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蚀

第140章


他们已离谷恁久,一点消息也没有捎回,你不担心?” 
 
“担心什么?那些人是亲王调教出的,如果只知逞一时意气,也枉跟了亲王恁多年!如果石爷我猜得没错,他们此时应该潜隐在楚远漠的军中各处,静静细细的钻营着。你 
 
还是仔细着你们家的那口子,别让她出谷坏事。” 
 
“我荆家的人怎么可能坏事?” 
 
“你忘了,你家那位荆家嫂子的前身是血罗刹么?” 
 
“她嫁给了我老荆,便与那名号不沾边了,她比你明白事理,比你掂得出轻重缓急,就像这会儿,她正将谷中器物登陆造册,好拿出去变卖为以后大事筹备。哪像你,只知盯 
 
着那些鸟流口水……” 
 
“那些鸟腿上绑了什么?”黄衣老者一口烟未吐完,條然起了精利小眼。 
 
“瞧瞧,你有一个‘万里飞鹏’的名号,就真当自己是只大鸟了么?那些鸟儿干你底事……” 
 
突地,黄衣老者拔地高起,当真如一只大鹏般飞入鸟群中,待落回地面,两手各握一只雪色飞鸟。 
 
“你赶紧给我滚过看一眼,这些鸟腿上到底绑了些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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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中有一,百万中有一,千万中有一……但有一线,便是生机。 
 
当深秋临,关峙又度目送那些飞鸟振翅离去,如是忖道。
蚀二四 
 
“谷里的人呢?” 
 
“啊——” 
 
随着一道白影的飘然降临,无山谷内响起惊恐尖叫,几个正在河边洗衣的少 妇抱头抖作一团,嘴里不住凄厉尖叫。 
 
“鬼呀,见鬼了!见鬼了!” 
 
叫声扰耳,樊隐岳遂另作搜寻。但接连几个回,终确知,除了那几个浣衣少 妇,谷中并无其他人在。 
 
“谷里的人去哪里了?” 
 
“你……你是……”几个少 妇犹自戒慎戒惧,骇意未消。 
 
樊隐岳兀自问:“人呢?” 
 
“你是人是鬼?不是说你死……” 
 
“我问你们,这谷里的人呢?”她扯过其中一人。“告诉我,梁上君、乔三娘呢?” 
 
少 妇觑见地上的照影,吁出一口气,道:“他们早就离开谷里了,乔三娘先走,梁上君追着……” 
 
“谷里其他人呢?” 
 
“都出去替亲王报仇去了,三老本留守的,前两天也走了。” 
 
“乔三娘去了哪里?” 
 
“不晓得,她气咻咻走的,谁也不知道……” 
 
“报仇的人去了哪里报仇?” 
 
“也不知道。” 
 
“我知道!”有少女接口。“听三老说,他们隐伏在杀亲王的那个大坏蛋的周围,找机会下手。” 
 
樊隐岳飞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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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 
 
帐内灯光骤灭骤明,帐内俯首疾书者感察异气流动,手按腰中剑猝然抬眸,入目的纤细人影令他又惊又喜。 
 
“姐姐,你怎么这里?那时怎么会突然走了?你时可以不告诉陌儿,走的时候总要只会陌儿一声,也好让陌儿……” 
 
“我长话短说。”樊隐岳踞于案前。“你目前正与南宫玖联手,可对?” 
 
“对。”是他错觉罢?怎么感觉姐姐眉间隐浮黑翳?不止如此,整个姐姐好似都笼罩在一片黑暗里。 
 
“南宫玖所有兵力投在羲国这场大战上,后方情形可想而知。如果你想最快拥有自己的国土,成为真正的王者,除了打败楚远漠,还有另一路走。而要败楚远漠无法一蹴而就 
 
,另一条路却会在短时内有所建树。”她左手纤指指在案头的羊皮地图上游走,左手拔了笔筒内朱毫将一片疆域圈起。 
 
楚远陌心内一动,“这……” 
 
“这条路你不是没有想过,却不想先毁承诺,是么?”樊隐岳语意淡淡。“若我告诉你,南宫玖向我投毒,令我痛不欲生,你替不替我寻仇?” 
 
“她敢害姐姐?她与姐姐有什么冤仇?” 
 
“若我不说个中因由,你会选择信她还是信我?” 
 
“这如何能比得?南宫玖于陌儿,无非一个互盟其利的合作者,若她敢伤姐姐,陌儿岂能饶她?”他掌落在朱毫圈禁处。“这一块地方,陌儿要定了!” 
 
樊隐岳借灯光细察他目色神色,问:“楚远漠在你身上投的毒,毒发时是何状态?” 
 
