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梦奇夜

第27章


真是糟糕,无我已经不在身边了。   
   “琴师,你怎么了?我去禀告王爷。”   
   “等等……”竭力要自己冷静下来,他唤住对方,“你叫我什么?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琴师啊,你怎么了?这里是平南王府,你是王府里的琴师亘乐啊。”   
   
“轰!”一个大雷打得柳夜奇差点昏过去。开什么玩笑?他怎么会变成自己笔下的主人公了?他立即跳下床找了面铜镜细看,镜中人的样貌竟和曾经在自己脑海中构思的人物一模一样。步履不稳地跌坐在床沿上,他无语问苍天。谁能告诉他,这样不可思议的事是怎么发生的?自己只是喝了点酒,为什么醒来后会掉进小说描写的时空中。 
  
   “我是亘乐……平南王……”他的喃喃自语在另一人看来他已经清醒的表示。   
   “对啊,琴师,你觉得好些了吗?”   
   
“哦,好些了。”既然遇到过妖,也被女鬼缠过,又到过忘川,他想了想觉得这次的奇遇比起之前要好很多了。毕竟这是他写的小说,没有人比他更熟悉小说的情节发展。或许等全部结束了便能回到现实中,他这么安慰自己。为了确定情节发展至哪个段落,他找了一个听上去不太容易令人怀疑的方式提问。 
            
第七十八章   
   “我睡了很长时间吗?怎么觉得头晕乎乎的。”   
   “琴师真是的,你都睡了三天了。三天前你受邀去尚书府弹琴,谁知和宫里的乐师争执了起来,一不小心头撞到柱子就昏死过去。”   
   “哦……”记起确有其事,柳夜奇装出了然的样子频频点头,“的确。你去告诉王爷,就说我醒了,没受伤,请他不必为我担心。”   
   “是。”小丫环立刻转身跑出屋。   
   
颇感稀奇地环视屋内一周,他觉得亘乐所居之处竟与自己的写作室类似。真不愧是自己作品,半是自嘲地露出笑容,他的视线停驻于摆放在案几上的一架古琴。千年梧桐木的琴身,银泽中隐隐泛红的琴弦,他给这架七弦古琴取名为“濯恒”。 
  
   不曾想到能够亲自触摸这架奇异又美丽的琴,他伸出手指轻抚那反射着妖艳银光的琴弦。   
   “嘣”!血丝沁出,手指竟被琴弦所伤。   
   下意识将受伤的手指含在嘴里,他觉得身心俱是空荡荡的,一切的一切皆虚虚实实无从掌握。   
   “为什么总是这么不小心呢?”悦耳的女声伴着一声戏谑的轻笑,他惊讶的抬头。   
   女子有一头火焰似的红发,一双微微泛红如玉般的眼睛,而那眯着眼要笑不笑的神情分明就是自己心底方才念到的人儿。   
   “梦梦!”他情不自禁地叫了她的名字。   
   “你睡糊涂了吗?我是濯恒。”顶着一张与无我一样五官的脸庞,女子略有不悦。   
   “濯……恒……”   
   
柳夜奇托住自己的下巴,什么时候他笔下的琴妖变成了人类女子?不过既然自己成了亘乐,那么濯恒是无我似乎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最终又因为濯恒是无我,他露出满意的笑容。 
  
   “可能是有些睡糊涂了。”   
   “我出来是要告诉你,你必须尽快逃离平南王府。”女生版的濯恒神色严峻。   
   “为什么?”明知道是什么原因,他还是决定装得像那个老实的主人公。   
   “平南王谋反,皇帝已下旨诛连九族,即刻便有人来抄家。”   
   轻吁一口气,为情节总算还在自己的意料之中。接着他便摇摇头,“我不能逃。”   
   “你是傻瓜吗?”自称是濯恒的无我骂道,“如果你不逃的话,多半会被发配边疆。   
   如果我逃的话,我又怎么能让故事结束?又怎么能回到现实呢?无法解释清楚的理由,他哽在喉咙口说不出来。   
   “你不会是想殉主吧?”琴妖的脸色如死灰一般,双目眨也不眨地盯着他。   
   他被看得心虚,不由侧过脸。   
   “差不多吧。”   
   “是吗?”另一者冷笑起来,“我喜欢你,不是玩笑,也不是因为你曾是我哥哥。这像是一个诅咒,我爱你的诅咒。”   
   唉?等等……为什么这话听起来如此耳熟又诡异?柳夜奇的心不住往下沉,他记得无我在那个大雨的下午说过类似的表白话语。             
第七十九章   
   “你究竟是谁?”他沉不住气,嘶哑地问。   
   “琴妖濯恒。”   
   “不!不对!你是无我!你是梦梦!”他发疯似的大吼。   
   “我是濯恒,是和你亘乐定下契约的琴妖。”红玉似的眼眸似要迸出火焰,“你,亘乐,区区一个琴师,凭什么拒绝我?”   
   “我……”他百口莫辩。   
   于是她便哭了起来,眼泪滑落。衬着那双红艳的瞳眸,似血珠滴在他的心上,烙下很痛的伤口。   
   “为什么拒绝我?你明明说要永远照顾我,永远保护我的。”   
   “我……”他伸出手,搂住她的肩,无奈叹息,“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已经忘掉小说原定的情节,面对这样和无我无所区别的濯恒,他已经混乱了,也不想去分辨或计较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陪平南王一起死。他与你有恩,你想做一个忠义的人。”她在他怀里抽泣,“可是我也想做一个忠义的妖,你去吧。”   
   “那你呢?”   
   “随汝去、伴汝去、等汝回。”   
   
