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龙白皮书

第54章


想要合拢时,她忽然想到了一个重要的东西。于是又在衣柜了翻腾了好半天,终于找出了那块蓝色的手帕。凑到了鼻尖嗅了下,发现纪梵希男士海洋香水味早已经消失,染上的是她衣柜里的淡淡樟脑气息。平安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抬手想将手帕放回去,手在半空僵了很久,还是将那块手帕放进了行李箱。
  十万元的支票,连同那个可笑的还款合同,她一起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用手抚过一遍又一遍,上面的折横却依旧顽固的不肯褪去。平安想了又想,决定还是留下一个纸条,提了笔却又不知道写什么。最好,只好在A4大的雪白的纸张上,留下了孤零零的三个字:我走了。笔画落的很重,最后了字的竖勾却是写摇摇晃晃的样子,丑极了。她叹了一口气,丢掉笔,将这样一张没头没脑的空落的字条一并留在了茶几上。拎了行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住了三年的屋子。
  平安想想觉得自己还真是个可笑的家伙,四年前,她因为一份爱逃离家乡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四年后,这个城市熟悉起来了,她却又因为另一份爱,离开了熟悉起来的城市,逃往已经有些陌生了的家乡。人生,或许就是一个又一个永无止尽的轮回。
  她心里还在指望着什么,看着自己买的最后一班的飞机票,她在候机室苦笑起来。难道还指望着许洋会追过来,叫她不要离开不成。就算追过来了,自己又能怎么办。她恍恍惚惚的在候机厅里胡思乱想,身边的旅客来了又走,走了又来。窗外的天色从明亮到暗淡,最后成了浓郁的黑。电视一直在叽里呱啦孤独的自言自语,说的什么谁又在意。
  现在并不是旺季,末班飞机乘坐的人很少,宽大的候机大厅中变得稀稀落落的,黑夜偶尔被接送旅客的机场巴士灯光照亮。那光缓缓亮过来,又慢慢消失,更显得这样的暗夜十分寂寞。平安一动不动的坐了许久,身体和心都变得僵硬而麻木。电视上开始播报这个城市的晚间新闻,女主播的嘴巴一张一合,说的什么她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广播里终于传来来了她乘坐航班的登记消息。平安挣扎着站起了身子,又往大厅的门口看了一眼。那通向安检处的走到空空荡荡的,只有两个工作人员在杵着拖把聊天。平安叹了口气,忍住腿部传来的似无数细小针不断蜇扎的麻痒。僵硬的一步一步像登机口走去。平安深吸了一口气,递上了自己的登机牌,挺直背部,坚定的走出了登机口。
  空荡荡的候机大厅里电视里的女主播用清脆的声音机械的播报着新闻:“今天下午,通往浦东机场的高速路上发生一起严重的三车追尾事故,事件造成一死两伤,一名伤者伤势严重,目前正在还未脱离危险……”
  (四十二)
  “平安,我来接你了。”
  那个在在不远处的人依然穿着长长的风衣。他脸上的表情笑容依旧是那么的温暖。他真诚的一遍一遍唤她的名字,说她最想听的话。
  今天,她依旧和那过去的六百多个夜晚一样,双脚被无形的锁在地面,迈不开腿,挪不了步,口不能言,手不能挥。依旧扮演着僵尸一般的角色。唯一不同的是,这次背景音乐居然换了,不是优美的配合着海浪声的钢琴曲,变成了闹心的鼓点。
  鼓点敲的十分单调,只是不断重复的嘭嘭嘭声音,没有节奏,没有快慢轻重。最要命的是,这金属鼓好像还是破的,音破的十分厉害,与噪音无异。鼓声越来越大,平安也越来越烦躁,最后把面前的许洋也给吵没了。
  神呀,可不可以不要这样,难道连梦都不能让人好好做了不成。平安呻吟着抱着头翻了个身,顺手将枕头折了起来,包住了整个脑袋。可那嘭嘭的声音依旧自顾自的穿了进来,平安一怒之下,蹭的一下坐了起来,准备骂娘。肚子里的三字经还没说出口,人到是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要命,这动静是人有在砸她店铺的卷帘门呢。平安忙匆匆抓了件衣服,着急忙慌的往楼下跑。
  “猫莉,你一个孕妇家家的,不为你自己也为肚子里我干女儿的胎教想一想,有你这么大清早的来拆人店铺的么?”对这卷帘门外的这个挺着大肚子的噪音制造者,平安一番话说无奈死了。
  “谁让你这个家伙睡那么死的了,我楼上按你门铃半天没反应。打电话关机。除了来拆你的书店门,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叫醒你。”孕妇双手往后背一插,肚子一挺,比她火气大多了去了。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你先进来坐下再说。”天大地大,带球跑的最大,平安忙点头哈腰的先把正主搀进屋。
