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墨画秋容2

  青王见到昕姝的时候，她不知道正在看什么书，被书里的故事完全吸引了。时不时的眼底笑意盈盈。那模样，青王从来没有在记忆里有过印象。
  原来，和他在一起的她，并不快乐。
  而昕姝并不知道青王回来，甚至直到他出声打招呼，她才惊觉只有他们两人共处一室。
  青王惨淡的笑了一下，在昕姝疑惑的神情中走到她面前，放下手中紧捏着的东西，便又退到了几步之外。
  “这个东西应该是你的吧？是生日礼物吗？我记得你的生日不是那一天。”
  昕姝是反射性的拿起面前的纸。只需一眼，她便知道这是当初石头亲自画的，要送她的生日礼物，害得石头受伤的礼物。一瞬间，眼眶有些湿润。脑子里却有些明了，他便是从这幅画里起疑的吧。
  放下画像，昕姝微微平复心情，眼底的温柔被歉然取代，轻声说：“是我儿子送我的生日礼物。因为这一天是我重生的时间，所以便改了生日。”
  “重生？”青王感觉有巨石砸在胸口，发出闷闷的声音，很沉重。
  昕姝轻轻点头，说：“我曾中过毒，当时还怀着孩子，算是在碧落泉边徘徊过的人吧。只不过阎王爷没有收留我。呵呵……”
  那故作轻声的口吻，他却听出了长长的愁思。他早该想到的啊，当初的她定是受了不少苦难吧。
  “现在好了吗？”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还能这么平静的问出来。只是，他也不知道，除此之外，他还能问什么。
  “好了，都好了。”
  昕姝看得出他眼底的自我埋怨，她只能回答她很好。
  “听说你又有孕了，恭喜你，们。他是个好人，看得出很爱你，对你也很好。也许我不该来的，该说的早已说过，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来再来看看你。我，该说一句对不起。说来真是好笑，那时候我总以为你会等着我的，原来我那些承诺不过是苍白虚无的幻像。那时候，你很不安吧？而我竟然根本没有感觉到。一直都明白你并不是个简单的女子，却还是不了解你。如果了解，我们是不是不会走到这一步？”
  青王说话的时候，始终低垂着头，感觉声音是从下面极缓慢极缓慢的传上来。带着一种滞后性的停顿，或者是他的思绪总被记忆打断吧。
  昕姝真的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她甚至觉得其实并不需要她说话，她只需要听着就好了。听这个男人说完埋在心底的话，然后说再见，或者说永别。
  “你失踪的那次，我正在追踪秦相的一个暗卫，据说是当年害死你父亲的凶手之一。从桃源离开，是秦芳的原因，听说她又要买凶害你。也许你不相信，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利用你。太子妃定的事情，我真的并不知情。你在宫中出的事，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如果我早点多关心你，是不是我们的今天会有所不同？”
  昕姝突然想起很久前的一天，他在她娘出殡的清晨赶到，满眼的悲伤和怜惜。那一路上紧握着她手的大手，带着丝丝的凉意，却始终不肯松开。
  还有他说为她描黛的时候，眼底的真挚。
  还有他说让她等他时，眼中的不舍。
  还有知道她遇险时，紧张的拥抱。
  她忘记了很多事情，或者该说她从来没有花心思去记忆那些事情。所以，她也错过了很多事情。
  张了张口，却找不到合适的词句。
  “你什么都不用说，那些话只是闷在我心里很久了，一直以为没有机会说的。现在说出来，反而觉得好多了。我似乎是个很失败的人，对你、对秦芳、对如宝，我都很抱歉。虽然并不想说祝福的话，可还是希望你过得很好，能弥补我给你的伤害。”
