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梦奇夜

   
   “没关系，再见。”             
第四章   
   “再见。”抚着仍有些痛的手指，恶恶朝行凶的白乌鸦扮个鬼脸。   
   目送着陌生人走远，无我确定四周再也没有其他人后，突然伸手一把掐住肩头宠物的脖子。   
   “死小乌！你想死吗？竟然在普通人面前现出一副很襥的死样！”   
   
乌鸦拍翅挣扎中轻烟雾起，眨眼间出现在无我面前的是一位身着白袍的奇特男子。男子的五官呈现一种阴柔的美，狭长的眼与细挑的眉，挺直的鼻与红润的薄唇，细致到连广告美女也无法比拟的雪白肌肤。他以那双金泽的眼瞳不悦地睨视无我，冷冷的，又带着种不屑的讥讽。 
  
   “本大人讨厌那个女人！”   
   “哼，只要把你说成是乌鸦的人你都讨厌。”无我反唇相讥，“快点走啦，告诉过你很多次，不要在外面随意变化成人形，被人发现后丢脸的可是我。”   
   “真正丢脸的是同你定下契约的本大人才对，你除了整天骗吃骗喝，把本大人当成普通的乌鸦养之外什么都不做。”   
   “这只能怪你自己，还能怨谁？谁让你这只笨乌鸦当初被我下了咒，认我为主，与我定下契约。”   
   被说到了痛处，乌雅闹别扭似的不吭声，一甩头，整个人形便消失无踪。   
   “笨小乌，记得先到家的要煮晚饭！”习惯了与妖魔鬼怪打交道的鬼怪师朝什么都没有的天空大吼，随后慢悠悠地踏上归途。   
   “我要是能有那么一只又漂亮又通人性的鸟就好了，最好是乌鸦。多奇怪，明明叫乌鸦，却长着一身雪白的羽毛……”   
   柳夜奇皱眉忍耐地听着柳恶恶一路上不断重复地絮絮叨叨。今天见到了罕见的东西，他突然间就有了想法，正在考虑有没有可能写一个有关乌鸦的故事。   
   “别让她跑了……”   
   “快追！”   
   “抓住这个假半仙……”   
   迎面而来的混乱，让各怀所思的兄妹不由停下脚步，一大群人正追着一名女子跑向他们。那名女子跑得极快，原在百米之外的她眨眼间就到了他们眼前。   
   “啊……”柳恶恶惊叫，“哥，你看到了吧？我有没有眼花？刚刚跑过去的女子就是先前……”   
   柳夜奇慎重地点下头，以肯定自己也见到了相同诡异的情景。   
   “不对啊，明明应该是在我们身后的，才分开几分钟，怎么会从我们前面跑过来呢？”问着身旁兄长也回答不出的疑问，恶恶干脆拉住一群追者中跑得最慢的一个。   
   “不好意思，大叔，我想问问你们为什么要追刚才跑过去的那个女子？”   
   “怎么又是你们？”被拉住的中年男人不太高兴地道，正是先前把假半仙拉去警局的亲戚之一。   
   “嘿嘿嘿，好巧啊！大叔，那个女的不就是刚才被你们抓去警局的女骗子吗？”恶恶只能干笑着问。   
   “就是她。在警局待了半小时，不管警察问什么她都不说话，只是傻笑。结果，趁我们一个不留心就跑了出来。”             
第五章   
   满肚子疑问的人似是明白地“哦”了声，放开手，同兄长有默契地对视一眼。   
   “好像有点奇怪，如果她一直在警局现在才逃出来，那么方才和我们说话的是谁？”   
   “而且那只白乌鸦也未免太罕见了。”镜片下，柳夜奇深邃的眼眸闪现着锐利的光芒，“恶恶，说不定……她真的是……”   
   “那还干站着干什么？追！”因心里的猜测变得无比兴奋，恶恶拉着柳夜奇拔足狂奔起来。方向虽与先前那些人一致，却选择了七弯八拐迷宫似的小道。   
   恶恶走的小路让柳夜奇很快见到了浑身透着谜的女子。她已经不再奔跑，因为身后早已没有追逐的人群。两兄妹偷偷跟着女子，不敢相信世上有如此相像的两人。   
   
女子向郊外一直走，也不搭公车，根本不觉得累似的。而柳夜奇兄妹已经走得极为疲累了，即使他经常锻炼身体，但徒步走上十公里这样的运动他还是无法觉得轻松。天色逐渐变暗，女子继续走着，暗夜中的不远处有灯光闪烁。看到那灯光，女子又奔跑起来。 
  
