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芳谱

第903章


“是忽日列……是忽日列,你还没死!”多勒克相信哈克钦如果看到眼前一幕,也会惊讶的不知所措,要不是他骑术娴熟,甚至都会从马背上坠落下来。
忽日列桀骜道:“哈克钦呢,叫他来见我……”
“哈哈……哈哈哈哈……”多勒克阴测测的一笑,挥手向地面的哈克钦尸首一指,“他正看着你呢。”
“啊……”亲眼目睹哈克钦惨死的凄凉模样,忽日列皱着眉头,沉沉的叹了口气,他与哈克钦虽然相交不睦,可毕竟都是同一个父亲的兄弟,他恨死了朔落王,对哈克钦只是微微鄙夷,并不愤恨。
多勒克哈哈狂笑道:“大家看清楚了,这是鬼魂附体,他不是人,大家乱刀将他砍死了,再去与南蛮子决一死战。”
身后轰然应诺,却是没几个人敢扑出来,忽日列过去在吐蕃国名声在外,手段凶厉,无人不被其风头所篡,忽日列回过头瞥了严正以待的江东军一眼,皱眉道:“哈克钦被他们杀了?”
多勒克点头道:“是啊……”心底里不禁燃起希望,他看到忽日列猛然出现,早就方寸大乱,惊魂未定,失去了所有的主张,此刻骤然回过神,又想……忽日列不管死没死,毕竟是吐蕃人,看到自己的亲弟弟死在面前,说不定就会为他复仇。
多勒克自小就厌恶忽日列,觉得他盛气凌人,不将他和他爹爹蒙泰羁勒放在眼底,因此打起忽日列来,才会那么卖命,眼下忽日列被激起胸中怒火的话,多勒克也不介意利用一番。
忽日列哈哈大笑一声,低头对着哈克钦的尸首笑道:“好,死得好,你是自取死路,怪得了谁?”
“赫……”多勒克咬紧了牙关,骂道:“滚开,你这死鬼,挡着碍事……”
忽日列的背后传来一个尖尖的嗓音,叫道:“多勒克,你不要命了吗,见到忽日列也敢这么说话。”
多勒克转眉忘了一眼,冷笑道:“原来乌卓玛也没死,那好极了,你以为他现在还是吐蕃的大王子吗,吐蕃上下,早就没了他这一号人,今夜我们杀光对面的南蛮子,南朝天下便是吐蕃的啦,日后的大王,也会是我多勒克。”
忽日列嗤的一声冷哼道:“不自量力……”挥起一对熟铜棍,赶马冲了过去,多勒克匆忙用弯刀架住,忽日列一声大吼,将多勒克连人带马推开三丈远,背后的吐蕃军队内一片哗然,军鼓也不知该不该擂起,众人目瞪口呆。
牛再春,马其英和鲜于无忌冷眉看过去,见到方才还意气风发的多勒克,在忽日列的手下却是完全另外一幅模样,牛再春和马其英用力的抹了抹眼,惊讶道:“这蛮子……真的没死。”
忽日列过去是吐蕃国第一猛士,盛名之下,牛再春和马其英早就在他手下吃尽了苦头,他们两人联合蒙泰羁勒,三员大将也打不过忽日列赤手空拳一个人,牛再春和马其英紧张的捏着拳头,不知该给哪一边助威才对,转头四顾去看。
“啊……”多勒克被忽日列的熟铜棍砍在左边肩头上,一只胳膊顿时抬不起来,他骑术精湛,总算没有跌下马来,反而还顺着马肚子,一脚踢在忽日列的战骑上。
忽日列的马儿一跳而起,他用力的摁住马头,正要挥起熟铜棍,背后忽然传来一阵虚弱的喘息:“忽日列……”
“嗯……”忽日列回头看过去,见到乌卓玛的脸颊上一片惨白,额头上排了一串密密麻麻的水珠子,也不知道是雨水还是冷汗,嘴角和鼻翼拧住,嘴唇也快咬破了。
忽日列道:“乌卓玛,你怎么……”话音还未落下,多勒克的弯刀砍到了背后,忽日列侧身避过,一边焦急的望着乌卓玛,一边迎敌,多勒克嘿嘿狞笑道:“哦……大着肚子啦?哈哈,怕是被我踢中胎儿了吧,哈哈,你们这三个死鬼,一起死吧。”
牛再春叫道:“我助他一次……”拔出方天戟,一胳膊扔了出去,正中多勒克的马臀,马儿惊声一叫,多勒克的弯刀落了空,身子向后露出个破绽,忽日列趁势一棍打了上面,将多勒克打的皮开肉绽,惨叫连连。
忽日列扔掉手中的熟铜棍,牙咬将多勒克举起来,拿在手中拼命的挥舞,对吐蕃士兵们大叫道:“我是忽日列,你们今夜如果不走,日后就像哈克钦那样,再也回不到吐蕃,无法与自己的父母妻儿相会,客死他乡,倘若你们还听我的话,便跟我回到吐蕃去。”
面前一阵默然,只有雨水落在地面上叮叮当当的脆响,忽日列又道:“你们听不见吗,南朝江山,不是我们这两万人可以占为己有的,一旦他们苏醒过来,会把入侵者撕为碎片,还不快走?”
