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反派，不是恶魔

    爆炸声响彻了整个街区，一些人从或简陋、或肮脏的屋子里走出来。
    他们看着远处的火光，下意识地打量起了距离。
    不会波及到我这儿，也不会烧掉我的房子……不少人松了一口气。
    随即，便开始有人小心翼翼地朝着爆炸的方向走去——也许有哪个倒霉被炸碎了，自己正好能捡到他飞上天的机械膀胱呢？
    这座城市的人本来就是这么生活的。
    还没适应这种生活的少女怔在了屋内。
    爆炸把她的小屋子震得发颤，火光刺眼至极。
    她的心脏狂跳起来，立刻开门朝着爆炸的方向看去。
    随即，喉咙和血管似乎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扼住了，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那是……肖恩离去的方向！
    下意识的，她疯了似的朝爆炸所在的方向跑去。
    街头流淌的污水狠狠地溅起，薄荷白的居家服上洒满了泥点。
    琼荧浑然不觉，只是再次加快了加速。
    她咬着嘴唇，竭力穿过前方的所有阻碍。
    热浪传来，空气因为高温而扭曲。
    琼荧的心脏漏跳了一拍，目光所及处，前方的道路被炸出一个巨大的坑洞，两边用石棉瓦搭建起来的贫民窟被爆炸波及，碎片散落一地。
    周边没有尸体和哭喊，因为这个时间点的贫民还没有资格回家睡觉。
    而坑洞的边缘，有半截熊熊燃烧的黑色汽车。
    琼荧只觉浑身像是被冰冷的湖水浇遍了，连血液都在凝固。
    她手掌虚握，巨大的水球凝结起来。
    浇灭前方的火焰，她拼命朝着正中心跑去。
    真的是肖恩那辆车……
    琼荧的呼吸愈发急促，她的手有些颤抖，不太稳定的水球浇灭了燃烧的车。
    她拉开扭曲的车门，驾驶座上有一具焦黑的尸体无法辨别。
    不是这里，他在后面……
    车后座的景象触目惊心，里面已经烧得面目全非。
    唯一令琼荧有些安慰的是，后座上没有看到尸体。
    “肖恩，肖恩！”她再也忍不住了，焦急地呼唤起来。
    少女的眸子不知是被烟熏还是怎样，通红一片，慌张的声线里带着绝望。
    他没有战斗力的……他连义体都没有……
    “肖恩……肖恩！”不知何时，泪珠已经洒落了下来。
    她一边哭着呼喊，一边在四处疯狂地寻找着。
    突然，她听到了远处传来的战斗声。
    那边！
    绕进一条漆黑的巷子里，眼前的景象令她心碎又庆幸。
    肖恩倚在墙上，衣服被烧掉了大半。
    撕裂开来的防护背心被扯下丢在一旁，他拿着针剂正扎入自己的身体。
    “肖恩！”
    琼荧冲了过去。
    她下意识地抓住对方的手臂，庆幸又焦切地问道：“你怎么样？你没事吧？”
    肖恩没有回答，只是当着她的面将针剂推入了身体。
    “呼……”男人长出了一口气。
    琼荧脸色焦急：“我、我带你去医院吧？不、不对，送你回【金鬼】总部！”
    正说着，巷子的另一端传来了剧烈的打斗声，枪声、锐器交接的噪音混在一起。
    琼荧看了一眼便又低下头，她看着肖恩的腹部和胸口，急切道：“伤口呢？我看到血迹了……是不是内脏受伤了……”
    至始至终，她都没有抬头看肖恩的脸。
    直到肖恩开口说话：“抬起头来，看我。”
    少女的身子僵了一下：“我、我先送你去治疗……”
    男人的声音有些疲惫：“抬头。”
    琼荧的身子微微颤抖起来，她终于艰难地抬起脑袋。
    随后，她便看到了还算令她放松的一幕。
    肖恩随意地笑着，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伤势。
    但是，他接下来说的话，却让琼荧彻底坠入了冰窟。
    肖恩伸手替她整理了一下因为汗水而有些凌乱的刘海，随即漫不经心地笑起来。
    “琼荧……报复的快感是不是令人着迷？”
    豆大的泪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滚下来：“不……不是……”
    肖恩却只是又伸手替她擦掉了泪珠，随后有些疲惫地靠在墙上。
    “没人知道我的踪迹啊……啧……还是太自信了……琼荧，还满意吗？”
    少女用力地摇着头，眼眶已经通红：“没有……我真的没有。”
    肖恩歪了一下头：“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琼荧如遭雷击，嘴唇在颤动。
    “我、我……”
    肖恩没有露出失望的神色，反而温和地笑了笑：“可以理解，毕竟，无恶不作的肖恩就该被狠狠地报复，身为【学院】的一份子，拉提雅的学生，你做得很好。”
    词眼是如此刺耳，琼荧说不出话来，只是呜咽着用力摇头。
    巷子口的战斗声减弱了，直至消失。
    捋起衬衫袖口的莫扎提着钢管出现在了肖恩的身边。
    他望了眼瘫坐在地上的琼荧，只是冷漠地举起了钢管。
    “莫扎。”肖恩轻声喊住了他。
    莫扎的手没有放下，他寒声道：“大哥，她理应付出代价。”
    “莫扎。”肖恩加重了声音。
    莫扎顿了片刻，之后还是缓缓放下了钢管。
    肖恩挣扎着站起来，把手搭在莫扎肩膀上。
    琼荧哭着，红肿的双眼透露出最后一丝恳求。
    肖恩笑得很无所谓，甚至还赞扬道：“恭喜你，琼荧小姐，看穿了大坏蛋肖恩的险恶用心。他试图利用你、离间你和你的【学院】、你的老师。”
    “正义终将战胜邪恶——”他伸出焦黑的手转了两圈，优雅的致意一下，“而邪恶，该退场了。”
    随后，他的声音一下子就疲惫了下来。
    肖恩被莫扎扶着转身，平静地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你的药剂还有最后两天的疗程，记得喝完，明天……也要好好吃饭休息。”
    说完，他踉跄着转过身。
    瘫坐在地上的琼荧颤颤巍巍地伸出一只手，泪珠子把地上的灰尘砸地溅起来。
    “肖恩……肖恩……肖恩……别走……”
    但是，身影没有停顿，缓缓地没入了黑暗之中，再也看不到了。
    少女呆呆地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泪水无声地流淌。
    终于，咽在嗓子里的刺扎破了口子，压抑至极却撕心裂肺的哭声在小巷中孤独又绝望地回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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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新坐上一辆车，满脸疲惫、行动不便的肖恩一下子恢复了正常，他脱下坏掉的衬衫，擦拭着身体，随口吩咐道：
    “那三家势力，各自随机抽取一个倒霉蛋小队报复回去。”他的嘴角在阴影中扬起一些，“这场不知道元凶的爆炸浪费了我一辆车，幸运儿总得获得买单的权利。”
    莫扎推了推眼镜：“好。”
    肖恩靠在椅背上，悠悠道：“莫扎，最近演技有提升啊，都有细节了。”
    莫扎的下巴微微昂起，极少见地也露出一丝笑意：
    “大哥教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