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掌心的痣

 
“暴殄天物。”袁方宇拿开水在玻璃杯里过了一下，倒入覆盖杯底的酒，晃了一晃，杯身透出薄薄的冰雾，煞是人，“先喝一小口，什么感觉？” 
林秋落照做：“嗯……好像是有层次的。” 
袁方宇颔首。 
“有菠萝，还有……西柚，还有肯德基甜筒的味道。” 
“肯德基甜筒……” 
“不是混合果汁么？” 
“这是一个非常著名的白葡萄酒品牌，原产地是智利中部山谷。去年去美国的时候带回来的，路费可比酒钱还贵。” 
“白葡萄酒哦……怎么会有那么多种水果的味道？” 
“这就是它的神奇之处了，这种酒本来是要夏天喝最好，零售商告诉我搭配白煮的鸡肉或海鲜口感最好。” 
“那我都已经当果汁喝了。” 
“果汁配乐扣。”袁方宇摇摇她遗留的罪证——还有残留酒液的乐扣乐扣水杯。 
“呃……这世界上本没有悲剧（杯具），用的人多了就成了惨剧（餐具）。依我看就一不做二不休……” 
“干掉它？”袁方宇很配合。 
“对对，眼不见心不烦，毁尸灭迹。” 
                  Chapter 28
Chapter28 
约好中午拿钥匙，袁方宇帮她拎了行李箱一起过去。 
房东堵车，林秋落等得不耐时，他突然不急不慢开口说：“你酗酒以后挺可爱的。” 
酗酒……“我怎么了？” 
“说看着我长大的，还说看到我现在这样深感欣慰。” 
呃……林秋落隐约记得确实有这么回事儿，自己拍着袁方宇的双颊说让他吃多点，半年之内起码增重十斤云云，“那我有没有非礼你？”后来的事就不怎么清楚了，她生怕自己抱着他哭喊潘岳别走。 
“很难说。” 
“很难说？！什么叫很难说？你给我说清楚！”他可真沉得住气，憋了一早上，留到现在才挤兑她。 
“房东来了。” 
很痛把首映式的VIP票交给他们，袁方宇检查过水管没有漏水的迹象，房东就走了。 
“走吧，我请你吃饭。”在人家家蹭吃蹭喝那么久，纵然像林秋落这样厚脸皮也无法全无愧意，“我知道附近有家剁椒鱼头和锡纸鸡翅不错。” 
“要喝酒么？”点完菜，林秋落问。 
“你陪我喝？”袁方宇戏谑道 
“那算了。” 
袁方宇家厨房小，饭桌有两面靠墙，吃饭时两个人必须挨着坐，所以在饭店里对着坐反而让人有些尴尬。 
“唉。” 
“叹什么气？” 
“又要一个人住了。”除去绝对自由，一个人住有很多弊端，比如吃饭，要么是速食，没口味也没营养，要么就是饭店，多油多盐；再比如睡觉，但以前总磨蹭到一两点，在袁方宇家时过了十二点就会自觉关灯，怕打扰他休息，所以这一个月来皮肤都变好了不少；还有杂事，什么爬高下低的，一个人也有诸多不便。以前罗薇薇还时不时过来叨扰几天，现在人家谈了恋爱，一下班跑得比兔子还快，根本见不着人影。于是，搬回来林秋落从心里有点不愿了。 
“那就继续住呗。” 
不是完全没受到又或，而林秋落随即否定了那个提议，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首先不是她同学，也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人，而是“袁特助”，是独霸华语传媒市场的闻氏的未来驸马。真现实。“唉。” 
“又叹气。” 
“还是算了。我也不好意思退，而且还得交违约金，不划算。” 
“那好。”袁方宇递给她一张小纸条。 
“首演的票？你都换好了？”速度真快。 
“呵呵。怎么回去时间这么短？”他夹了一只鸡翅放到她碗里。 
她努起嘴吹吹额前的碎发：“时间过得真快啊，我觉得我都老了。”这样竭力地经历过一场爱情，这样近距离地观察死亡，林秋落一时困惑，不知人生还有什么值得去追求。 
“那我更老。” 
“知道，毋庸置疑。” 
“林秋落你知道你哪点最可爱吗？” 
“哪点？你应该问我哪点不可爱。” 
“……” 
“好吧，你说你说。” 
“从你的眼睛就能直接看出你心里高不高兴”。 
“是啊，你一定疑惑我是怎么长这么大的。”不像你，把你眼珠子挖出来也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 
                  Chapter 29
Chapter29 
为了看首演，林秋落不惜重金购置了一行头，就好像要登台的是她。宝蓝色的短款晚礼服既惊艳又不抢风头，奈何是低款，为了挤出一点那什么沟，她又特地买了一有内推作用明显的内衣，按照售货员小姐教的方法挤啊挤，推啊推，心里自我安慰道，/沟就像时间，只要愿意挤，总归是有的。再配上珍藏已久的黑钻项链和一款仿经典的绿松石皇冠。美则美矣，花出去的钱都能买多少张票了。对着镜子，她长叹一口气，恨不得在头上插根草标把衣服和首饰的价格标出来，只要有人愿意再添点零头就把自己给卖了。 
