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诡夜行

    白牧川以为白道一会给他打电话，结果一个电话也没有等来，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事出反常必有妖，白牧川最能想到的是白道一有什么还需要利用他的地方，比如他儿子身患重病需要他当血包？还是需要他的肾啊胆啊给他儿子续命？
    不过白牧川的电话没响，微信上陈方达也没有联系他，他也权当不知道这回事。他没告诉陆兴阳自己到底在哪，只说自己去“旅游”了——虽然陆兴阳觉得白牧川不太像是高考一个月前会去旅游的人。
    白牧川下楼拿外卖，一开门就是闷热的空气。二十二区白天的烈阳很毒辣，离开空调后感觉呼吸都混浊了。外卖放在小宾馆的简陋台架上，是一份二十二区特色酱面，上头还有别人的奶茶。
    门外有一个坐在摩托上等待的外卖员，白牧川瞥他一眼就上楼了。
    ……
    白牧川坐在窗边，窗帘半掩，外面看不到他，他却可以随时观察到外面。他摸索着这些黑科技小玩意儿，拆解、重组，对它们的结构了如指掌。
    对于神使团“血魔继承人”这个身份，白牧川还是心存谨慎的。他对这个团体的了解太少，傅中平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在脑海里，他并不信任傅中平，但是会相信话语的一部分——比如青锋，比如山鬼。总之，他的生活不会很太平。
    门外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然后他听到了房卡的“嘀”声、门内齿轮的转动声，脚步声停留在遭遇绑架的隔壁房，那人进去了。
    他这间房一边是楼梯，唯一的邻间住了人，于是他竖起耳朵听了一阵，对面很安静，应该只是一个普通的房客。
    小心驶得万年船。
    在他集中注意力倾听的时候，隔壁房间没有异常，楼下倒是传来了讨论声，声音很小，偏偏他的耳力不错：
    “二十二区的警察还真是没用啊，都不敢来找……”他后面的声音有点模糊。
    “我们这次的主要目标是……别节外生枝。”
    “知道了知道了。”另一人说，“山鬼的人应该已经走了，他们肯定没想到我们还留在这。”
    “他们连继承人都找不到，还想打我们的主意……”他话还没说完，余光中瞥见窗户的黑影，匕首已经掏出来了，却被对方一个锁喉，拿匕首的那只手直接折了！
    戴着帽子口罩的人先是把这人击晕，又一个甩腿呼在那人脸上。
    他被一脚踢懵了，眼前的口罩男冲上来，力气不知道怎么那么大，跟铜墙铁壁似的，他根本挣不开。
    白牧川的手机放在楼上，他把两人的电话卡取出来以防偷听。唯一清醒的人嘴里塞了东西，又被白牧川用床单绑住了嘴。
    白牧川心下已经有了答案，肩胛骨的变声器让他的声线不同了：“货在哪里？”匕首上滑，已经抵住了男人的命根子，他反应激烈起来。白牧川取出他口中的东西，等他说话。
    “我、我不知道……嘶！我说我说。”
    白牧川又问出一个问题：“你们老板在哪？”
    “一个月前在一区。”男人说，“但是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
    轨迹重合了，白牧川更加确定这两人隶属青锋：“为什么要跟‘我们’抢货？”妹妹后来跟他说这次二十二区内青锋与山鬼的交锋，主要是为了抢夺了某件“遗迹”，虽然他不知道遗迹为何物。
    男人一听便知这人来历了，原来是山鬼：“神使团那位权利暂代人发了命令，谁能拿到它，谁就能获得一次免死金牌。”
    男人看白牧川倏地站起，以为自己要小命不保，吓得不敢乱动。
    其实是妹妹出来了，白牧川远离这个男人，怕他看到自己自言自语。
    白牧川对妹妹的出现感到有些意外，妹妹这种存在其实不是随时随地都能出现的，她的主观意识比较强烈，白牧川有时候甚至能感受到她的情绪。除了她自己不愿意，还有一种情况她无法出现——每次召唤出妹妹，她都会有一个沉睡期。
    “我的沉睡期之前不太规律，现在已经稳定下来了，应该是你的根基稳下来了。”妹妹说，“每次沉睡期有四十八小时。”
    妹妹犹如一个信息外挂，除了那些他权限不够听不到的东西，他能从妹妹这里获得许多有效信息。早知道他就不冒险下来了，因为他以为妹妹还会沉睡一会儿。
    “这两个青锋的人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估计只是打手，连灵行者都不是。你问他们遗迹是问不出来的，他们只是在抢夺遗迹过程中起到把水搅混的作用。”
    “这两人来到二十二区主要是走私L器官，赚点私钱，之前隔壁房间被绑的女生就是受害者之一。”
    白牧川：“我有两个问题。一，神使团有一个权力暂代人，似乎能号召神使团内所有势力；二，‘遗迹’到底是什么？”
    “权力暂代人，他现在行使的权利就是夺位成功后神使团之主的权力，是由上一代神使团之主在临终前指认的。当新一代神使团之主上任，他就会退位。”
