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越粉，打人越狠

    黑夜静悄悄的，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小床上爬下来，轻手轻脚地搬起角落里的小箱子，放在婴儿床旁边，站了上去。
    婴儿床里有个奶团子，胖乎乎的，睡得正香，偷摸过来的人类幼崽趴在床边看他。
    他轻轻搬箱子的行为明显不是正常的三岁小孩能做出来的。
    是的，虎杖悠雨有前世的记忆，前世……身为“灾祸”的记忆。
    他的灵魂来自遥远的宇宙，前世，他是巨大的魔龙，和母亲、兄弟姐妹们一起生活。出于对世界的好奇与期盼，他来到陆地之上。
    但他给地上的生灵们带来了灾难……准确的说，他的存在便是灾难。他的力量、骨血乃至呼吸，都使草木枯萎，动物惨死，人类疯狂。
    他一开始不知道这些，直到周围一片死寂，他才发现自己的存在不是好事。
    于是，他选择了死亡。
    他记得，那时候，他叫厄里那斯。他的尸身成了山脉，也叫厄里那斯。
    后来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厄里那斯山郁郁葱葱，久到他的尸体中诞生生命，久到……他的最后一丝意识淡去……
    厄里那斯真的死了。
    然而，他又醒来了，不，准确地说是降生，以人类的身份。
    这个世界和他以前待的世界很不一样，有很多他没见过的东西……但是这些都不重要了，因为他成了人类，还有了新的家人。
    和以前的家人不一样，他们是真正和他血脉相连、在他出生后便和他一起生活的人。
    虽然妈妈在怀上弟弟后不久就变得有点奇怪，也不怎么理他了……爸爸说孕妇性格改变很正常，以后就会好了。
    虎杖悠雨静静地看着婴儿床里的团子，小宝宝白嫩的脸肉嘟嘟的，在月光下显得有点朦胧。
    这是他的弟弟，爸爸说，他叫……虎杖悠仁？
    虎杖悠雨两只小肉手撑起脸，关于弟弟的名字，爸爸只在他面前提过一句，他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清……
    明天再问爸爸妈妈吧。
    虎杖悠雨小心翼翼地伸出小手，戳了戳婴儿的脸。
    嗯……热的，软的……原来人类幼崽摸起来是这样的啊……
    此时人类幼崽翻了个身，从躺着变成趴着，一只脚伸出去，碰到了床边缘的栏杆。
    “唔……？”幼崽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然后……
    “哇啊啊——”
    哎？！
    虎杖悠雨有点手忙脚乱，他没养过人类幼崽，也不知道小宝宝为什么突然开始哭，一时慌乱，他从箱子上摔了下来。
    “扑咚！”
    “哇啊——”幼崽的哭声更加响亮。
    虎杖悠雨不小心摔倒脑袋，很疼，眼睛里也闪出泪花，但他知道不能哭，不然弟弟会哭的更大声的。
    爸爸妈妈呢……
    “咔”的一声，房门开了，灯也开了，一个头发灰白的人走进来。
    虎杖倭助皱着眉，看看摔在地上的幼崽，又看看小床上大哭的婴儿，轻哼了一声。
    他走到桌边，拿起奶粉和奶瓶，给婴儿泡奶粉。
    虎杖悠雨摸过去，望着看起来心情不好的爷爷，小声问：“爷爷，爸爸妈妈去哪里了？”
    爷爷看到乖巧的孙子，表情柔和了一点，但想到儿子和儿媳，脸上又盖上一层阴翳。
    “他们走了。”他尽量用温柔的语气说。
    “那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呀……”
    “……谁知道呢。”
    虎杖悠雨知道爷爷不想说了，便不再追问，安静地看着爷爷泡奶。
    爷爷灌好奶粉，揉揉他的头，说：“很晚了，去睡觉。”
    “嗯。”虎杖悠雨听话地爬回床上，给自己盖好小被子，闭上眼睛，婴儿哭闹的背景音并没有影响到他。