面前的吐蕃士兵好像土崩瓦解一般的散了开去,哈克钦一死,他们的主心骨都没有了,再加上忽日列威名尚在,没有一个人敢出来反驳反抗,忽日列挥起胳膊,将多勒克重重的砸在地面上,砸成一滩乱泥,回头抱起乌卓玛,大叫道:“我们出城,往西走,再不回头!”
两万吐蕃人轰然而散,不过一会便消失在洛都城内,走的一个不剩,牛再春迷茫的抹了抹自己的眼睛,大叫道:“他们散了,他们散了,哦不对,他们败了,我们追上前去,杀掉鲜于无忌,便是大功一件……”
转头又吩咐一个属下,道:“你快去宫中启奏皇上,就说我等誓死顶住鲜于老贼,与洛都共存亡。”
五千守军杀出长街,鲜于无忌尚在蒙蒙然发呆,他的手下叫他道:“大将军,我们怎么办,还要攻打皇宫吗?”
“哦……”鲜于无忌回过神来,手下的箭兵转过箭头,迎向牛再春等人,他迟迟也不下令,耳中不断回响起鲜于婵的谆谆细语:“爹爹……如果三皇子他们也不同你归心,你便不要再造反了,成不成?”
“小小孩儿,你懂什么,他要仰仗爹爹坐上皇位,怎么不与爹爹归心?”
“我是说如果,我们打一个赌,他真的要在皇城内杀掉您,您便要答应蝉儿,从此退兵东南,再也不来中原。”
“呵呵,傻丫头,你终于能说话了,爹爹高兴还来不及,你看看,现在你的模样,和别人家的姑娘没有任何分别了,甚至……还要美貌可人的多,爹爹哪还有什么怨恨呢,可要爹爹退兵,不是自寻死路吗,谁也不会放过爹爹的。”
“嗯嗯……爹爹,我答应了别人,无论如何也要说服你退兵自守,你就答应人家一回嘛,蝉儿这么多年来,从未开口向你恳求过,你便这么狠心么?”
“哎……哎傻丫头,爹爹怎么会不答应你呢,嘶,这事情容爹爹考虑考虑,你说卫,党二人有异心,爹爹只要把他们叫来一问,便知分晓。”
……
“大将军,我们怎么办?”手下人再度催问,将鲜于无忌唤回了神,他苍迈的眼神木讷讷的盯着如狼似虎杀过来的五千守军,见到他们浑然不顾性命,一片忠肝义胆。
若在往日,鲜于无忌见到这样的南朝士兵,必定拍起手大叫三声好,可是这些人现在却是他的敌人,是要来拿他首级性命的,倘若他们得胜的话,鲜于一家哪里还有什么活路。
但是鲜于婵已经活生生的再也不复当年的可怜模样,鲜于无忌的雄心壮志渐渐磨灭掉,真的打下皇宫,杀掉仁宗又能怎样,他鲜于无忌也当不了皇上,漫说他膝下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娇弱女儿,就算他坐上皇位,那些大臣们便会真心归顺他么?
过去赵虞修在身侧,他还能让自己的未来女婿坐上皇位,名正言顺,现在赵虞修也死了,鲜于无忌竟是再也没有半点目标。
他茫然的叹了口气,挥手道:“我们退兵吧。”
“什么?”手下人急得大叫,“大将军使不得啊,使不得啊,我们退兵,等洛都缓过劲来,迟早要来找我们算账的啊。”
鲜于无忌怒声大吼道:“我答应了蝉儿,怎可食言?再说我的女儿现在活得好端端的,便是叫我用脑袋去换,我也决不皱眉头,等回到宁安府,安顿好蝉儿,我便负荆请罪就是,退兵……”
……
牛再春和马其英冲到鲜于无忌军阵的跟前,虽然气势很盛,实则心底还是惴惴不安,方才亲眼目睹到鲜于无忌领兵的厉害处,知道他是沙场老狐狸,运筹帷幄,也许只有杨宗志可以制服他。
可是杨宗志根本就不会出现在这里,牛再春和马其英只能凭借一口勇气前冲,江东军内乱,若不抓住这个机会反败为胜,迟早还是会被人家消灭掉,这眼前的一瞬间,便是稍纵即逝的契机。
江东箭兵的箭弦拉得吱吱作响,牛再春和马其英心头砰砰乱跳,硬着头皮向前冲,想着也许被乱箭射死的哈克钦和三皇子便是自己的下场,正在这时,对面军阵中传来一声号响,箭兵们收掉手中的弓弦,转身上马向后撤去。
“咦……”牛再春惊讶的咂了咂嘴,顾不得多想,继续穷追猛赶,他们守城军没有战马,跟不上人家的步伐,顷刻便被江东军潮水般退出了洛都城。
牛再春和马其英一直追到东门口,望着苍茫的雨夜,天边已经显出晕白色,预示着新的一天即将来临,牛再春和马其英哭笑不得,不知该大声欢呼,还是该累得躺倒在地面上。
今夜的一切仿佛都与他们无关,自从退守后,事情发生的太快,简直就是迅雷不及掩耳,叫他们一时还闹不明白所以,科室无论如何,江东军的确是退出了洛都城,洛都城保住了,他们的脑袋也保住了。
背后有士兵兴奋的大叫起来,大家都不敢相信眼前的奇迹,牛再春苦笑一声,回头与马其英对视,身后飞快跑过来一个下人,对着他的耳朵轻声低语了几句,牛再春听了一会,本来疲累欲死的身子骨跳起来,惶遽着大叫道:“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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