  “我说平安,你怎么还在睡,有没有搞错。”猫莉灌了一杯温开水,开始发难。
  平安瞟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叹息着说:“现在才8点半,我说小姐,我是开书店的,不是开菜市场的。哪里有人大清早爬起来租书买书的。”
  “谁和你说开店了,我说的是相亲,相亲!”猫莉激动的从椅子上蹦了起来,眼睛睁的浑圆。
  “啊……”平安轻轻叫了一声,人有些呆呆的。
  “我说你不会又想跑吧,平安。”猫莉的眼睛一双眼要冒火了。
  “不会不会,我保证。”平安忙举起三根手指头。
  “算你识相。”猫莉冷哼了一句,一挥手,一团粉嘟嘟的东西迎面便向平安砸了过来。
  “这次又是什么暗器?”平安抬手拦了下来,触手只觉得软绵绵的。
  “穿这个裙子去,必须穿。我昨天逛了了整个百盛才找到的。”猫莉依旧冲她瞪着眼。
  平安抖开来一看,居然是一件粉色的泡泡袖连衣裙,不管款式,还是颜色,和她第一次相亲的裙子都很相像。她一时心中百感交集,不由轻叹了一声。
  “怎么?你敢嫌弃我的眼光?”猫莉眯起了眼问。
  “哪能呢,我这是为你的品味而折服,这衣服我穿一定很美。”平安忙收敛心神谄媚的说。
  “去,给我换衣服化妆去。一会老娘亲自押你上战场。”
  送走了猫莉,平安看了一眼那丢在椅子上的裙子,不由又叹了口气。该来了还是来了。
  两年前,她忽然半夜里脸色苍白的回了家,也不理一脸惊疑的父母,倒头就睡。整整睡了两天,爬起来也不解释什么,买了很多很多偶像剧没日没夜的窝在家里看,傻傻的跟着剧中的人哭哭笑笑。一开始父母不敢问什么,到后来他们是不用问什么了。不管是发生了什么,这个倔强的人还能想着回来,就算不错的一件事了。
  也不知道算不算是老天对她的补偿。平安终于愿意走出家门时,陪妈妈随意买了张双色球彩票,居然中了个不大不小的二等奖,那期虽然中奖的人挺多,但分到手里还是有将近20万的奖金。其中的十万,她找了个借口送到了萧潇父母的手里。剩下的钱,托留校任教的猫莉帮忙,在大学城里盘下了一间不大的铺面。开了现在这间小小的书店。钱赚的不多,可也不至于手头太过拮据,而且最好的一点是,没有公司那么多复杂的人际关系,生活到谈得上单纯快乐。还到真印了徐娜的那句话,像她这样的人,还是单干来的比较愉快。
  只是随着时间这么春去秋来的轮转,这样的小小安宁,却是越来越不安宁了。同学朋友陆陆续续结婚的结婚,生子的生子。家里大红包小红包的往外送,本来有些戚戚然的父母已经从小心翼翼的旁敲侧击变成了大刺刺的直接申讨。最后发展到充分调动身边一切力量,闹的方圆百里全知道,老平家有个恨嫁的老姑娘,急的父母都快没法子了。
  人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何况她是个被咬了两次的。她一个“不”字说了两次之后,立即招的家中女眷,亲戚乌央乌央前赴后继,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或干脆痛下猛药破口大骂,以革命不成绝不后退的架势,非要在她这个榆木疙瘩身上凿出个窍来。平安烦不胜烦,最后行李一卷,搬到了店铺楼上的隔间里去,闭开那些三大姑,八大姨的。牛不喝水也不带这么强按头的,别说还是恋爱了。哪里能说爱上就爱上,说结婚就结婚,说生小孩子就生小孩的。
  最后,某个夜黑风高的夜里,平家终极BOSS,做了多年妇联工作的平安的娘—王丽华同志一脸严肃的出现在了平安的小窝里。
  王丽华同志说:遇到啥事,日子都要往下过。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别以为吃糠咽菜,悲悲切切能有什么用。只要你活着,你总要遵从生活安排的轨迹。再说了,做父母的没有谁会愿意看到自己的孩子在这个世上形只影单。
  也不知道是王丽华同志的话起了作用还是她耳边霜染了的鬓角和手上长出的老年斑起了作用。总之,平安点头了。
  头是点了,可是真正到了见的时候,她却是打了退堂鼓。而原因说起来旁人或许会觉得很可笑。第一次相亲的时候,她换好衣服化好妆,照镜子时忽然觉得脖子那里感觉有点空,于是打开衣柜打算翻条围巾出来,结果围巾还没翻出来,到是那块埋在衣服堆里的蓝手帕先掉了下来。于是她就愣在房间里盯着那手帕不哭不笑的发了一下午的呆,让鸟娟娟陪着来相亲的人在茶馆里灌了一肚子水。
  第二次相亲,比第一次稍微有那么一点点长劲。好歹平安也算来到了见面的咖啡店门口。只是那家店实在是太有情调,她才推开门,就听到了那柔柔的乐曲迎面飘来,中间夹杂着沙哑而深情的声音:“You know it"s true . Everything I do I do it for you……”于是她僵持了几秒,终还是收回了迈进店门里的条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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