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不要叫我哥哥

老板娘操着舟山话。
  “先来两盆海鲜年糕，有什么特色菜，老板娘，看着办。”
  听口音，老板娘是个地道的东极女人。
  “稍稍等一下。”呵呵笑着，转身不见人影。不到一分钟，又在招呼下一位客人。
  “海鲜年糕来了。”
  两盘热香扑鼻的螃蟹炒年糕，先端上了桌。
  小类闻着香味。
  “太香了。”
  思宇忍不住夹了一大口。
  “不错，我都不想回去了。老板娘，再给我们来一盘。”
  接着，上来一大盘酱爆田螺。
  “老板娘，晚上有去东福山的船吗？”
  “没有。明天一早乘普民交21号的船。”
  “下午能赶回这里吗？我们还想来你店里吃海鲜。”
  “不用这么急，在那里住上一晚上，还能看中国第一缕曙光。参观海上盆景、东极石屋群、东海第一哨、白云洞、象鼻峰。看的地方多了。”
  “有一个像你这样的向导就好。”
  “上船就有。”
  “太好了。”
  “后天坐11：20左右船回沈家门，很方便的。”
  “谢谢你，老板娘。”
  两个人边笑边品尝着海鲜大餐。身边是触手可及的大海，偶尔打上来一个等身高的浪，水花飞溅，再十几米远处便是停泊的点点渔火，随着波浪的翻滚，有节奏的连绵起伏。
 
                  
第十四章 “请相信我”（七）
  暮霭沉沉，有薄薄的夜雾。
  从夜排档吃完饭回来，思宇先把小类送到了渔家客栈。
  “能进去感受一下渔家客栈的特色吗？”
  “很晚了，回去好好睡一觉。”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还是希望他能坚持进去坐坐。
  “你累了吧，那我走了？”他试探性地问，心里不免有些失望。
  “再见。”
  “……再见。”
  看着他转身离去的那一刻，小类突然冲过来叫住了他。
  走了好一段路的思宇迅速转过身，开心地迎接着，仿佛一切就在这顷刻间有所转机。
  “……明天……明天我会打你手机。”她欲言又止。
  他作了个听电话的手势。
  “晚上要觉得一个人很孤独，也不要忘了给我打电话。我的手机是24小时开机。”他边开玩笑边倒着走。
  “你在说什么？”
  海浪声盖过了说话声音。
  “明天见。”
  他边说边像个孩子似地迎风跑远了。
 
                  
第十四章 “请相信我”（八）
  思宇回到宾馆，打开窗户，一股混合着海味的寒风扑面而来。窗外的雾霭越发浓重。他脱掉外套，从背包里取出换洗的内衣裤，正准备冲澡。
  正在这个时候，放在床上的手机彩色显示屏亮了起来，接着震动了。看过号码之后，他犹豫了一下。
  ……
  “你大概已经忘记订婚的日子了吧，打算什么时候回来？”路明在电话里冷冷地毫无感情地说着。
  “明天。”
  “好，我等你。”
  “路明……”思宇突然叫住她的名字。
  “你不会还有话要对我说吧？”
  听完她的话，他的心里顿时有些不忍心地停了一下。
  “说吧，趁我现在还有一点承受力。”
  “……我们分手吧。”
  “我早料到会有这一天。”
  不等思宇说话，路明把电话‘嗵’地一声挂断了。她没有问原因，对于这种出人意料的表现反倒让思宇感到很不安。
  思宇随手将手机扔到床上，洗澡去了。
  小类早已洗完澡，抱着膝盖，在床上坐了一个小时，她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旁边的手机上。这是一个让她越思念越孤独越孤独越思念的男人。她矛盾地想着如何将父亲的事情讲给思宇听。如果造成父亲悲剧性结尾的那个人不是思宇的爸爸，而是别人，她竟可以把他当作亲人，敞开心扉跟他倾诉。不可改变的是这个人的确是他的爸爸，一旦出口陌生而遥远的距离就会横亘在两个人之间。这些天她之所以跑到遥远的东极来，就是想静静地忘记他。可他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她的面前，好不容易忘记一半的记忆变本加厉地回来了，使她重新陷入痛苦的思念里。
  “洗完澡，应该会来电话的。……难道还在忙别的事情。”
  “这么长的时间，为什么还不来个电话？”
  “难道睡着了？怎么说上床之前应该道声晚安才是。”
  “为什么自己不能主动打过去呢？都向他表白了，还有什么可羞涩的。”
  她拿起手机，拨完号码，又删除了。
  “这么晚了，应该睡着了。明天不是还要继续旅行嘛。见面的机会应该很多。”
  想到这些，她熄灯睡了。
  岛上有水有电有通信，却没有电视信号。
  淋浴完后，头发还在滴着水。思宇坐在电视机拿着遥控器调频道，此时他无法集中精神。自从接到路明的电话后，在他的心里有了一种惴惴不安的情绪。他不想给小类打电话，不知道当初对她的承诺什么时候才能兑现。
 
