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婚2·求子记

第23章


许莘来不及说谢谢,便只能在心里感叹:多少年没被人这么绅士地照顾过了,还真有点不适应。
  席间的话题当然也是愉悦的——许莘谈起自己的职业就眉飞色舞,那不单纯是种职业满足感,或许还是一种因为兴趣或者爱好而生的由衷的幸福感。她谈自己喜欢的童书,尤其是她最喜欢的绘本,讲那里面线条与色彩的结合,言简意赅却感人至深的故事……她绘声绘色地给杜屹北讲一个叫做《爷爷变成了幽灵》的故事,杜屹北看着面前这个不过几面之缘的女孩子的脸,奇迹般地觉得似乎很久以前就认识。
  许莘讲得很专注,眼睛睁得大大的,讲着讲着就含了雾气:“有一个小男孩叫艾斯本,他最喜欢自己的爷爷了。可是突然有一天,爷爷倒在大街上,死于心脏病发作。艾斯本伤心极了,每天都在哭。直到一个晚上,爷爷突然就回来了!他坐在艾斯本的橱柜上,瞪大了眼睛看着黑暗。艾斯本就问他说‘爷爷你不是死了吗?’,爷爷说‘我也以为我死了’。 艾斯本恍然大悟说‘爷爷你变成了幽灵’!”
  杜屹北看着许莘,点点头,也很感兴趣的问:“然后呢?”
  “从那天晚上,每到爸爸妈妈睡觉后,爷爷就会来看艾斯本。艾斯本很高兴,可是爷爷说他一点都不快乐,因为不能总是做一个幽灵啊!艾斯本就去翻自己的一本关于幽灵的书,书上说,如果一个人在世的时候忘了做一件事,他就会变成幽灵。艾斯本问爷爷‘爷爷你忘记了什么事呢’,爷爷叹口气说‘要是我知道就好了’。于是艾斯本决心帮爷爷想起来他忘记的那件事,他和爷爷一起回到了爷爷过去的家,看着墙上的照片,回忆起很多事,比如爷爷和奶奶约会时的那个吻,爷爷有了儿子之后被尿了一身的尿,甚至想起来从院子里采来的草莓的味道,以及电视上看过的帆船的节目……可是,这些都不是爷爷所忘记的那件事。”
  许莘摊摊手,叹口气,喝口茶。杜屹北拿起茶壶再给她续点水,问:“然后呢?”
  “第二天晚上,爷爷又来了,艾斯本又和爷爷在镇子上转来转去,可是爷爷还是没法想出来他忘记了什么。天亮以后,爷爷走了,艾斯本告诉自己的爸爸妈妈说他看到了爷爷,可是没有人相信他,所有人都觉得这是艾斯本在做梦。艾斯本很失望。那天晚上,艾斯本又没有睡觉,而是一直在等着爷爷,可是爷爷没有来。他从窗户爬出去,悄悄地围着房子找了一圈,呼唤着爷爷,可是没有找到爷爷。他还去了爷爷家,去了镇子上,最后才疲惫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接过没想到爷爷正坐在橱柜上看着他笑。艾斯本生气了,说‘有什么好笑的’,爷爷却说‘艾斯本,我想起来了,那件事是和你我有关的一件事’。”
  说到这里,许莘停了一下,她的眼眶有点湿润,杜屹北看着她,静静地,也不说话。
  “然后,爷爷说‘艾斯本我想起来我忘记什么事了’。这样说着的时候,爷爷不笑了,”许莘顿一顿,“爷爷说‘我忘记对你说再见了,我的小艾斯本’……”
  许莘终于忍不住抽一下鼻子,低头喝水。杜屹北轻轻叹口气,道:“很感人的故事。”
  许莘有点怅然:“没有这种经历的人恐怕都体会不到……我爷爷离开我的时候,也是这么突然。后来的很多年里,我都在想他欠我一个‘再见’呢。他一手带大的小姑娘,他都没来得及告别……”
  杜屹北看着许莘,似乎突然间就被那种发自内心的情绪所感动,他在心里想:如果说他很喜欢听眼前这个本来并不算太熟悉的女孩子说话……这代表什么?
  也是直到这时,许莘抬起头,才发现似乎一直都是自己在侃侃而谈。
  她略有点不好意思地问:“是不是我话太多了?”
  杜屹北摇摇头:“没有,虽然我一直在儿科工作,接触的也是小孩子,可是从来没有人给我讲这么感人的故事。”
  许莘也笑了:“谢谢。”
  她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真挚,所以杜屹北不知道她心里的那些起伏的情绪。她其实是有些懊恼自己刚才的专注以及轻微的失态,但看着杜屹北的表情,她知道了他的确并没有什么反感——这令她觉得温暖并贴心。
  这俩人吃饭很快,吃完的时候还不到七点。许莘掏出钱包结账,杜屹北并不阻拦,反倒是店主见杜屹北是熟客,没多说话就打了折。转身出了店门,杜屹北随许莘去了她常去的一家咖啡馆。虽然是学中医出身,但他难得地不絮叨——不讲咖啡不好,也不讲晚上喝茶不健康,这倒让许莘觉得很惊讶。
  结果点餐的时候许莘就忍不住又暴露出自己不厚道的那一面,问:“我喝奶茶可以吗?”