简简单单九个字,却叫听者感动莫名。柳夜奇也哭了,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就要离开眼前的女子他就觉得好悲伤好难过。仿佛自己真的就要去死了,而事实上小说中的亘乐也即将死去。 
  
   他哭得不能自已。   
   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他们要分开?明明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他就要死,她却要嫁给木鸢浩……搅乱了,心碎了,越发痛得厉害。   
   
恍恍惚惚中,他握住她温润柔软的手,随后她抽身离开,一个娇小孤单的背影越飘越远。迷迷蒙蒙的,他似乎叫着她的名字,而她再也没有回头。他想她不是濯恒,她一定就是无我。她是来救他的,是希望再给彼此一个机会。心里如此肯定,他便拔足狂奔。身体似长了翅膀,如鸟儿飞掠过王府的亭台楼榭。 
  
   “梦梦……无我……”对着她的背影,他使劲地喊,喊得喉咙发痛。   
   终于她听到了他的呼喊,停住脚步,远远地转头。她在微笑,眯着眼的神情一点也不像是什么濯恒,在昏暗的光线中长长的发丝乌黑亮眼。   
   “梦梦!”他冲上前。   
   
“夜奇哥哥,我恨你,你去死吧……”他的手碰触她衣衫的一刹那,她的表情变得狰狞阴森,已不是无我的模样,反而有点像那些个女鬼。他竟不知她如此恨他,如此讨厌他,甚至要亲手杀了他。 
  
   是自己错了吗?拒绝她,违背自己的心意,只为了心里那些小小的不确定。   
   “梦梦……”   
   他认命地闭眼,感觉胸口被刺得剧烈疼痛,临死前挣扎了两下,又惊觉自己尚有意识,而且某个意识越来越清晰。   
   是什么?他努力睁开双眼,看见一室明晃晃的光亮,是晴朗明媚的午后,自己正躺在客厅的长沙发上,一旁的茶几上还有喝剩的半瓶烈酒。             
第八十章   
   
原来是做了一个荒诞的梦,他以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手指传来些许的痛意,他惊讶地发现和梦中一样的细小伤口。是梦非梦?他倒在沙发上,脑中残余着梦里的哀伤和痛意。环顾静悄悄的屋子,他为梦中所经历的事和所遇到的人唏嘘不已。 
  
   心比昨夜喝酒前更乱,更无法平静。   
   
无我真的恨他吗?因为他的口是心非?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也许那些经历并不是梦,是他和她内心世界的写照。可是她骗他不是吗?说喜欢他,却一转头就投入别人的怀抱。她是在报复他吗?就像梦里那样,以最残忍的方式杀死他。 
  
   不能再想了,柳夜奇,仅仅是一场没有任何意义的乱梦。他努力劝服自己忘记所有,如驼鸟似的躲进书房。不敢再碰酒,怕酒醉后又跌进悲伤的旧梦。   
   已经结束了,他和她共同度过的每一天。   
   她骗他,说什么“随汝来、伴汝去、等汝回”,都是骗他的吗?   
   
越想要忘却理清的事,有时候偏越容易想起。柳夜奇的心神乱得不可理喻,他想逃脱这样尴尬又不堪的悲哀处境,可是再也无法逃脱。他不知,他在书房里苦苦试着挣脱时,那个与无我定下契约的神鸦大人同样做着最后的无意义的挣扎。 
  
   是谁说过?   
   情断丝缠,生死不止,如此轮回报应!   
   早知,他一定不会那样说,一定不会那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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