    白牧川疑惑更甚：“照理来说，异能觉醒在二十年前，神使团这类与异能相关的组织应该也是近二十年内发展的。”
    妹妹鄙夷：“官方说法罢了。灵行者与感染物，早在几百年前就出现了。只是20年前终于瞒不住，才出现在大众视野。”
    说实话，他有点震惊，就像原本平静的世界突然被他发现并不简单。
    “‘遗迹’是一个统称，每个遗迹都有序号与名字。不过我认为，与其说是遗迹，不如说是遗物。S级灵行者的遗物。”
    “在灵行者达到S级以上，死后身边的某个物件可能会沾染上主人的习性，演变为一种‘法器’。比如曾经有一位SS级女性灵行者的耳环，在她死后就变成遗迹，戴上这对耳环的人就会在别人眼里变漂亮，取下后又会变普通。”
    “还有一种，是S级以上器类灵行者的武器。”
    白牧川：“器类灵行者的武器会随灵行者死亡而消失，为何会被保存下来？”
    妹妹：“在灵行者死前催动异能，有一种特殊手段可以将他的武器保存下来，概率极低，每一样保存下来的器类遗迹都会引起争夺与轰动。这种特殊手段，存在于一群堕落者之中。”
    “二十二区目前不止有山鬼与青锋，还有许多别的势力。现在这些人都只是充当炮灰的虾兵蟹将，真正的大佬都隐藏在幕后坐观其变。”
    “他们这次争夺的遗迹叫做‘S11-双生天使’，是一副骨翼，找到方法成为它的主人，戴上它，就将获得搏击天空的能力。这副骨翼横向展开最长可达4.67米，厚度从根部22cm到尾翼0.5cm，侧翼锋利至极，本身就是杀人的武器。它还有其他的能力，只有主人才能细细摸索。”
    只要能幻化出实体的灵行者，统称为器类灵行者，这副翅膀就是被分割出的“器”，变成了“遗迹”。
    “这副骨翼特殊之处就在于，它是已知现存唯一一个从活着的S级灵行者身上割下来的。”
    “它的原主人是联邦天眼成员，S级灵行者祁景云。”
    良久，白牧川问：“祁景云之后怎么样了？”
    “从最年轻的S级灵行者到最后销声匿迹，此人音讯只有少数人知道，原本被誉为可以突破到SSS级的天才，陨落了。”
    “你想看看双生天使么？”
    “我能看到？？”
    “当然。”妹妹一笑，“明天这件遗迹会公开展览，就在二十二区广博大厦第八层。届时关竹会来，是杀掉他的好机会。这件展品一是反动派为了羞辱祁景云，向联邦示威；二是为了引出一些人。联邦多次提出买下S-11双生天使都遭到拒绝，双生天使公开展览必会引起民愤，毕竟这可是从英雄身上活剥下来的。”
    在妹妹以为白牧川还要消化一会儿的时候，他突然说：“你能先离开，再回来么？怎么缩短四十八小时的时间？”
    “怎么了？”妹妹挑眉，“我要是睡一觉，一定得两天后才醒。”
    “……我想上厕所。”
    妹妹坏笑：“我又不看，你闭上眼睛我就看不到了。”
    话虽如此，还是怪别扭的。
    白牧川转头看向被他绑起来的两个人，妹妹问：“他们怎么处理？”
    “专剖L器官的地下贩子，杀掉好了。”
    **
    广博大厦。
    楼下早就停了许多名流的豪车，媒体新闻的大摄像头闪烁个不停，新闻实时播报：“天眼成员S级灵行者祁景云的遗迹S-11双生天使竟公然开展！据悉，祁景云在执行一项秘密拯救任务时被活剐下自己的异能……这项任务拯救了四万九千名联邦公民，如今，这副翅膀却在八楼展览……”
    既然自己已经暴露在公众视野，不如再高调一点。关竹坐着青锋的车进场，一出现就引来了大量的关注。他这次的目标——夺下S11。他做了两手准备，另一支队伍已经混入了工作人员之中。
    大厦中央是回环构造，可以看到对面的景色。
    祁景云站在九楼注视着下方一切，手中拿着一杯香槟。她穿了一身白色的收腰吊带长裙，没有多余的花纹，裙尾垂感很好，一直垂到脚踝。她背后两处肩胛骨有浅褐色的疤痕，是被割去羽翼的痕迹。
    “我以为你会躲在哪里偷偷哭。”一个男人坐着手控轮椅出现在她身后，反动派摆明了是羞辱你，最不济，也会膈应。”他是监察部部长温良，双腿在一次执行任务的过程中被人敲断了，还在恢复中。
    “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她说，“我只后悔没有早点杀死他们。”
    天眼与监察部关系匪浅，秉行维护世间正义的原则潜行在大大小小的城市之中。天眼的成立时间比外界知晓的还要早，雏形是上个世纪的异能管理司。
    她直视着那双瑰丽的翅膀，犹如直视着过去的自己，但她的荣耀不会只是停留在一双翅膀上。
    她一只手贴在玻璃上，向前一步，能将下方的人们看得更清楚。那些谈笑风生的权贵们嘴巴上说着正义，眼睛里尽是贪婪，谁都想得到这双翅膀，但是又怕被监察部讨伐。
    白牧川直到进入会场，才知道祁景云原来是一位女性。那双翅膀实在是炫目，深深浅浅的银蓝在聚光灯下闪烁，光是看着就很有压迫感，仿佛是天使在祭台上被斩去了羽翼，只留下传说与惋惜。
    白牧川在众多人之中寻找关竹的身影……却发现从来没管过他的爸——白道一也在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