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印之禹鼎劫

第十九章 红色的恶魔


    博顿虽然身为亚特兰提斯的大将军,但他却没有表现出责怪。相反地,他很小心地将我扶回房,然后一声不响地掩门离开。
    我笔直地躺在床上,此时的我酒已经有点醒了。回想刚才的事,很清楚自己做得很过分,不由得感到一种歉意。同时我又有些害怕,以我刚才的表现,不要说对不起我的称号,简直跟个借酒行凶的泼皮没两样,真正的我难道就是这个样子的么?
    渐渐地,酒醉的副作用显现了出来。本来就不是很擅长喝酒的我,一生中还是头一次这么灌自己。我不知自己为什么这么做,但总觉得让那种辣辣的液体灌进我的食道时,有种发泄的快感,于是不知不觉就不能停了。此时的我感觉自己的头被人从里面撕开一样,这种感觉一阵一阵地向我袭来,挥之不去,好像我现在的心痛一样。我寄希望于头痛,但愿它能够让我暂时忘记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哪怕一刻也好。但是,结果却恰恰相反,虽然头痛欲裂到无法思考,但唯独今天的一幕幕却挥之不去,一遍又一遍地在我眼前残忍地重复出现。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回来这里?!提克死了,拉齐娅对我形同陌路。如果不会来的话,至少我还有一个美好的回忆,但是现在……拜这所赐,我已经完全失去了在这个世界继续存在下去的意义了。第一次,我的心中有了一种想要逃离这个世界的yu望。我辗转反侧,却始终无法入睡。
    “还是出去透透气的好。”我自语着。
    我不清楚自己究竟要去哪里,只是下意识地给自己的脚找点活干。亚特兰提斯处在海底,晚上不会有月亮或者群星。但是那个罩在城外的保护膜却可以模拟白天和晚上,所以我的头上还是挂着一个类似月亮的亮球。晚上的空气还是和地面上一样的冷,吹在脸上显得我的脸尤其的烫,让我头更加一阵阵的生疼。
    我转过一个拐角,不自觉地拐进一个花园一样的地方。那里也立着一个人,一席高贵的白纱,她的长发则在那虚拟的月光下显出亮银色,那张美丽的脸上带着说不出的忧郁和失落,她好像在哭泣。在这种情况下撞见拉齐娅让我一怔,想想今天所发生过的一切,这样的单独见面应该是十分尴尬的吧。但是,心里仔细回味,自己半夜这么瞎逛,难道不就是为了让自己能有机会,哪怕是千万分之一的机会,能再见她一面么?
    拉齐娅同样注意到了有人出现。当她发现那人居然是我的时候,也和我一样怔住了。我不知道如何迎接她的目光,也不知道自己眼睛该看哪里。自己这副不知所措的样子让我自己都觉得蠢,蠢得连自己都讨厌。
    拉齐娅很快回过神来,她的脸上又重新摆出白天的那种表情。但在这样的环境下,她这个样子却显得尤其的虚假,假到连现在的我都能看出来她是在故意掩饰。我们曾经相识,至少不是普通的萍水相逢,又怎么可能会随便说忘记就忘记的呢?
    “格兰先生,这么晚了还有雅兴来参观皇宫么?”她继续着那种语气。
    “别开玩笑了,”我感觉我的声音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就算我没有回来看你,就算我没有任何的通知就消失了三百年,但是……”
    我想尽办法控制我的情绪:“但是,我们之间的事是那样想忘记就可以忘记的么?!”
    这句话让我们两人都定住了很久:“不管你有没有喜欢上别人,不管你是否恨我,但是在我眼里,你永远不可能是一个陌生人的。难道你不是一样想的么?!”
    “一千年……”我的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我们之间的那个要相识一千年的誓约……为什么才三百年,我们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为什么?!”
    拉齐娅的眼神再也无法维持那种冷静了,她颤抖着,心里好像有什么在激烈碰撞着。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了,一步上前紧紧把她搂在怀里:“你可以恨我,打我,骂我,甚至杀了我!我眉头都不会抬一下,但是……但是无论如何,请你不要再那样像透明人一样对待我!”
