泣血的蓝蜻蜓

午饭过后，陈妹妹和桂阿姨先行离开，陈文俊带着苏童来到了一家私立医院。
    这里四面环山，环境优雅，鸟语花香，空气清新，对于常年在都市打滚的都市人来说，是个可遇不可求的人间仙境。
    可惜的是，都市人尔虞我诈，从来不会停下来好好休息一下，更别说走出都市，享受郊区的美好了。从这个层面来说，社会在进步，我们得到的却在退步：污浊的空气、喧嚣的环境、受污染的水源……
    成千上万的人密密麻麻地挤在都市的寸金尺土之地中，为了生活，为了所谓的理想，逐渐地失去了曾经的纯真和抱负。为了理想，所以放弃理想，真是好笑啊！
    “你带我来这边干什么？”苏童疑惑地看着陈文俊，她全身竖起了坚硬的刺，像只表面坚强，内心却脆弱的刺猬。
    她保存了多年的秘密，她贫困潦倒，最后不得不沦为情妇的最主要的原因，就近在眼前啊！
    难道他知道了？
    可是，他怎么会知道的呢？
    “童童，我只想带你一起去见见她，让我和她好好地感谢你这么多年以来对我们的恩德。”
    陈文俊把苏童拉到一间病房里头。白色的墙壁，白色的桌椅，白色的床，一切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连躺在床上沉睡中的人都白得剔透，白得玲珑。
    桌子上有一个白色的花瓶，上面插了一朵白色的百合花，散发着幽幽的香，淡淡的雅，如同床上女子的气质。
    陈文俊温柔地拨了拨女子的头发，露出了一张绝美却没有血色的脸。他深情地看着她，眼里闪烁着无法让人忽视的柔情蜜意。
    “她是白雪，妹妹的亲生母亲。”陈文俊苦涩地笑了笑，难过地说，“我和你分手后，没多久，便离开了曾文莉。我没有去找你，因为我不知道用什么脸面去面对你和恋童。我不是一个好丈夫，更不是一个好父亲。”
    “好了，别说了。”苏童转过头，深深呼吸了一下。
    “我真的没想过，我的躲避，会成为我这生最大的遗憾。作为爸爸，我竟然从未见过恋童一眼。”陈文俊哽咽了下，啜泣着继续说，“那些天，我整天都消沉了志气，在颓废中度过，这时白雪在我身边出现了。她像个天上下来凡间的天使，把我从颓废中拯救出来，让我重新振作。也是她，给我生了妹妹，让我弥补了对恋童的歉疚和失落。”
    苏童双手捂住耳朵，不肯再听陈文俊的话。
    他的歉疚，只要另外一个女人的出现，便当作弥补了过错了。陈文俊阿陈文俊，人可以无耻，但是不可以无耻到这个地步。他拍拍手，软玉入怀，娇妻乖女的，就以为自己是模范丈夫，好好先生啊？
    他难过，他痛苦，就可以去找别的女人，但他有没有想过，和他一样处于水深火热中的，还有孤苦无依、失去了女儿的她？
    她到底犯了什么错，上天要这样惩罚她！
    而且，天底下有那么多美丽的女生，他谁也不找，偏偏找了白雪！要知道，白雪是苏童的……
    “我知道无论如何，我在你心中都是个负心的人。是我辜负了你，没有好好珍惜我们之间多年来的情谊。爱情常常会捉弄别人，在我们都以为会稳定下来，从此共同偕老的时候，意志脆弱的我，竟然受不了曾文莉的勾引……”
    陈文俊跪在地上，人说男儿有泪不轻弹，非伤感万分时绝不展露脆弱的一面。泪水从他脸上簌簌而下，像个小型的瀑布。
    “我是这么地坏，甚至白雪病倒，成为了植物人后，我竟然还出了车祸，失去了记忆！我是个只会逃避的人，我把当爸爸，当丈夫责任，再次推给了你！童童，我是个罪人，我不但没有允诺给你一个美好的家，反而让你既要照顾妹妹，又要筹措资金治疗白雪……”
    苏童转过头看着他，似乎觉得自己在他面前赤裸裸的，没有一丝的东西遮羞。
    之所以称之为羞，是因为她从来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光明磊落，舍己为人的事情。她不是高大全的圣人，也不是讲究三好的三圣母。只是有些事情，她不得不伟大起来而已。