                  
第十四章 “请相信我”（九）
  窗外笼罩着乳白色的雾霭。
  小类醒来时已十点半了，思宇早已等在客栈的外面，给她打了个电话。
  “正起床呢。什么？不去东福山了。好的，我马上出来。”
  小类收拾好东西，囫囵冲了一把脸，用手指梳了梳凌乱的头发，就出来了。看见思宇背着包等在外面，觉得有些不对劲。
  “马上要走吗？”
  “11：20的船。”他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还有点时间，现在去吃中饭。”
  “不想吃，会晕船的。”
  “那去买点零食。”
  他在客栈的小店里买了些零食和面包之类的东西。
  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她感到很疑惑，与昨天谈笑风生的思宇相比，今天的他看上去有些奇怪。
  等到11：20左右，船上坐满了旅客。轮渡一出港，海浪开始撞击船体，船不停地摇摆，船舱就像一个漂浮在海上的摇篮。今天的海风很猛，达到了七级。
  一个巨浪打来，船颠簸得愈加厉害。
  小类立马拽紧了思宇的手。
  “没事吗？”
  他很自然地把她搂入怀中。
  就算没有以后，对于这一刻她仍感到无比欣慰。
  “吃点晕船药会好些。”
  他一只手伸进外套口袋，拿药。倒一颗在小类的手心，接着又从塑料袋里取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让她吞药。
  “跟这样的男人一起生活，一定很幸福。”
  小类在心里默默地想着，可为什么他们之间的结局只能是擦肩而过。
  她抬起头，看了一眼思宇。他同样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她，眼神却有些迷惘和歉意。
  她调皮地用手指勾了一下他坚挺的鼻子，眯起眼睛假装睡觉。
  “不问一下不去东福山的原因吗？”
  “如果可以，不用问你一定会告诉我。对吗？”她故意用明朗的声音说。
  听到她的回答，思宇越发觉得过意不去。
  他更加用力搂紧她的肩膀，轻吻她的头发。
  思宇的手机不停地响起，是路天成。他马上意识到这是路明派来的说客，他正犹豫该不该在小类面前接听。不管怎么样，回去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做个干脆的了断，不能再犹豫了。
  “我想出去透透气。”
  她很知趣地走开了，跌跌撞撞地出了船舱。
  看着她的背影，思宇油然生发出一种要保护她一辈子的想法。
  “在哪儿？”对方有些明知故问。
  “在东极回来的船上。”
  “思宇，关于遗产分割案你要抓紧处理一下，早上法院来催了。”
  “下午就报上去。”
  “下午能到吗？”
  “可以。”
  “对了，酒席订好了，明天你和路明去看一下现场布置的情况。”
  “我……”
  “不要跟我说什么客套话。等你处理完这个案子，好好休几天假。”
  “有些话在这里说不方便，还是等我回来吧。”
  “思宇，你应该了解路明的脾气，女人是需要哄的。更何况她是这么爱你。好好对她，这是叔叔对你的最大期望。”
  他沉默了，心情顿时变得异常复杂。
 
                  
第十四章 “请相信我”（十）
  她无聊地看着从头顶飞过的海鸥。
  他怔怔地望着船舷上凭栏临风的小类，走出船舱。把手坚定地搭在她的肩上。
  “看什么？”
  “海鸥，这里实在太美了。”
  “因为我的原因，没能去成东福山，真得很抱歉。”
  “任何事太完满了，就不美了。”
  他勉强挤出一丝凄凉的微笑。
  “为了订婚的事才急着回去吗？都准备地差不多了吧？”
  思宇惭愧地放下搭在她肩上的手，心里复杂极了。面对他们，不管遇到什么样的阻力，他已经想好了如何去做。但又怕这样的决定最终会伤及小类。
  她回过头，假装灿烂地笑着，拿起他的手重新搭在自己的肩上。
  “如果不介意就让我叫你哥哥吧。”
  她随便找了一句，却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请不要叫我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