    拉齐娅在我怀中,就像羽毛一样轻,想刚落下的雪一样软。如果我三百年前就有这样的勇气的话,结果也许就不会是这样的了。但是,现在后悔这个也毫无意义了。拉齐娅理智的防线终于被冲破了,也将脸靠在我的胸口。这一刻,我感觉自己从来没有那么的完整,我多么希望可以一直继续下去,永远不要结束。
    但是事实告诉我,这又是我的一个不切实际的奢望。好像有一个警铃在拉齐娅心里突然发作一样,让她整个人一怔。她赶紧从我怀里挣脱出来,呼吸是那么的急促,看眼神就好像自己刚从火堆里逃命出来一样。
    “为什么……”我向前迈了一步,想重新将她收入怀里。
    “你不要过来!”拉齐娅大叫一声,而后尽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再次摆出的那副样子:“格兰先生,请您自重。”
    “什么……”我一惊,呆呆地愣在那里。
    “请你明白,我现在是一国皇后,不是你随便想抱就抱的姑娘。如果你再不自重的话,我就要叫卫兵了。”
    “叫他们来吧!就是要和全亚特兰提斯的人作战,我也再不会让你从我身边离开!不会!!”我从来不曾这么大声地朝拉齐娅吼过。
    “也许他们是不行,但是我可以。”拉齐娅显然是下了极大的勇气后,才这么说:“我是本城最高的祭司,如果我出全力的话,你也未必能得到什么便宜。何况……何况,即使我输了,我也会咬舌自尽!”
    她的眼睛闪着泪水,但是却不像是在说假话。我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我和她之间会到了以死相逼的地步。那一刻,我整个人都被抛入了冰渊的深处。
    我自我嘲笑道,难以控制自己的眼眶:“哼哼……看来我真的是一厢情愿,没想到自己原来是这样令人讨厌的家伙……”
    “我明天就叫人把解药准备好,到时请你立即离开,还有……”拉齐娅背过身去,她说出第二句话的时候,中间停顿了很久,她的声音好像在颤抖,连语调都显得有些怪异:“把宝珠留下,以后都不要来亚特兰提斯了。”
    那句话好像一把刀刺透了我的整个胸膛,当时就感觉整个人好像死了一样。
    “真的么……”我上前一步想凝视她的眼睛。
    “没错。”她从相反的方向背过身去,以确保我始终不能看到她后背以外的部分。
    “那好吧……”我沉默了很久,整个世界都灰暗了,我确信我的心脏,早在几秒钟前就已经死了。
    “我到时候自然会走的……”我对着拉齐娅的背影说:“但是,要在我代表亚特兰提斯出战擂台以后。如果这真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那么就让我再帮你一次,让你当上那个什么女皇吧。”
    拉齐娅没有回答,离开了花园。
    * * *
    第二天,擂台如期举行。对于亚特兰提斯以我为代表出战的消息,皇宫一直没有对外声张。擂台的地点定在了皇宫外的广场上,中央擂了一个高五米,长宽五十米的巨型擂台。不远处,所有王公贵族文武百官都坐在那里,其中自然会有拉齐娅。文官武官则分坐左右两侧,我和博顿一起坐在了武将位的首席。在这里见过我真面目的人并不多,所以他们也不知道我是格兰,只不过从装束上认为我是哪个出身贵族的武将而已。我仍然无法自控地不时向拉齐娅那边看,但这次我掩饰了自己的这一举动,让所有人认为我只是在环视四周。拉齐娅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过我一眼。
    此时,一个大汉跃上擂台。此人一身黑黝黝的皮肤,身上的肌肉好像铁块,样子五大三粗还秃着个头。他两手各握着一支铜锤,光看大小就知道分量轻不了,往地上一砸,震得地板不住地颤,引得台下观战的人一阵赞许,连那些想参战的人也开始议论纷纷。
    “你看那人怎么样?”博顿小声问我道。
    “哼,徒有其表。”我不屑地说。
    “我也这么觉得,”博顿继续说:“这样的家伙一定撑不到最后的,规则规定不管是谁,,在擂台上站到最后的就是胜方,其他的高手也一定会这么想。所以,我秘密安排了几个高手混在人群中,就当抛砖引玉。而你则先坐山观虎,以免浪费过多体力。”
