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明媚

    “你跟小顾总不是能说上话吗？你去，把小顾总约出来。”
    “我？”
    沈佳人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注意力却逐渐转移到门口。
    晃动的影子告诉她，终于有人来了。
    不是顾墨霈，歪打正着，沈家人来了。
    也正好。
    “你听到没有？！”沈佳玥掐住沈佳人的下巴，忍不住用力。
    沈佳人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下一秒，门砰的一声打开了。
    威严的声音响起，沈佳玥瞬间面白如纸。
    威严的声音响起，沈佳玥瞬间面白如纸。“沈佳玥，你在干什么？！”沈父又惊又怒地看着眼前一幕，简直不敢相信这个泼妇竟然是他精心养大的女儿。
    沈母更是惊愕地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沈佳人虚弱地躺在地上，一手捂着被扯痛的头，一手抱着自己的身体，蜷缩成一团。
    “爸爸妈妈对不起，是不是我吵到你们了？对不起，下次姐姐打我的时候，我一定不会再哭出声，抱歉……”
    豆大的眼泪悄无声息地砸在地上，又像是砸在了沈父沈母的心上。
    他们一直看到的，听到的，都是亲生女儿沈佳人不争气，烂泥扶不上墙，还容不下沈佳玥。
    直到今晚，才意识到好像不是这样的。
    就沈佳玥骑在沈佳人身上打她的画面，足以说明这不是沈佳玥第一次这么做了。
    沈父沈母难以接受，他们优雅的女儿背后竟然是个泼妇！
    “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清冽淡漠的声音在沈父沈母身后响起。
    沈父心里咯噔一下，瞬间面白如纸。
    “混账东西！”沈父上前就给了沈佳玥一耳光。
    沈佳玥踉跄摔倒在地，明亮的眼睛里此刻尽是恐惧和慌乱。
    怎么办？
    爸爸妈妈都知道了，他们很快也会知道，沈佳人没他们看到的那么差。
    沈家还会有她的地方吗？
    沈佳玥越想越怕，近乎乞求地抱住沈父的腿，哭诉道：“爸爸我知道错了，我只是太生气了，我的朋友告诉我，就是妹妹找人拍的照片，这些都是借位，我根本不认识那个人。”
    这话不仅是解释给沈父沈母听，还是解释给顾墨霈听的。
    然而顾墨霈深邃的眸子里没有半点波澜。
    沈佳人躺在冰冷的地面，听沈父沈母失望的责骂，心一寸寸凉下去。
    从始至终，他们都没有问她一句：疼不疼？
    身体已经麻木了。
    然而，正当她满心悲哀时，一片阴影落在她身上，随后淡淡的、清冽的香味扑面而来。
    下一秒，她身体腾空，下意识抱住对方的脖颈。
    “沈家的家教我算是见识到了，顾家的家教提醒我，不能见死不救，人我先带走。”
    顾墨霈扫了沈父沈母一眼，无形的压力让几人不敢反驳。
    沈佳人吓得不敢抬头，紧紧抱着顾墨霈的脖子，又不敢太用力，惹恼了他。
    听说小顾总看上去总是云淡风轻，但好像脾气不太好。
    万一把他惹生气了，中途把她扔下来就不好了。
    从二楼房间到顾墨霈的车，全程走了八分钟。
    沈佳人一路上都惴惴不安，心如擂鼓。
    直到她被塞进车子，系好安全带，车子里的暖风从四面八方向她吹来时，她紧绷的神经才逐渐放松。
    “沈家亲生女儿，就过这种日子？”
    顾墨霈眸色清冷，双手随意搭在膝盖上，慵懒又霸道。
    沈佳人双眸低垂，声音很轻：“也不全是这样，有时候，他们还是挺关心我的。”
    “比如呢？”顾墨霈对上她的目光。
    沈佳人说不上来，她在沈家一向都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沉吟片刻后，她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道：“最起码，不用再为了学费发愁。”
    软糯的声音带着几分故意隐藏的悲伤。
    顾墨霈心里发堵，好像一团湿棉花阻碍了他的呼吸。
    沈佳人笑得乖巧又温顺，道：“比起以前，我已经过得很好了。”
    “谢谢小顾总今天帮忙，以后，我会尽量不麻烦你。”
    乖顺的话听得顾墨霈莫名烦躁。
    他微微俯身，逐渐靠近沈佳人，一字一句问道：“所以，你把沈佳玥的照片公之于众是为了什么？”
    沈佳人低头。
    顾墨霈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沈二小姐，你在我面前，可以不用装。”
    沈佳人收起虚假的软弱，目光突然带了冷意：“我想搞臭她，我想毁了她，我不想再被她欺负，我......”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顾墨霈一丝丝的关心，她说着便哽咽出声，“我只是......不想再被打，我只是想能好好地过日子。”
    轻如羽毛的话，好似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顾墨霈心上。
