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有断剑

第44章


  白旭梅道:“所以说我学佛学的不够精深。”
  旺财摇头道:“哎呀哎呀,学佛还真是件方便的事情呀,想怎样便怎样。——我看也差不多了。废了他的功夫,人也瘸了,即使以后跑回来也威风不再了,教中那些老家伙也无话可说。”打算收工。
  然,外面突然传来骚动。
  旺财道:“何事喧哗?”
  一个侍从弯腰进来,恭敬道:“禀告圣子,是护法丘比特,他纠集了一部分长老……说要手刃瀬玖为死去的教众族人报仇。”
  旺财道:“知道了。下去。”
  对白旭梅道:“真麻烦。这些人打不过我,玩不过我,还妄想说的过我。”
  白旭梅听说魔教内部极左势力一直想置瀬玖于死地,而旺财放人的举动无疑顶着巨大的压力。然,旺财此人思路诡异无常,无法用常理推测,似乎也并不以此为难。
  凝视着与废人无异的瀬玖,白旭梅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爱与恨,生与死,过去与现在,现世与往生,对他来说生活就像一场梦魇,他越是想从这梦魇里出来就越出不来,瀬玖就是那扇门。
  瀬玖渐渐苏醒过来,睁眼见到白旭梅,百痛之中不忘对他勉强一笑,“是你。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白旭梅道:“你的琵琶骨碎了,脚筋也断了。”
  瀬玖道:“哦。”
  两人沉默了半晌,白旭梅轻声问道:“你——恨我吗?”
  瀬玖顿了顿,缓慢而坚定地摇头,道:“如果能恨,何必等到现在。”
  听了这意外的答案,白旭梅面具般的表情出现了裂痕,渐渐地神色复杂,渐渐地浑身都微微颤抖起来,瀬玖担心地唤了他一声:“大少爷?”
  白旭梅深吸口气,平复着内心的波澜,“恨也好……爱也罢……你再也不能折磨我了。”自语般喃喃说完这番话,他转身走开了。
  刚刚白旭梅很想砸了这扇门,从这窒息的噩梦中逃亡出去,然,他竟会怕,怕这扇门之后便是堵墙。
  瀬玖走的那天白旭梅没有去送行,那天碰巧起了沙尘暴,吞天灭地的混沌。
  白旭梅尽量乐观地想,迟早还是会拨云见日,一切尘归尘,土归土。
  胸前一枚贱 伙夫也有情
  瀬玖失踪后叶碎城乱了阵脚,众将领如没头苍蝇一般乱飞乱撞,没有头绪,最后还是瀬玖的副将勉强主持大局,提出的唯一可行性方案就是八百里加急将消息送进京师禀明景咸帝,众将领各司其职加强戒备,另一方面增派人手四处寻找失踪的濑大将军下落。
  景咸帝的圣旨很快下来了,然,和那副将的安排几无出入,只是追派了几位大内高手来协同搜寻。
  那几位高手带来了更厉害的几条狗,据说其闻味辨位的本领很了得,是从小用上好的华金火腿肉训练出来的,是大内好狗。
  然,不幸的是,这几条好狗不适应西北干燥的气候,初来乍到的水土不服,鼻子发干,情绪不是很高,让他们闻瀬玖的鞋袜子啥的,他们就打喷嚏啥的,最后还趴下,把脑袋搁在交搭的前爪上,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连大内好狗都没办法,搜救工作一时陷入了僵局,随着时间的一点点流逝,绑匪方面没有一点消息,虽然大家都没提,然,心里都明白,濑大将军生还的希望越来越渺茫了……
  只有身为搜救小组组长的王小侯不愿放弃希望,每天东跑西颠,只要听到一点点可疑的线索就立刻赶到现场,并且越来越疯狂地加紧对魔校本部——传说中的什锦海中央宫殿。
  然,茫茫异域,那如海市蜃楼般的存在从来不被外界所知,连西域土著也鲜少涉足,只有魔教核心力量才可以到达的天边……
  王小侯不管,他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那嘎啦翻出来,救出他最后的亲人濑叔。
  为此许多人受到审查、关押和拷打,然,并没有获得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看着王小侯熬夜导致的黑眼圈红眼睛,康复中的毛夷泰也跟着着急,他决定提前恢复工作,帮王小侯分忧。这想法一跟王小侯说便被否定,“你能做什么呀?!甭跟着添乱,老实修养去!”