    “……”爷爷看他真回去睡觉了，心里暗自叹气，这不省心的儿子，害孙孙这么早就懂事了。
    别人家的小孩都会撒娇，就他的大孙子懂事得跟大人一样。
    虎杖倭助当然不知道自家孙子的灵魂年龄已经几千几万岁了……
    ……
    翌日，虎杖悠雨吃好早饭，又过来看弟弟。
    虎杖悠仁还在睡觉……应该说，婴儿睡觉都是不分白天黑夜的。
    多睡觉就可以长高了吗？虎杖悠雨想，长高了爷爷就会答应他帮忙洗碗的请求了吧。
    这时，他看见一坨不明物体在地板上扭曲地爬行……是真的扭曲爬行，那个东西看起来很像一只大虫子。
    好怪，再看一眼。
    大虫子注意到虎杖悠雨的目光，把疑似是头的部分转过来，“嗷嗷呜呜呜……”
    这虫子还会叫。
    好奇心驱使下，虎杖悠雨蹲下身来，戳了戳那只大虫子。
    “你是谁呀？”
    “嗷嗷呜呜……”
    “你是从窗户进来的吗？”
    “呜呜呜嘤……”
    “那我叫你呜呜了。”
    “呜呜……”
    “好哦，呜呜。”虎杖悠雨把虫虫抱起来，大虫很长，尾巴还耷拉在了地上。
    软软的，凉凉的，感觉和其他的生物都很不一样。
    以前都没见过这种虫呢，不管是在这里还是在故乡。不过呜呜看起来没有什么攻击性，抱着也挺舒服的。
    决定了，以后呜呜就是他的宠物兼新家人了！
    那么问题来了。
    “你吃什么呀？”虎杖悠雨眨巴着眼睛，问。
    “呜呜……”呜呜不会说话。
    “你要吃狗粮？还是吃饭？”为什么是狗粮不是猫粮呢，因为悠雨觉得这个虫虫更像狗狗，猫猫被抱的时候可是会抓人的。
    “嗷呜呜呜……”咒灵是吃咒力的！
    “好哦，我会摘嫩叶子给你吃的。”
    虫虫咒灵：……
    算了，你开心就好。
    反正互相听不懂。
    呜呜把脑袋凑到虎杖悠雨脑袋旁边蹭了蹭，大口大口地吸他身上的咒力。呜呜呜，好好吃，是凉凉的草莓汁味。
    不过男孩对此并不知情，毕竟咒灵吃的咒力不过他身边咒力的一小小部分，就像大海不会在意一条小溪流走一样。
    虎杖悠雨摸摸呜呜的头，很开心：“你好乖啊，呜呜。”
    “呜嗷呜——”
    虎杖悠雨：宠物+1
    ……
    两年后。
    “哥……哥哥……”粉色头发的小团子跌跌撞撞地朝一边走去。
    “弟弟（欧豆豆）！”另一个稍大一点的团子抱住小一点的团子。
    虎杖悠雨在口袋里掏了掏，拿出一块糖，“吃糖！”
    “糖！谢谢…哥哥……”小团子的脑袋在大团子身上蹭。
    啊，真是太可爱了！住隔壁的阿姨捂住快要流鼻血的鼻子。
    爷爷去工作了，两小只现在在院子里玩。虎杖悠仁已经两岁了，两年，他们的父母都没有回来过，也没有其他消息。悠雨比别的小孩成熟很多，不然光靠爷爷一个人，还真忙不过来。
    邻居们也都很友善，他们多多少少知道虎杖家的情况，有时候会让两个孩子来家里吃饭。多么可爱乖巧的孩子啊！他们父母实在是太不负责了！
    这两年，吃百家饭的两个孩子都很健康，因为有人陪伴，也不算孤单。
    不，并不能算完全健康。
    虎杖悠雨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有点问题，但他瞧瞧观察过，没有受伤，也没有疼痛，说不上来是哪有问题。
    身为人类的幼崽对医学一无所知，作为魔龙的厄里那斯也不了解人类的身体情况。
    但毕竟没有出事，为了不让爷爷和弟弟担心，他一直没有说过。
    一只蝴蝶从他们面前飞过，虎杖悠仁放开哥哥，慢悠悠地跑去抓蝴蝶。
    “红飞飞……红飞飞……”他边抓边喊着。
    虎杖悠雨没有追过去，正常的运动而已，不磕到碰到就好啦。
    他感觉有个软软的东西在蹭自己的脚踝，低头一看，是呜呜。
    虎杖悠雨把呜呜抱起来，“怎么了？”
    “呜呜呜呜……”
    “你饿了吗？”虎杖悠雨歪头。
    “呜呜呜……”
    “哦，不饿。那是累了？那我抱你一会儿吧。”