他当即面涌恨怒,“每日半夜,剧疼袭,如同万蚁钻心。” 
 
她幽眸冷光遽闪,“三师父用什么方子救了你?” 
 
“毒发时,我昏昏噩噩,只知三娘用针为我行走全身,而后便记不得了。姐姐问这些……”他胸臆抽紧,面目染狠。“难道南宫玖投在姐姐身上的,也是同一味毒?” 
 
她不要投,不点头,垂睫挡住两汪幽沉,道:“你好自为之罢,希望下次见面,是你成为一国之主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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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日为何又没有上药?你只需坚持上一年,有个的疤痕就能淡到几乎不见,你为什么不用?” 
 
清幽山谷内,与太阳一并升起的,又是一道尖锐高声。回这道高声的,依然是那个不紧不慢的悠嗓。 
 
“再如何不见,哪如不曾有过?我既然割得出这道疤痕,又何必热衷除它?” 
 
“……你以为你毁了你这张脸本公主就能放你走么?本公主依然可灌你春 药,大不了本公主享乐之际,用布遮了你的脸!” 
 
“那么,下一次毁的,便不会是这张脸了。” 
 
“你……什么意思?”珂莲顺着他的目光,移到了他所指之处。“你、你……”到底是个什么人?有哪一个男人会不惜自褫男人最重视的尊严去拒绝一个女人的求欢?有哪一 
 
个女人会让男人不惜以这等方式为她保持忠诚? 
 
她不信。她用尽心机,甚至拿自己的家国天下为赌资进行这场豪赌,她不信自己蚀本无归!不信自己颗粒无收!不信自己生平最深重的爱意换不这个男人的一次心动! 
 
“关峙,本公主有的是时间,本公主会和你慢慢耗下去。也许就此耗到老也不错,白头到老呢,与你白头到老的人,只有本公主。” 
 
白头到老,需要长长的岁月方能累积成那等福分。显然,这个男人与女人之间,并没有。 
 
这一天夜里,山谷内降下初雪,雪深半尺。翌晨晨起,雪上处处可见梅花状的印痕,想是林中的鹿儿出觅食,将足间的风光留了下。 
 
“还没有醒么?早膳好了,起床用膳了。”珂莲以老夫老妻般的熟稔口吻,去敲男人的房门。连唤几声,不闻房内反应,她心头一恼,一脚踢出。“你一日惹本公主生气,便 
 
不能安宁是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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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谷百里之外,三个人,六只足,奔走雪上,了无痕迹,不得不提其中一人身上尚且背负一个男人颀长身躯。更让人叹为观止的,几个人在这般的奔走中,尚能随口漫谈。 
 
“几时发现了飞鸟上的字?” 
 
“两个月前。” 
 
“为何现在才到?” 
 
“亲王大老爷,您仅仅就写了‘珂莲公主’,咱们循着这条线找人,有多不易?” 
 
“我并不知那山谷名称。” 
 
“是是,还是亲王英明,您写了珂莲公主,咱们就死命揪着这条线查下去,将她的七姑八婆都给问尽了,大庆宫里的老太后差点被咱们逼疯,终于问出了她的父汗临终前为她 
 
买下一处山谷。咱们这才找了,不易啊不易。” 
 
“亲王更不易,竟然还记得咱们的密文,那些飞鸟落在别人手里,也就是一只飞鸟,咱们发现了看见了,便成了救命符。” 
 
“亲王当然英明,英明神武的亲王……” 
 
“去年飞鸟迁徙前,我便曾写过。” 
 
“……啊?”三张歌功颂德的嘴立时止住。 
 
“我为能在飞鸟将徙前将布条缠到飞鸟足上,平日与那些飞鸟走得极是亲近。你们应该晓得,我以前最不喜欢的便是飞禽罢?仅因你们第一回的疏失不察,我多陪了一年的飞 
 
鸟。” 
 
“……哈。”三张怪笑谄媚的脸当即僵住。 
 
“我的五脏六腑曾被击得挪位,以致内力耗失极大,如今恢复了仅有两成。你们如果得再晚一些,我会以这两成的功力打出谷去。” 
 
“……嘿。” 
 
“你们三人给以一半功力助我修复内力。” 
 
“……是。”三个人俯首听命。
蚀二五 
 
玉横关。 
 
羲国西疆有要塞三关,凉阴关、朝河关、玉横关。凉阴关已成黑虎军踞地,朝河关已为奭军所夺,最后一道玉横关,由此成为要塞中的要塞,寸土必争的关口。此关西南有黑 
 
虎军,西北有奭国军,三军在关前平原对峙近一年时日,胜负各有,僵持不下。 
 
此一日,楚远漠击退奭军五十里,心情大悦,由关前军营返回关内,到了守将府后院,到了布置得最为洁净的厢房,进门即问:“他今日还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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