    他看着沈佳人满身伤痕，还想再问，最终烦躁地转过头去。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他做好他应该做的事情就够了。
    他已经越矩了。今天他不该来的。
    见他不再看自己，沈佳人才稍微放松。
    她很快就被送到医院。
    医生为她检查伤势时，顾墨霈就在一旁。
    目睹她身上青紫的伤，顾墨霈眸色越发冷冽。
    他猜到沈佳人在沈家地位不高，但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
    青红交错的伤势叠加，甚至还有三年前留下的伤疤。
    那块疤在她纤细白皙的胳膊上，粉色的伤疤格外狰狞刺目。
    “谢谢小顾总今天帮忙，医药费我会还给你。”
    在顾墨霈走神之际，沈佳人已经整理好衣服，乖乖走到他面前了。
    听她软糯开口，顾墨霈下意识皱起眉头，“沈小姐心里，我已经这么缺钱了？”
    沈佳人微微一怔，旋即立刻摇头解释道：“一码归一码，小顾总今晚救了我的命。”
    “呵。”
    顾墨霈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眸色晦暗不明。
    沈佳人也坐立不安，过了好一会才说道：“小顾总现在有时间吗？”
    顾墨霈示意她有话直说。
    她说：“我现在就可以签股份转让协议。”
    见她认真的样子，顾墨霈饶有兴味地问道：“不怕失去最后的筹码？”
    她勾起嘴角，笑得温温柔柔，道：“小顾总能在接到电话后，按时赶来，已经很有诚意了。”
    顾墨霈没有拒绝，立刻让助理准备转让协议。
    他身边的人办事效率快到让沈佳人咂舌。
    两人刚走出医院，转让协议就准备好了。
    “检查一下，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顾墨霈说完，将转让协议递给了她。
    她仔细看完，才发现顾墨霈按照高出市价的价格，收购她的股份，她最终能拿到一千两百万。
    “小顾总这是什么意思？”
    她指着那一长串数字问道。
    “明码标价的交易，难道不应该给钱？”顾墨霈道。
    沈佳人轻咬嘴唇，心里惴惴不安。
    她知道顾墨霈想要这些股份，便于他在沈氏集团有更大的发言权，所以她把股份转让给他，算是帮他一个忙。
    他就能帮她一个忙。
    现在变成了明码标价的交易，会不会……
    “沈小姐把股份卖给我，已经算是一个人情了。”顾墨霈一眼看出她的犹豫，指着签字栏说道：“在这，落下你的名字。”
    “咱们的交易就算正式开始了，今晚，只是小小的见面礼。”顾墨霈很少对一个女孩子这么有耐心。
    但沈佳人看起来软软糯糯，像块随时会融化的棉花糖。
    他总觉得自己说话大声点，她都会掉眼泪。
    偏偏是这样的女孩子，遭受沈佳玥欺负时，愣是一声不吭。
    尽管他知道，她装的。
    但他似乎......就吃这一套。
    沈佳人紧咬着唇，一笔一划，正式地写上自己的名字。
    “小顾总，合作愉快。”
    “走吧。”
    顾墨霈发话后，司机立刻启动车子。
    本以为自己又会被送回沈家，可当车子停下时，沈佳人还是微微愣了一下。
    “小顾总这是什么意思？”她诧异地看向顾墨霈。
    顾墨霈眸色淡然道：“今晚回去不合适，这是我名下的一处房产，沈小姐以后没地方去的话，都可以过来。”
    说完，他率先下车，为她打开车门。
    她愣愣地坐在车上，俏脸微扬，明亮的灯光照在她脸上。
    顾墨霈甚至能看见她脸上的小绒毛。
    “打算在车上住？”
    顾墨霈话里带着几分戏谑。
    沈佳人后知后觉，立刻起身下车，乖乖跟在他身后。
    乖顺的样子看得顾墨霈心中一阵烦躁，好像她在任何时候都在伪装自己，一昧的乖顺、讨好。
    真正的她又是什么样子？
    他捏了捏眉心，连续加班一周的他此时有点疲倦。
    公寓门被打开，沈佳人站在门口，问道：“小顾总要喝杯水再走吗？”
    对上她忐忑不安的双眸，顾墨霈眉宇间的疲倦被驱散。
    他缓缓低头，靠近，直视着她的眼睛，问道：“这算沈小姐委婉的邀请？”
    沈佳人纤白的手指掐着门框，迟疑半秒，点了点头。
    跟顾墨霈再走近点，或许在沈家的日子会好过点。
    见她都快把嘴唇咬出血了，顾墨霈眸色越发复杂。
    “今天就算了，累了，沈小姐早点休息。”
    话落，他转身就走，沈佳人也松了口气。
    待顾墨霈回到车上，暖风吹拂而来，他不禁闭上眼睛。
    脑海中再次划过沈佳人那双无辜又可怜的眸子。
    真的，很像她。
    他从贴身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小的木头雕刻的平安符。
    雕刻技艺拙劣，但上面的毛刺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圆润光滑。
    顾墨霈繁复摩挲着小平安符，脑海中划过那张无辜可怜的小脸。
    他十岁那年，被顾家死对头绑架，扔在深山老林，要不是那个小女孩，他恐怕早就死了。
    明明他们拉过钩，约好了明天见。
    可他，却没能再等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