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靓汤

    耕种节如期到来。
    林月初和汤逊一起来到金色生态谷。沈楠打量了一眼汤逊，又是老板充当摄影师，看来他是真的很重视啊。
    “客户基本来齐了，一共有二十多组，九点钟咱们正式开始。”三个人往水田行走，沈楠介绍。
    “你们这个插秧，设立了什么特别仪式吗？”汤逊问，来之前，他做了些功课。“我翻了些资料，看到古书中有记载，插秧前有个‘开秧门’的仪式。”
    开秧门一般要摆上六大碗菜，富庶之家还会准备猪头三牲之类的。古代农事靠天吃饭，是以敬天祈求丰年。
    “那没有。不过我们请的主持人会做个介绍，另外，还有个很具有表演性的环节，就是抛秧。”
    前方出现一片水田，已有客户穿着靴子排排站。有的带了孩子，对接下来的耕种跃跃欲试。
    林月初今天梳着丸子头，很减龄的打扮，撸起了袖子，裤脚都塞在了靴子里。
    “我知道，插秧很辛苦，但我尽量表现得游刃有余，你也尽量把我拍得美一点。”
    汤逊惊讶于她这个要求，低声问：“你参加这个活动，不是为了凸显真实吗？”
    林月初摩挲下巴，不认同这个观点。“劳动这件事，的确会减压，尤其看到别人劳动时，会产生一丝代入感。但粉丝只爱看粉饰后的劳动，大汗淋漓泥腿子，不是他们想看的。这是我在抖音上刷了七八个百万粉丝博主的视频后得出的结论。”
    汤逊略微思索后，就想明白了，“是啊，谁心里没有一个世外桃源童话梦呢？人们希望过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却希望能够剥离乡土味和乱糟糟的艰辛。”
    两个人窃窃私语后一番，主持人已经到位了。
    “亲爱的朋友们，大家上午好。上古的时候，有三皇五帝，其中有一位叫做神农氏。大家仔细体味一下，后世人对这个开创了‘农耕’的先贤的敬重。”
    “《天工开物》的开篇【乃粒】中也说，神农氏教人们靠着五谷养活自己，才得以长久地在自然界中生存下去。然而五谷不会自己生长，终要靠人们的勤劳双手种植。”
    “所以今天，我们金色生态谷，举办了这场耕种节。让大手牵小手，一同体验一株水稻的生长，‘汗滴禾下土’的艰辛，以及劳动的意义，回归都市人的田园生活理想。下面，我宣布，耕种节正式开始。”
    有团队运来了秧苗，捆成一束一束的，摆在田垄之前，每组客户四五束。
    田垄三四十米长，中间用塑造绳子隔开，这样大家可以在自己的垄上插，避免串行歪歪斜斜。
    “第一个环节就是抛秧。我们的农科院研究员们，新研制的香稻品种，已经完成了扯秧。现在大家要将它们抛到水田中，然后开始插秧。”
    这是个互动性很高的环节，大家正好借机舒展一下。孩子们则把秧苗当成了玩具，充满了好奇。
    一瞬间，水田里噼里啪啦，如一群绿鹅入水，溅起泥水来。
    欢笑声立刻弥漫了田埂。
    汤逊和沈楠不约而同地朝着林月初竖起了大拇指，看不出来，她抛秧的距离，已经超过了好几个男人。
    林月初得意地挑眉，愈加意气风发，半年多的体能加瑜伽训练可不是白做的。
    她迈开步子，进入水田。
    从秧苗束中分出两根，插入水中，再分，栽插。
    为了让视频呈现更好的效果，林月初动作很利落，步子均匀，秧苗间的距离也很均匀。每每插秧，又充满了力量之美。实则弯腰几次后，腰部就开始酸痛，汗水也顺着眼眶往下流。
    小孩子的哭声响起，大人们渐次立起来捶腰。
    这插秧，岂一个酸爽了得？
    林月初呢，一马当先，一垄很快插完了，笔直的一条线，特漂亮。
    第二垄。
    汤逊忽然想到，她以前是不是做过这件事，所以才能如此驾轻就熟，宛若信手拈来，小菜一碟？
    他听过一句话，每一个超级能干的人，都是没有被好好爱过的经历。
    林月初属于哪种？
    林月初已经插完了属于自己的，她向着隔壁抛出橄榄枝，“集美，需要帮忙吗？”
    同样是插秧的，女人头发蓬松凌乱，脸上汗涔涔的，还沾了泥巴。而林月初气定神闲，一张脸因为刚刚的劳动，白里透着健康的红润，温婉美丽。
    “那，谢谢集美了。”
    林月初扎开马步，手起手落，插秧。
    她一共帮了六个人，最后大家都累地直不起身，偌大的水田，孤零零的只有林月初还在插秧。
    汤逊的心随着镜头前的人儿移动。
    他知道，拍得片子虽然多，可真正剪辑的时候，能留下的镜头，可能三十秒都不到。而她，已经拍了两个小时。
    彼时，田埂上走过一群穿着白大褂的科研人员，其中一人看到了田间的林月初，停了下来。
    “咦，沈总、汤老板，你们这是在体验生活？”
    汤逊看过去，来人正是老字号药房的常安，看他穿白大褂，还不太习惯。“常总，好巧啊，您怎么也在这儿？”
    常安笑道，目光依然落在林月初身上，上一次的两仪四象太极锅，他印象太深刻，最后赠送的桃花酥，也令他心神荡漾许久。那是桃花啊，寓意太美好。
    “是这样的，我们品牌和金色生态谷有合作的。这里面有一片地，划归我们做佰草保育基地，我今天正是来看新一批本草的。”
    汤逊的大脑快速旋转，隐隐有什么东西要被抓住，他唤了林月初，“月初，过来歇一会。”
    林月初自然听到了常安的话，她插好垄上最后一棵苗，小跑着过来，腿上还是沾了泥巴，但一双杏眼比任何时候都明亮。她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视线和汤逊对了一眼。
    “常总好，你们佰草基地要招聘保育员吗？你看我行吗？”
    常安上下打量她，并不掩饰他的欣赏，而且是男人对女人的欣赏。“这个，你真的做不了，需要投入很多时间和精力。他们常年住在实验室里，培育新本草。”
    “兼职保育员可以不可以？比如一周一次。”汤逊补充说道，“当然，是不涉及商业秘密的非战略性本草，我们还可以为你们拍视频宣传，双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