   惊奇的事就在此时发生，奔跑中的女子跑着跑着竟双手着地，像动物似的以四肢奔跑。人形的身体也逐渐缩小，露出尖长的耳朵与短短的尾巴。   
   “是一只兔子！”恶恶不敢相信地大叫。   
   叫声惊动了前头奔跑的妖物，那只兔子便跑得更快了，一瞬间就跳过门槛，跃进院门大开的旧宅。   
   是间非常古朴的宅院，也没有左邻右舍，坐落于空旷的场地上。夜色中虽不能辨别出此建筑的建造年代，但依院墙无法遮挡的参天大树判断，必定是经历了相当时间的旧宅。  
 
   “怎么办？进不进去？怎么像是进入了鬼怪小说的世界。”   
   和妹妹抱有相同的感觉，柳夜奇至今还不能确定自己是否在做梦。两人傻子似的站在宅前良久，隔了半晌，身为兄长的人才缓缓道一句“回去吧”。   
   “呃？”恶恶不甘心地看着兄长，“这么稀奇的事，为什么不进去看个究竟，弄个明白？”   
   
“鬼怪这种事，本就莫名。我写鬼怪小说，虽涉及鬼怪的世界，但毕竟只是个凡人。好奇心会杀死猫，你想和我一起死在这里吗？”夜色中的他一副莫测高深的模样，“我们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已是不被允许，还是快点离开这里更好。” 
  
   柳恶恶立刻联想到历来鬼怪故事中的情节，不由打个寒颤，四下张望后便同意地点点头。   
   “我现在就给奇辉打电话，让他开车来接我们。前面有村庄，我们去那里等。”   
   柳夜奇掏出手机，拉着妹妹匆匆离去。走得太急，兄妹俩谁都未曾注意围墙内的古树上正站着一个白袍的颀长人影。   
   院内，无我坐在廊道的台阶上，在她身旁正蹲着那只刚跑回来的兔子。             
第六章   
   “竟然被人发现了。”她发出叹息似的低语。   
   “蠢物就是蠢物，被人类跟踪也不知道。”乌雅斜靠廊柱轻哼。   
   像是极为惧怕神鸦的怒气，蹲在地上的兔子浑身颤抖。   
   “好啦，小乌没有真的生气，你不用怕。”无我伸出右手，摊开手掌，“今天要你当我的替身也相当辛苦了。”   
   于是，听懂主人安慰的兔子跳上那只善意的手掌，舒服地闭上那对红玉般润泽的眼睛。   
   无我又轻声念了句咒语，其手掌上蜷缩成团的动物越变越小，最后化成了画有咒符并剪成兔子形状的彩纸。   
   “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她抬头，眉眼含笑，月光下的脸庞滋生出一股妩媚。   
   
“那对男女知道你驱使鬼怪作替身，并且也知道我们的住处。”俯首看着自己的契约者，他以冷漠的表情遮掩自己不安的心。他在揣测她的心思，因为一直无法弄懂她的想法，偏偏越是弄不懂时，越想弄清楚。 
  
   “不用担心，如果对象是那个男人……”月牙似的眼睛眯眯笑，她露出一种微妙的神情。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也没有。”她睁开眼，得意地道，“你不知道他是谁吗？”   
   “本大人才不需要为人类费心。”他不满地冷哼。   
   “是夜奇啊。”   
   “夜奇？那个写鬼怪小说的作家？”乌雅不由站直了身体，“我一直以为夜奇会是一个美丽的女子。”   
   无我轻笑出声，禁不住打趣流露失望表情的妖怪，“所以说妖怪向来都是以自己的感官欲望妄下结论，不像人类，更注重理性的分析。”   
   “哼，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回来的途中，一只蜜蜂告诉我的。”   
   “原来……夜奇是这样的男人……”不加怀疑地相信对方的话，被奉为神的妖喃喃自语。   
   
那个男人，有着和自己化成人形时差不多的身材，似乎还略高他一些。非常端正的五官，充满知性的书卷气，在人类的世界内算是长得好看的。戴一副无框眼镜，镜片下有一双能够直视万物的澈亮眼睛，眼神温和却不失明察秋毫的锐利。而且一见到他，就能说出白乌鸦的来历……这么一想，男人无论哪一点都符合他心目中畅销鬼怪小说家夜奇的形象。 
  
   “是啊。原来是这样的男人，写出了《贪·生》这样的故事。”无我淡淡一笑，为长期跟在自己身旁的妖怪竟和自己一样喜欢上了同一个鬼怪小说家。   
   “‘……至于结局，悲或喜，不重要。只记得，最初的一只鬼，真心实意地喜欢上了一个人……’这个故事中本大人喜欢的仅这一句话。”被读透心思的乌雅不悦地强调道。  
 
   “知道了，所以明天夜奇来这里时，你可以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