泰戈儿的记忆里,和自己一块儿出门打猎的分明是阿三!
阿三如今已经和勇者住一个窝了,但除了小四之外,它并没有生下其它小崽子。
问就是不想再带娃了!
…
登基大典的时候,皇宫周围来了许多人,不只有碧落本国的百姓,甚至还有许多天宗国的学子,游学到了这里。
看见这么多能通晓人性的猛兽,总是会稀奇不已,有些人喜欢向它们投食物,有些人则萌生出了拐只猛兽回家的念头。
就比如有个西域人,竟然妄想用一根竹子拐了七七去。
七七如今早已不是能被捧在手心里的小黑白团子,而是体型几乎能够和泰戈儿有得一拼的黑白熊了。
七七当然是毫不费力一爪子就把竹子给抢了过来,那个西域人没有防备,手上被秃噜了一层皮。
然后就鬼哭狼嚎的被送进了花眠开的医馆。
这个人哭的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就看着给他包扎的大夫身后就站着那只巨型的食铁兽,顿时哭的更厉害了。
旺财和泰戈儿在外面听说了这件事情,懒洋洋的晒着太阳,用爪子按住了一只爬过的虫子。
“老六,快过来尝尝,看是酸的还是甜的?”旺财它们没有吃虫子的爱好,基本上碰见的虫子都会帮老伙计抓一把。
老六的动作也是慢悠悠的,十分迟缓,大尾巴甩了一下,碰到了旁边晒太阳的大锤。
一切都安静的如同时光的流淌。
但是到了当天晚上的时候,花眠看见旺财和泰戈儿还趴在外面晒月亮,就跑过去揪它两个耳朵。
这才发现,它们两个竟然都一动不动,已经同时去世了。
“……”花眠的手僵硬在原地,随后蹲了下去,轻轻的摸着它们的脑袋。
跟着她学医的医女看见了,连忙跑过来扶她,“神女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旺财……泰戈儿……”两颗眼泪砸在了地面上。
其实她早就该做好准备了的,旺财和泰戈儿都活到了二十多岁了,在自然界中这种高寿简直是不敢想象。
可是看着旺财如同睡过去一般趴在地面上,却再也不会醒过来,花眠仍然觉得心口闷闷的疼痛。
她不自觉的用拳头捶了下自己的胸口,这一举动却把赶过来的季淮修几人也吓到了。
季淮修一看这两只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样子,就已经基本猜到,这俩孩子向来是跟着花眠的动物里最乖的,绝不会眼看着眠眠这么伤心欲绝,它们还无动于衷。
季淮修将花眠抱进怀里,低声安慰她:“眠眠,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要责怪自己。它们没有受什么苦,你一直让它们过得很好。”
他不敢提死字,连自己的眼神也不敢朝着旺财和泰戈儿看过去。
二十多年的时间了。
哪怕他最开始有怎么样的洁癖,甚至还干过把当年是小崽子的旺财从房间里滴溜出去,可是如今二十多年的相伴,即便是季淮修也早把它们当做亲人一般。
花眠埋头在他胸前痛哭,鼻子又酸又胀:“可是旺财……它还那么小……”
对于她而言,旺财似乎从未长大过,一直都是那样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浑身毛茸茸的样子,又暖和又可爱。
可它现在已经不在了,再也不会睁开那双乌黑圆溜溜的眼睛。
花眠几乎哭得昏了过去,是被季淮修别抱回宫里。
旺财和泰戈儿去世的消息传回宫里,流云汐不顾自己堆的满山的折子和需要面见的大臣,就已经急忙跑回红林馆来看花眠。
“娘亲。”流云汐放缓了脚步,看见花眠通红的眼睛,不由心疼的说道:“娘亲,您就别伤心难过了,我让大狼他们过来陪你吧。”
大狼是旺财的孙子,长得和旺财最为相似。
花眠摇了摇头。
季淮修坐在花眠的身边,给她倒了杯热茶过来,向流云汐说道:“不用了,旺财总是最特殊的那个,是谁也替代不了的。”
“可是娘亲这么难过……”流云汐还是很担心花眠的状况。
花眠勉强笑了笑,用略带些哭腔的嘶哑声音说道:“不用担心我,你回去批阅折子吧。我只是一时之间不能接受,没关系的。”
旺财已经不小了,在狼族都已经是繁衍了好几代的老祖宗。
可是在花眠眼里,它仍是那个小崽子,仍然是那个只会叫着她娘亲想吃狗粮的小狼崽。
还有泰戈儿,它一直很乖巧的。
想着过去种种,花眠觉得她也老了,不仅是发间的白丝,眼角的纹路,还有逐渐离她而去的人和动物们,似乎都在提醒着她这件事情。
白白是在看见旺财的尸体之后,陪着它一块去的。
白白并没有露出十分伤心的样子,只是在旺财的尸体放在棺材中下葬时,它仰天长嚎了几声,就趴在地上,失去了生气。
一下子忽然失去了三个伙伴,老六原本就颇有些孤僻的性子,越发独来独往起来。
也就只有小四飞过来跟它说些热闹事情的时候,老六才会开口,平日里却总是那份沉默。
小四性子开朗又会在天上飞,在皇宫里也有了许多伙伴,尤其是和皇宫里那群猴子,有时候好的比同一种族还要好,有时候又总是打架。
打架的时候小四总没忘记带上老六和大锤一块过去助战,当然听消息和八卦也没忘记它俩,倒是十分的讲义气。
一直到两年后老六也去世了。
小四才逐渐变得沉稳起来,变得喜欢像阿三一样,站在最高的屋檐塔顶,俯视着下面来来往往的动物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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