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式暗恋法则

第42章 暗恋42


    昨晚大家喊得很畅快,玩得很开心,结果第二天一早就被班主任赶出了班级,拎着扫把、提着垃圾夹、拿着垃圾袋,迎着猎猎北风,在操场上面面相觑。愣过几秒,都没忍住笑出声。
    “我真是服了,昨晚我们班就只玩了仙女棒。”
    “抗议无效,还是被赶出来了。”
    “……”
    今天是元旦,下午有元旦汇演,操场上是务必要打扫干净的,有人猜测学校可能正愁找不着人打扫,刚好让高三的怨种们顶上。
    怨种们怨气虽重,但效率还是很高,早自习还没结束就打扫完毕,拎着打扫工具往回走。寒风冷冽,跟刀片一样往人身上刮,冷是冷,但也不是没有好处,出来走了一圈,混沌的脑子都被老北风吹醒了。
    桑幼回班时脑子无比清醒,但是第一节数学课没上几分钟,她就觉得头有千斤重,精神与肉体逐渐分离。
    脑子说,不许睡!数学课还敢睡?!
    身体说,对不起!再不睡要死了!!
    魂在天上飞,人在地上追。
    睡了。
    睡得很有罪恶感。
    一会睁一下眼,一会又睁一下,不过时间总是过得很慢,很折磨人。下课铃一响,桑幼就心安理得趴下了。最近可能是真正入了冬,休眠体质被激发,中途桑幼醒来时,才发现班上人倒了大半,整个教室寂静无声,偶有冷风吹来,凉飕飕,阴森森的。
    今天上午的课表有毒——数学,历史,政治,语文。
    每节课都很好睡,文素班跟中了邪一样,从第一节课倒到第四节课,如同秋收季节被收割了的麦子,乌泱泱倒一片,有几个顽强的费力直个身,结果风一吹,倒得更彻底。
    第四节是杨老师的课,她扫了眼已经阵亡半数以上的班级,笑道:“吓我一跳,你们都快睡出停尸间的氛围来了,来啊,都直起身,今天我们玩点好玩的。”
    班上人逐渐转醒,就见杨老师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两个字:悲悯。
    “今天玩头脑风暴,算是给你们积累作文素材。”杨老师开了个头,“谈起这两个字,你们可能会想到杜甫‘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会想到孟轲说的‘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又或是想到近现代儒学大师马一浮写下的‘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
    “看到这两个字的时候,你们想到了什么呢?自由发言,不用局限于这两个字,这只是给你们的出发点,三百六十度随意发散,谈到哪都行。”
    “好了,来,有想法的同学自己站起来说。”
    文素班有时就会玩这种游戏,杨老师力求最大程度的发散同学们的思维,讲究逻辑、胆量、文学功底,每一次都是唇枪舌战,热火朝天。
    既是思想的交锋碰撞,也是思想的交流。
    一个女生站起来:“我最开始以为的悲悯,是在别人受难时给予同情,给予帮助,但是后来,我看到莫言说过的一句话,他说,悲悯不是一种简单的施舍,而是对人的理解。只有建立在理解之上的悲悯,才不会显得廉价、苍白、虚假。”
    “悲悯,指对人间的苦难有一种感同身受的情感,是一种博大的爱,它是人与生俱来的,这是一种高级情感。”
    话音刚落,就有人站起来反驳:“有时我觉得悲悯是虚幻的,它建立在理解之上,建立在感同身受之上,但是谁又能做到真正的理解?做到真正的感同身受?鲁迅说,人的悲欢并不相同,你知道我的名字,可你不知道我的故事,你只是听闻我的行为,却不知道我经历什么。”
    “……”
    桑幼揉了揉脸,边喝水边听,着实没想到从第三句话开始,主题就偏了。头脑风暴还在继续,涉及主题越来越多样,出现了鳄鱼的眼泪、恶之平庸、信息茧房、肖申克的救赎等一系列字眼。
    她听得脑子都快炸了。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己欲,也要思于人,总是会有一些人打着爱的名义,站在制高点指点江山。在中国式家长中,这一点被体现得淋漓尽致,他们企图用关爱去消除一切隔膜,企图将自身价值追求施加在孩子身上,好像他们完不成的事情,总要有人去完成。”
    “这种现象普遍存在,该去思考背后的深层原因。”杨老师点评道,“突然想问你们,一个人,两个人,一群人,一大波人,他们都在做同样的事情,这件事情是对是错呢?我们该思考的,是这件事?还是做这件事的人?”
    桑幼撑着下巴想。
    思考事情,看到的是表面原因,思考人们不约而同做这件事的心理动机,看到的将是深层原因。
    她突然不合时宜的想到一句话,数量是否即是正义?
    答案当然不是。
    她思路逐渐清晰,抬头时,跟杨老师的视线对上,在那一瞬间,有一股莫名的预感,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她道:“桑幼有什么想法吗?”