  被撅了的毛夷泰有点灰心,换做别人他装病还来不及哪里会凑上去让人损,还损完了再凑上去继续挨损的!然,这个不是别人,是他最心爱的大哥,故,损便损了,难过之余还是替他着想。
  然,毛夷泰也知道自己确实没什么大的本领,起不了多大作用,现在身体又这样连马都上不了,不能跟着跑来跑去找人,只能守家待业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想来想去就只有审讯犯人这个活比较适合。
  说起审讯其实是个脏活累活,还没啥油水。工作环境恶劣——大多阴暗潮湿;工作的对象也令人不愉快——除了即将残废的人就是即将死去是人;负面的心理压力也大,简直就是把人类内心最黑暗残忍的一面放大几十倍几百倍,久而久之人的三观就会扭曲没有人的样子。做这个没有点过硬的素质是不成的。
  然,毛夷泰觉得还好,没有特别勉强,他想,也许自己算是有点这方面的天赋。
  他裹着一件红狐皮领棉大氅,把自己裹得紧紧的,托他的福地牢里也点起了一个打火盆,在他面前烧得旺旺的驱赶寒气。毛夷泰监督众人行刑,再把他认为嫌疑大的犯人拎到面前亲自指挥实施拷打。
  他拷打的手段残忍而丰富,有时候还很富有想象力地命人赶制出一些新的刑具,那些刑具往往有着匪夷所思的形状和出人意料的用途,其实际功效更是令闻着丧胆受者丧命。比如一个看似普通的木架子,毛夷泰命人在上面固定安上两只铁环,将犯人的双脚分别绑上,使其大头朝下身体打开,之后用一个如狼牙般锋利的长锯,从两腿中间的位置开始……
  又比如一只粗壮的树桩上面削尖,使犯人骑坐于上,尖头的位置对准菊花,犯人在自身重力之下会自动爆菊。这还不够,毛夷泰还命人备好几只十几斤重的铁锭,用来缠挂于双脚之上增加下坠重量……
  他只去了地牢几日,那里便开创了点新的气象,简直是人间修罗场,有的人在听到自己将被毛夷泰亲自提审之后便咬舌了,怕的是待会连自尽的力气都没有。
  因着他的手段,犯人招供的内容大大地增多了,有的人甚至被逼疯生生想出些根本不存在的内容来招供,等到王小侯他们按照假消息追踪结果却发现啥也不是的时候,回来审问那犯人,犯人却指天指地痛哭流涕地表示他说的是真的,乃至以死明志!
  王小侯很快发现了事有蹊跷,等到有人遮遮掩掩地跟他说了毛夷泰在地牢中的作为,便气得够呛。赶去地牢的时候王小侯正在亲自干活,翻翻捡捡眼前火炉里一块烙铁,这烙铁也是特制的,如印章般,上面只得一个“贱”字。毛夷泰素手无力地举起烙铁,眯眼看了看,觉得颜色很漂亮,火候也刚好,便歪头冲刚刚就让人带到脚边跪下的犯人道:“你再想想没什么说的吗?”
  那犯人是个白白的青年,此刻被扒开了前襟,露出一片好皮肤,只是人有点天然呆,只知道害怕,用软弱的眼神畏惧地看着那块红彤彤的烙铁,摇着头啥也说不出。
  毛夷泰也没指望他能说出啥来,微微一笑,便将那烙铁按上雪白的皮肤。
  “嗷————————————”
  犯人拖着长调翻着白眼昏过去了。
  毛夷泰觉得他很没用,刚想把人弄上新弄出来的钉子凳试试效果,王小侯就到了。
  毛夷泰一见王小侯就忘了钉子凳,心想他是来探班的吧,想必是明白我为他办事颇费了些心思,担心我的身体特地前来慰问,唉,其实他哪里用这样客气,只要知道我一心为他,他心里有我一星半点的就好了,心里窃喜,面上便略略羞赧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地等着王小侯的夸奖示好。
  然,等到的却是王小侯大声的呵斥:“你在干什么!!”
  毛夷泰一震,乱了方寸,完全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处,不知所措地望过去,王小侯用马鞭挑了昏倒在地上的犯人的脸,对王小侯继续指责道:“这个不是濑大将军的家仆赵五松?!他是濑大将军特赦了的,你竟又把他弄进来打成这样?!你在干什么?!”
  毛夷泰结巴争辩道:“可是大哥……他……他还是可……可疑呀!”
  王小侯骂道:“可疑个P,他一实心眼的傻子,我们几堂都审过了没有问题,你还在这里作什么妖!非要弄得天怒人怨天打雷劈?!你看看你做的什么好事!谁让你这么干了?!谁让你这么干了!!”
  毛夷泰又要争辩,被王小侯压住气势大骂了一顿,最后拿鞭梢指着他道:“这就是你还残着,要是你身体好了我非揍你一顿不可!回去!快回去躺着!别在这里添乱!”
  毛夷泰缩在红狐狸毛领子里哭着回去了,地牢里又归去平静。
  而那胸膛上被烙上一个“贱”字的赵五松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丢弃在地牢后面的死胡同里,挣扎着爬出来,躲回自己家,他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赦免了,也不想自己为啥可以活着出来,只觉得害怕,低头看胸口,那里红肿成一块高地,死疼死疼的,他抹了抹眼泪,忍着疼将一年多来攒的钱都包在一个布帕里,匆匆收拾了个小包袱,准备逃跑了。
  一边佝偻着胸摇摇晃晃地走在逃难的路上,五松一边苦恼地想着该如何逃,他没一个人走过,并不知道该如何走,不管怎样,他打算先到第一个落脚的地方再做考虑,那就是——大车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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