    我没有表示同意或是否定,怎样打都和我没有关系。我只是继续往拉齐娅的方向瞟,她的眼睛好像没有任何的焦点,只是盲目地往擂台的方向望去,但是她目光始终想回避经过我所在的这个区域。
    我的注意力被一阵喝彩声分散,往台下一看,才发现那个大个子已经挑下了三个对手。那家伙好像很得意的样子,不住地朝天大笑,他转过脸冲着拉齐娅的方向大声嚷道:“没想到这个擂台这么好打,看来这次我赢定了。但是想不到这个皇后居然还这么好看,老子本想随便混个皇帝当当,到时候再三宫六院。现在想想,要你来陪陪我也不错么。你放心,大爷我会好好待你的。”
    “哼!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心里狠狠地说。
    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火,加上现在的那股醋意,我心中猛然腾起一股杀气。眼一红,头一热,不及博顿劝说我就一下子闪现在擂台上,一把把那个家伙的头连同他那张臭嘴一并摁进地里。台下的人连喝彩都不能了,因为那一下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太快了。要是普通人的话,了不起就只能看见那大个子突然自己栽进土里,然后不知道何时,擂台上凭空多出了个人。
    我没空去理会台下那些参赛者惊讶的表情。我看了看拉齐娅,她还是不愿与我的眼睛对视。为了掩饰,她转过身装作和左右的贵族讨论。这点早在我预料中了,心死了以后,面对这一切显得容易多了,但是我的心里还是隐隐在作痛。
    “可恶,你这个臭小子!”那个大个子好像花了很久才把头从土里像萝卜一样拔出来:“老子要你的命!”
    说完,就看他手舞着大锤,像火车一样冲了过来。那气势让旁人都镇住了,但是,他那两下在我眼里又算得了什么呢?
    就觉得体内腾起一股怒气难奈耐,我一扬手,轻松接下了那两个大锤,好像那两个大锤是纸糊的一样。那大汉脸上自是一阵羞臊,恼羞成怒,他两臂一挥,想撤回双锤再来个横扫千军拍下我的脑袋。但是,他的意图早就被我看穿了,我并不准备闪躲,因为我知道凭他是不可能将那对锤从我手中撤走的。果然,那大汉的黑脸憋得铁青,但双锤却还像粘在我手里一样,纹丝未动。不给他慌乱的时间,我两手一推十指一松,便将那个大汉连同两个大锤横着甩出去有三十步。我们不在擂台的正中央,那大汉整个飞出了擂台,砸在了擂台外的地方。他落下的地方,激起了一阵烟尘。
    “下一个。”我冷冷地说,自己面不改色,气不长出。
    台下先是一片寂静,随后便一下炸开了锅。由于我一开始就坐在皇宫的代表席上,所以大家开始纷纷议论我到底是谁,为什么我会代替博顿参加比赛。
    接下来的比赛毫无悬念,那些人虽是为了要娶拉齐娅而来比武,可大多都是草包。只是仗着自己的势力,认为没有人敢认真和他动手,所以肆无忌惮。但是我又怎么可能去忌惮他们呢?虽然拉齐娅和我现在已经什么关系都说不上了,但是我妒火反而有增无减,让我觉得那些人更面目可憎,所以不自觉地用过了力。因此,一直没有人能扛过我两招。台下参赛者的阵营正在疾速缩小,战败的大多都因重伤送去医院抢救了,而剩下的便纷纷开始弃权。
    现在大家的话题也已经从“到底谁能够赢”转移到“那个台上的人是谁”了。
    时间不早了,不知不觉我已经在擂台上站了十个小时。由于我上阵前吃了一颗灵奇豆,所以吃不吃饭其实也没什么关系。
    裁判走上台对着台下的人说:“擂台规定最后的时限已经快到了,如果在五分钟内还没有新的挑战者的话,我就将会宣布亚特兰提斯皇宫的代表——格兰殿下,获得本次比武大会的冠军。”
    “什么?!裁判说他是格兰?!”
    “没错,是说的格兰。”
    “那个传说中的……”
    “难怪没有人扛过他两招。”
    “活着就算走运了,我们弃权!”
    “对,我们不打了!”挑战者中出现了这样的声音,人群渐渐散去。
    “既然其余的挑战者都宣布弃权,那么。”裁判清了清嗓子:“我在这里宣布,本次擂台比武的冠军是……”
    “这里不是还有一个人站着么?”在原先挤满挑战者的地方,还站着一个人——鲁司菲斯,样子仍然那么不可一世:“如果我打赢的话,这个皇后还有这皇宫里的一切都归我所有,对吧?”