    桑幼站起来,没忍住想,难道是自己想要发言的眼神过于热切?
    “当一群人都在做同一件事情,先不论那件事情的对错,因为事情大多都会有两面性,对错与否,难以评定。我比较想谈的是那群人的心理,他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或是他们是主动式还是被动式呢?”
    “人似乎都会有跟风随众的心理,大声质疑、另辟蹊径者毕竟只是少数。当看到周围人都在做一件事,即便旁观者们不认可,但最后还是会被拽进去成为参与者。”
    “人们往往愿意抛弃某样东西,去寻求那份让人倍感安全的归属感,以此证明自己的合群。”
    她话音刚落,就有人起身,像是赞同桑幼的观点,举校园霸凌、网络暴力等例子进行完善。
    自由的课堂总是过得很快,下课铃响后,桑幼绕到后排找林桥烟,恰好听到一个女生跟她的同桌念念叨叨。
    “装什么啊?道理她是真懂,不过还不是跟风喜欢周砚,一个刚开学的高一新生,对人家才了解多少?喜欢得也太随便了吧。”
    这是桑幼第二次认真看这张脸。
    她还是很有礼貌的,等人把话说完才开口:“喂。”
    那女生猛地回头,像是被吓了一跳。
    桑幼问:“你对周砚了解多少?冒昧问一句,你跟周砚说过话吗?他搭理你吗?”
    “我……”
    “你喜欢你就去追,没必要背后说我怎么样怎么样,我也没拦着你啊。”
    “你唯一眼光好的地方,就是喜欢周砚。”桑幼笑了下,残忍道,“毕竟追的明星,全塌。”
    这一下对于追星女孩来说简直是一万点暴击,毁灭性的伤害。
    桑幼跟林桥烟从后门出去,就听后边传来各种各样的声音,有女生的咒骂,有她小姐妹的安慰,还有一两声阴阳怪气的‘好牛逼啊’‘好拽哦’。
    桑幼低声道:“只敢背后乱说的一群傻逼。”
    当面屁都放不出一个。
    她顶着一张纯欲的脸,面无表情的吐出这么一句话,林桥烟诧异完,又有些想笑:“你还会骂人啊?”
    “会啊,不常说而已,不过有时会为某些人开绿色通道。”
    林桥烟乐了半天。
    桑幼感觉昨晚有妖精从后山爬进宿舍大楼,吸干了她的精血,不然她今天怎么会这么困?只有语文课、骂人、吃饭时短暂清醒,一旦停下就昏昏欲睡。
    下午第一节课是英语。
    困。
    迷迷糊糊的做完眼保健操,就听年段广播在组织同学们有序去操场,观看元旦汇演。桑幼拽着林桥烟的衣角,她走哪就跟到哪。
    桑幼个子比较矮,在队伍最前边,刚坐下打了会盹,就被林桥烟扯了扯衣服。
    “嗯?”
    林桥烟压低声音:“跟我去后边吃零食。”
    什么零食?
    她迷迷糊糊的跟着林桥烟在队伍最后边坐下,地上堆满了东西,薯片糖果肉干,还挺多。
    “哪来的?”
    “陈钦年他们从后边传上来的。”
    “!”
    桑幼神经一跳,猛地往后看,有些结巴:“他们怎么排在后边?”
    一个一班,一个十七班,一头一尾,怎么排的?
    她观察了一下才发现高三的位置方阵在最后面,为了避开两侧视线盲区,队形按蛇形排,排来排去,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前边还有高一高二两个大方阵,感觉高三到场,主打一个重在参与,看也看不清多少,还不如坐后边休息休息,聊聊天,吃吃零食。也有不少人带了作业下来,膝盖屈着,放上垫板就俯身开始写。
    阴天,寒风阵阵,风大得出奇,支起的旗帜猎猎随风起,舞台音响很大,被风吹得很远。
    在各种各样的声音中,桑幼垂首打盹,突然听林桥烟来了一句:“幼幼,你真喜欢周砚啊?”
    “!”
    这是被惊醒的第二回,桑幼下意识就道:“你也喜欢?”
    她至今记得上辈子高三时,两人返校为他们做的经验分享,她不知道他们之间是什么感情,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但是,关系应该是很好的。
    暗恋者吃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她的吃醋对象,只有一个人,就是林桥烟学姐,一个漂亮、温柔,优秀到让她自惭形秽的人。
    林桥烟含着糖果,眯着眼睛笑:“以前喜欢过。”
    “可能跟你今天的那个观点有些像,高一时候,女生话题里,出现频率最高的人就是他,他确实很优秀,无论哪一方面。听多了嘛,投放的目光就多了一些,自然有过心动。”
    “不过很短暂。”林桥烟笑道,“他太优秀了,自卑,那点喜欢禁不起自卑的消磨,慢慢就不再喜欢了,后来发现,他是个很不错的朋友,当朋友也很好。”
    桑幼怔了下。
    原来连林桥烟都会感到自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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