  杜屹北笑了,一笑又有两个酒窝:“可以。”
  许莘转转眼珠子:“喝咖啡呢?”
  杜屹北又笑了:“如果不影响睡眠,也可以。”
  “如果影响睡眠,但因为喜欢所以偏要喝呢?”许莘不厚道地抬杠。
  “很多人都无法抗拒口腹之欲,所以大可以在不影响自身正常生活的状态下偶尔纵容自己一下,”杜屹北很认真地答,“比如你可以上午或者下午喝咖啡,解解馋。晚上明知道影响睡眠还要喝,那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
  看许莘一脸恶作剧的表情,杜屹北也不怀好意地补充一句:“再说你今天见了我,明天就挂两个黑眼圈,别人会不会多想……我就不知道了。”
  许莘咳嗽两声,哭笑不得:她还真没看出来,这小大夫不仅反应敏捷,而且还挺善于抓人软肋。看来这小大夫的品性还真是很对她的胃口,既不抠门也不扭捏,举手投足间都挺大方,虽然是医学世家长大,但并没有让人无法忍受的洁癖。他能带她吃风味小店里的特色菜,也能陪她在咖啡馆里喝奶茶——虽然连许莘自己都知道奶茶其实远没有温开水健康,但就冲着杜屹北这份不随便指摘他人生活习惯的优点,许莘已然十分满意。
  她一边喝奶茶一边好奇地问:“在儿科做医生,吵不吵?
  “还好吧,”杜屹北笑一笑,他笑起来的样子丝毫没有上次聚餐时的眉飞色舞,反倒是种宁静温润的气质,倒是很衬一个中医师给人的习惯印象,“化验室比较吵,因为小孩子怕抽血。”
  他话音未落,突然手机响起来,他看看手机屏幕,乐了,对许莘说:“我哥,蒋明波。”
  (5)下
  杜屹北一边说一边接起电话:“哥,有事吗?”
  不知蒋明波说了些什么,只听见杜屹北点头说“好”、“行”、“我真同情你”……然后才挂断了电话。
  看许莘一脸很好奇的表情,杜屹北无奈地解释:“我哥今晚要来找我住。”
  “你们兄弟俩的感情挺好的!”许莘感叹。
  “感情是不错,不过我更是我哥的避难所,”杜屹北叹口气,“我有时候都觉得很庆幸,虽然我妈那人很唠叨,但好歹不像我大姑那么难缠。”
  “你大姑?”许莘不明白,“那就是蒋医生的妈妈?”
  “是啊,”杜屹北摇头,“她这人,怎么说呢,人还是挺好的,就是……”
  他冥思苦想一阵:“就是有点太苛刻了。”
  “苛刻?”许莘依然很纳闷。
  “就是说她和我们的审美不太一样,她能看上的姑娘我哥都看不上,可是我哥看上的姑娘她都能挑出毛病来。”
  “哦,我明白了,”许莘点头,选了个中性词来修饰,“就是说她挺有主见的。”
  “那是太有主见了,”杜屹北很无奈,“像我表姐,就是蒋明波的亲姐姐,人家和男朋友谈得挺好的,就是被我大姑生生拆散的!其实我大姑也是为了我表姐好,她怕我表姐嫁到农村婆婆家会吃苦,所以极力反对她嫁给一个农村出来的小伙子。当然那人我是没见过,不过我觉得换了我妈是不会这么强硬的。”
  许莘点点头:“你家是知识分子家庭嘛,应该还是挺开明的。”
  “其实我爸挺迂腐,还挺保守,”杜屹北好像卯足了劲要给许莘讲解自家的人物特征,优缺点综合介绍以增强全面了解,“不过还是比较尊重我的,找女朋友这件事,当然最后还是我说了算。”
  许莘奇怪地看杜屹北一眼,她当然猜到这些话是说给她听的,心里也确实有几分欣慰——这么资优的一个青年才俊,能对自己说这些话,其实也是一种肯定了吧?虽然她也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在自作多情,更不明白为什么这么优秀的一个人会看上自己这个不年轻、不水灵的候选人,不过,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作为一个二十八岁的大龄剩女,其实依然可以迎来明媚的春天?
  可是对杜屹北其人的了解到底还是比较少,许莘说话很谨慎:“在我家,我爸妈也是很尊重我的意见的。”
  杜屹北很高兴:“其实这样最好,看看我表姐就知道,父母虽然是一片好心,有时候也不一定有英明决策。说到底,过日子的是你自己又不是别人,还是自己的判断最重要。”
  话说到这里,许莘已经完全明白了——杜屹北这完全就是一种近乎“兜底”的聊天方式了,因为对普通的陌生人或者一般的朋友,这种家庭生活类的信息近乎隐私,压根没有拿出来聊天的必要。
  她有点不太能相信自己的好运气——难道,真的还能让她遇见一个自己觉得不错的人,而恰巧对方也觉得她不错?
  幸福来得太过突然,她觉得有点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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