    “起来吧，一个大男人这样的，成何体统！”苏童轻轻地说。
    “童童，我不敢想象，这些年没有你的话，妹妹她们两母女到底会怎样。”陈文俊握住苏童的手，像是握住了此生的至爱，“以前我不懂得珍惜，可是现在，你可以再给我一个机会，给我补偿吗？求求你，让我实现高中的时候，给你的承诺，让我给你一个有我有你有小孩，没有哭声，只有笑声的家吧。”
    “家？”
    苏童冷笑了一声，转头看了看躺在床上的白雪——她这一躺，也有四年多了吧。她就好，闭上眼睛，就不需要为任何的事情恼怒。
    可是她可以这样，苏童却不可以！陈文俊发生车祸后，他的母亲立刻把他送到美国去，并且把陈妹妹以及白雪丢给身心疲惫虚弱的她。
    她憎恨陈妹妹，可毕竟是陈文俊的骨肉，她再怎么狠心，也不可能置之不理。至于白雪，悲哀的是，她们从生下来的那天起，便注定了有理不清的瓜葛——因为，她们是同父同母的姐妹！
    全身雪白，气质出众，仪态非凡的白雪，正是和苏童一起进入福利院，后来被人收养了的亲生妹妹。
    而从陈文俊的反应看来，他应该不知道个中的内情的。也难怪，就连躺在床上的白雪自己本身也不知道。至于苏童，也初次见到大腹便便的白雪时，也镇静地吓跑了魂。无论是眼神还是举止或是容貌，白雪都像极了她们逝世的母亲，就如同同一个模子印出来一样。
    失散多年的妹妹，竟然是她的情敌，竟然和她共同拥有同一个丈夫，并且怀上了他的血脉，也即是后来陈妹妹了。
    他们一家子，只能用乱伦二字来形容。姐姐的丈夫，和妹妹有了一腿，妹妹怀有了身孕，而这个要叫姐姐姨妈的小孩子，同时又得叫她大妈，而且她们的身上甚至流有相似的血液。而那个要叫她老婆的男人，却同时又是她的妹夫，外甥女的爸爸。而她的妹妹，竟然是她的情敌，她老公的情人……
    好乱好乱，这社会，什么时候开始又回归到万恶的旧社会，盲婚哑嫁，人人处于水深火热中，因而扭曲了灵魂，只能凭藉百态的乱伦来舒缓？
    命途多舛的苏童，难道这样难堪的局面，就是她命中注定的宿命？
    要她怎样去向他人明说，她辛苦赚来的钱，如同流水一样哗啦啦地往绝望往黑暗里头倒去，正是为了救助她的情敌兼妹妹？
    所以，她绝口不提，如同哑巴吃黄莲，有苦自己吃。所以，当初她才会毅然签了离婚书，以求一刀两断。
    “童童，上次曾文莉到我的办公室，其实是我安排一个桥段。是我自私和懦弱，想用她来刺激你的嫉妒之心。虽然最终你并没有打翻醋瓶，可是我相信，你一点也不好受，你对我，依然保留了情愫。”陈文俊顿了顿，诚恳地看着她，“童童，为了妹妹，为了白雪，为了这么多年来你的辛劳，也为了我对你尚悸动的心，求求你原谅我，再次嫁给我吧！”
    苏童愣愣地看着他，不知为何，陈文俊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她的心，却丝毫牵不起一丝的悸动。
    难道正是情已逝，爱已消，心也麻木了。
    还是因为她在陈文俊的眼中，再也看不到以前吸引她的光彩？
    ※
    “别动，你的身体还脆弱得很。”身穿白大褂的凌萧一进入病房，立刻呵斥道。
    “我没事，好得很。”一把沉稳的声音应到，话语行间，尽失从死亡到重生的喜悦之情。
    “我才不理你，反正你好好休息一下，不然害我被雅言骂的话，小心我不厚道地给你再打兴奋剂，让你的身体再次变得像以前一样脆弱。”凌萧摩拳擦掌，以为这正是个不错的主意。
    “你敢？”男子的声音低沉，却有不容拒绝威严。
    “好，谁叫你是城中首富杨汐，你说什么，小的都只能俯首称是。”
    杨汐蹙眉，说：“我不是杨汐，我现在是山本一郎。”
    天上的云，暗涌翻滚，似预兆着些什么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