“哎呀秋落姐今天好漂亮，袁特助眼都看直了。”罗薇薇已经很久没跟李亮和他们一起在8小时以外的场合出现过了，小日子一定过得相当甜蜜，cup看起来甚至大了点，尤其是礼服的衬托下更明显，真让人感慨。 
“噗，”林秋落看看袁方宇，对方有些不好意思地把头扭向一边：“坐后排也没谁看得见，这就叫锦衣夜行，唉。” 
打完招呼，她跟袁方宇一边往后排走，一边拿出手机。上面显示一条未读消息：【小落，我从深圳回来了，明天一起吃午饭？】 
【抱歉啦，我在A市出差呢，年前都回不去了，下次吧。】 
林秋落一个字一个字打上去，抬头看见袁方宇斜睨着手机屏幕，问道：“谁啊？” 
“以前合作过的。” 
这个被存为“爹”的老男人是台里的广告客户，做珠宝。吃过一顿饭以后就开始对她发动攻击。林秋落本以为他是要找小三，根本没往心上放，谁知人家竟十分当真，说要三个月内结婚。结婚，那时候她处于后潘岳的低谷期，也有过冲动不如干脆把自己打发了，但后来思忖很久还是觉得价值观上有很大差异，教育家庭背景也非常不同。其实那时候她的状态是跟谁结婚都无所谓，却唯怕结婚再离婚之类的麻烦事儿，就搁置了。 
可是说也奇怪，有一次不知为什么他说：“你真爱自己。”林秋落淡淡回了句：“是啊。”自己都不爱自己，还能要谁来爱我呢？不知是因为这句话还是她满不在乎的态度，那老男人又对她发动了新一轮的追求。他们一起去看珠宝展，她对那款绿松石皇冠无比艳羡，从不同角度拍了又拍，没几天，她就收到一件完美仿制品，做工精致，全球独一无二。她于是觉得男人这种动物真费解，你爱他，心疼他，体谅他，准备好跟他讨饭都心甘愿，他却把你扔得远远的；你爱自己，活自己，围着自己转，对他爱理不理，他却为你神魂颠倒。 
当然林秋落不是会吊足男人胃口的心机女孩，要是她喜欢，一早就直接扑上去了，但对这个人是真的没感觉。因为着实喜欢那款皇冠，她在心里估了一个最高价，硬是把钱塞给他，搞得两个人上次见面不欢而散。谁知一转头，他又找回来了…… 
“哦。”袁方宇一脸深沉，似乎不太高兴，“先坐吧。” 
“嗯。”林秋落显然不会以为他是为自己闹情绪，自顾自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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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30
Chapter30 
华丽的布景，美妙的唱腔，惊艳的服装，一波一波冲击有如海浪和幕间休息时的雷鸣般的掌声在林秋落心上不断拍打回旋。 
两个多月的时间，就算不是废寝忘食也绝对称得上日以继夜。如果说这舞台是他们一笔一划审过，一砖一瓦搭起也豪不夸张。林秋落的西方文化艺术功底远没有那么扎实，又是第一次跟闻氏这样的大集团合作，并且独立负责重大项目，之前不是不犹豫，之中也绝不会一帆风顺。如果工作本身还不够挑战，如果提前知道跟袁方宇的重逢，自己遭受出租车杀手而受伤，以及潘岳的离开，恐怕林秋落未必有勇气翻开这一页。没有一次一次的一咬牙、一闭眼、一跺脚，自己或许真没法站在这里看到演出成功。林秋落突然有些领悟到做一个母亲的艰辛，看在别人眼里的是新生儿出生的喜悦，而只有亲身体会过的人才能了解孕育的苦乐。心里有对袁方宇的说不出的感谢，他总是淡淡的不着痕迹，也总是做得好却说的少，总是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其实闻逸清挺幸福的，不管爱不爱，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习惯把什么都处理得妥妥帖帖。跟随着如潮的掌声，一时间喜悦、激动、委屈、忧郁许多绪交错着涌上心头，林秋落抽抽鼻子，抬头看到袁方宇也在注视她。 
“嗯？”他弯下腰低声问。 
“没什么。”林秋落努力掩饰颤抖哽咽的声音，“你没生过孩子，不明白。” 
“你生过？”袁方宇轻轻拍她的头。 
“唉，我不想去。” 
“呵呵。”他知道她不想去哪儿。演出开始前闻逸生已经通知过会设家宴宴请美国团，庆祝首演成功。但林秋落对那儿有心理影。 
“我觉得那大厅太诡异。” 
“适合上演《歌剧魅影》。” 
哈，袁方宇一贯是个正襟危坐的君子，偶尔嚼舌根刻薄其实还蛮可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