    “呜……”呜呜那香肠般的嘴弯起一个圆弧，就像人在笑一样。
    这两年，虎杖悠雨也知道了一些很多人不知道的事。
    比如，其他人都看不到呜呜。比如，呜呜不吃叶子，不吃饭，也不吃肉。再比如，呜呜会从不知道那里吃些东西，再跑到他面前吐出来，吐出的东西上有一点口水，但居然没有坏。
    虎杖悠雨抬头，树上有一只像大苍蝇一样的东西，和呜呜好像是同族，虽然长的不一样，但身体构成仿佛非常接近。
    但是那些虫子就不能运东西，还会咬他O.O
    所以呜呜是独一无二的！
    蝴蝶飞出了院子，虎杖悠仁望望，却也没有追，又凑到虎杖悠雨旁边来了。
    虎杖悠雨眨眨眼睛，拿出一个有他脑袋那么大的球，“要玩球吗？”
    “要！”虎杖悠仁伸出小手。
    悠仁的体力不是一般的好……悠雨都玩累了，他还兴致勃勃的，所有人类幼崽都这样吗……
    不过，没过太久，虎杖倭助就回来了，悠雨放下球，带着弟弟跟上去。
    爷爷在提起爸爸妈妈时脸色很不好，但看到他们之后就会好起来。所以，在爷爷不忙的时候，虎杖悠雨就会带弟弟和爷爷贴贴。
    因为电视上说了，保持好心情可以长寿OvO
    ……
    今晚的风额外大。
    “咚！”
    睡眠本来就很浅的虎杖悠雨醒来，轻轻地把抱着自己的奶团子扒下来，盖好被子，走下了床。
    他来到窗前，便看到球在院子里随风滚来滚去，时不时撞上栅栏或墙。
    啊，是白天玩的球，忘记收回来了。
    不拿回来的话，会撞一晚上吧。
    虎杖悠雨想着，静悄悄走出家门，关上门，在院子里追上球。
    风太大了，他刚抱起球，就被吹倒了。
    然后被吹着飞出了院子，越飞越远……
    不对！这不是风，是有人闯进院子把他拎走了！
    虎杖悠雨抱紧球，转头朝自己身后看，看不清那个人，只知道他穿一身黑衣服。
    再看家的方向，已经连影子都没有了……据他所知，这不是一般人会有的速度，但如果是在猎豹前面逃跑的人，应该…也没有这么快啊！
    这时，抱着他的人停了下来，虎杖悠雨听到一声惨叫，还闻到浓烈的血腥味。
    接着是空气被利器刮开的声音。
    他被人举了起来，挡在身前，飞来的刀直接插到他腿上！
    “啊…哇——”剧痛引得他流出生理泪水，属于孩童的身体使他开始大哭。
    “呵，居然拿小孩来当盾牌吗？”一个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那是一个高大壮硕的男人，穿着衣服也掩盖不住他身上的肌肉，黑色短发有点张扬，嘴角的疤没有破坏他英俊的脸，反而增添了一分野性。
    他一手拿着三节棍一样的武器，另一手把一把刀放进腰侧的挎包里。
    “有盾牌也没用的，单主说了，今晚杀了会加钱。”男人的声音有几分慵懒，
    诅咒师见小孩没用，就随手丢到一旁，也不管自己受伤的左手，右手冒出不详的黑气，凝成一条成人手臂粗的铁链，大喊：“我和你拼了啊啊啊啊啊——”
    虎杖悠雨被丢到地上，很痛，又哭了一声，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有个软软凉凉的东西贴上来，“呜”“呜”地叫。
    “呜呜……”虎杖悠雨边擦眼泪边看它，“你也在啊。”
    “嗷呜呜呜……”呜呜一开始就咬着他的裤脚一起过来了。
    “呜呜，我好痛。”虎杖悠雨抱住虫虫。
    血还在流，他的脸色很苍白。
    转世之后，他还没有这么痛过。就算是在前世，比这次更痛的经历，也只有两次。
    第一次是在他的身体死去时，第二次，是他拜托金发的旅人，让他重新跳动的心脏恢复沉寂时。
    人类的身体是不会复生的，要是死了的话，要是死了的话……
    他就再也见不到爷爷和弟弟了……
    仿佛是听到了他心中所想，他的双手中散发水蓝色光芒，温和而清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