    “是的,”裁判问:“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想确认一下。如果白忙一场的话就不好了,”鲁司菲斯别有深意地看着我笑道:“和那个家伙,打可不轻松啊。”
    除了我和博顿等几个高手以外,在场的几乎没有谁看见鲁司菲斯是怎么上台的。鲁司菲斯揭下自己的披风,亮出了一套我从未见他穿过的盔甲。虽是从未见过,但是那副铠甲看上去却和我身上的有惊人的相似,只是颜色上还是他一贯的黑色。
    “和上次相比,你好像又强了不少么。”鲁司菲斯说:“不过,这次我可是全副武装了。”
    我并没有回答,表情冷漠。虽说打了很久,但是比起所天我理智得多,我知道对付那些人不可以用太大的力。所以,可以说我几乎和在台上白白站了十小时差不多。但是,这样也同样意味着我一直以来憋着火无法发泄。
    “那些挑战者虽然看上去讨厌,但是却还罪不至死,而且他们的实力也完全承受不住我的奋力一击。但是鲁司菲斯则不同,因为他的缘故,提克死了。菲度现在这个样子也有一半是拜他所赐。如果菲度没事,我就不用来这里求药,那我也说不定不用和拉齐娅再见面,那样的话,我至少还可以有一段美好的回忆。但是,现在一切的一切,还有我一直以来所承受的痛苦,还有我被夺去的最重要的东西,都要归罪于我面前这个男人!”我的心里这么告诉自己。
    想到这里,一直压抑着的力量就好像决堤的洪水一样势不可挡地奔涌了出来,我感觉那股力量浸透了我的每一个毛孔。
    “杀了他!”我的脑中只有这么一个声音。
    我以一种自己从来没有达到过的速度冲向了鲁司菲斯,那一下超出了包括鲁司菲斯本人在内的预料。他的眼睛甚至曾一度因此失去了镇定的神采。他横刀架住我迎面劈来的剑锋,我们的斗气因这次碰撞激起了火花。我好像完全丧失理智的猛兽一样,完全不考虑自己会暴露任何的破绽,我只是一味地用蛮劲继续和鲁司菲斯僵持下去。
    不知道是为何,这次鲁司菲斯竟然无法招架我的这股力量。我知道不是他变弱了,而是我现在的力量正呈现出前所未有的强。鲁司菲斯被那股怪力打得连退好几步,不给他任何的机会,我立刻跟了上去,对着他的下盘横着又是一扫。虽然鲁司菲斯几乎失去了平衡,但是他的实力毕竟不凡,巧妙地一跃,躲过了那一下。
    随后,他就发现,我在他的视野里消失了。很快,他就注意到了自己的身后。但是为时已晚,我早已在他身后蓄势待发了。我猛地从他背后斜砍了一剑将他击回地上,然后在他着地的瞬间,一手擒着他的脖子在地上拖出一条长长的痕迹。但这并不是结束,我随后将他甩到半空中,跟着挥出了一道巨大的“半月”打了上去。只听空中一声巨响,烟雾缭绕。
    烟雾散开,鲁司菲斯居然还活着,经受了我的剑击后,他身上的铠甲居然没有被击碎,我的剑属于我铠甲的一部分,那是汇集了众神器的力量后才形成的。凡间即便是最坚固的盔甲,也会在那种攻击下瞬间被摧毁的。
    “原来如此,”鲁司菲斯强咽了一下本来要吐出的鲜血,若有所悟地看着我:“看来再打下去我也得不到什么好处,现在强拼只会两败俱伤得不偿失,先告辞了。”
    他离去时的眼神好像告诉别人,他发现了什么值得他高兴的事一样。
    擂台外的所有人都因为目睹那场战斗而半天说不出话来,台下一片寂静。与其说是震惊,还不如说是那股力量让他们产生了本能的恐惧。过了好一会儿,裁判才首先回过神来。
    他用带点颤抖的声音宣布:“本次的冠军是——格兰!”
    台下开始渐渐有了掌声,随后转为欢呼。但我知道,这掌声并不是给我的。从他们看我的眼神里,我只看到了恐惧。我一个人站在擂台的中央,一件深红色的铠甲在风中屹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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