  青王一个人自说自话般，做了结束的言辞，这便站起来要走。那决绝的姿态却被一声“远燊……”的轻唤留住。
  这是他第几次留给自己背影，他是要她永远忘不掉他的背影多么落寞吗？
  昕姝想笑，却只是唇边一个浅浅的弧度。
  “你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是我被仇恨蒙蔽了眼睛，所以才没有及时发现你的好。而现在，我找到另一份幸福，或许还要感谢你。当初把如宝留下，一是为了她，虽然并不是什么好方法，却真的希望你们能在一起。可谁也没想到，如宝姐姐会这么突然的离开。有一点，也许我没有资格说，但希望你小心曹筝。这次的事情解决了，我和沁便不会再出现了。希望你以后能幸福。”
  昕姝不想说对不起，他们只是没有在最合适的时间遇上，所以便错过了。而她身边的姻缘是她的选择，也是她的爱。所以，没有谁对不起了谁。
  青王定睛看着昕姝，突然露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那种笑，昕姝从来没有在他的脸上看到过。那种笑，让昕姝原本染上灰色的心情慢慢变化，说不清是好还是坏。
  那种笑带着保证的味道，和告别。
  昕姝唯一能做的，是回以笑容，不管那个笑容是不是难看和不真实。
  从昕姝那里回去后，青王如常的将肖诺叫来商量正事。肖诺丝毫看不出他有什么不对劲。可他失去生气的声音，还是让肖诺察觉到异样。连说话都小心翼翼。
  “官府的人都处理好了吗？应该不会再来多事了吧？”
  “放心，都跟那个领兵的人说好了。不过他们显然是看这里天高皇帝远，所以一身的匪气。我看以后回朝了也要奏明皇上，要好好整顿一番。”肖诺认真的建议。
  青王也深有同感，他都表明了身份，那些人竟然还要挟财富，可见真是胆大妄为的很。如若不处理，日后必有大患。
  “这个我心里有数，对了，那些江湖上的人呢？怎么说的？再这样拖下去，没有好处。而且，我的耐心有限。”
  肖诺一愣，很快接着说：“我明白了。要说这件事还要感谢铭沁，今天若不是他出面，恐怕场面已经失控了。我跟他商量过，要想个办法将那些人骗走。远燊，你觉得呢？”
  “很好，应该这么做。言若，记得我们忽略了一个人吗？”
  “谁？”
  “宁鱼日。”
  一个几乎要忘记的人选，现在被提出来，肖诺有些不明和迟疑。
  “把他的身份公布出去，然后制造一些证据，说东西在他手里。当初他借故离开的时候已经将所有的东西带走。我们到这里来，是为了整顿这里的吏治，正好一起解决那些嚣张的官兵。而铭沁他们或许是为了找药材吧。”
  肖诺几乎要拍手称赞了，这么一来不但他们脱困，还彻底解决了宁鱼日的事情。当初他走的突然，只听说是鲁国皇位动荡，虽然没出什么大乱子。可宁鱼日那里留了个隐患。
  “这个方法好，我已经想到要什么证据了。我去跟铭沁商量一下。至于鬼面人，反正也没人敢去问他来此做什么。我们只管推说不知。”
  青王笑笑，不用再多吩咐，肖诺自会把事情做好的。等外面那些人解决了，他们便可以入谷了。然后，解决了此事，便同过去告别了。
  原来，只是老天跟他们开了个玩笑，给了他们姻缘的线，却没有给他们相守的命。
  开到酴醚花事了
  之后的几天，肖诺和铭沁自然是紧锣密鼓的安排一切。青王是心知肚明，放任其发展。昕姝是给了铭沁保证，入谷之前不过问其他事情。所以在一系列事情发生之时，只有这四个人和他们身边的人表现了泰然处之的状态。
  曹筝已经有好几日不出现了，这一次又“碰巧”遇到散步的昕姝，真是让人琢磨啊！
  “姐姐听说了吗？原来那几样宝物都被宁鱼日拿走了。我们都被蒙在谷里呢，害得我当初还对他觉得抱歉，害他丢了重要的东西。”
  昕姝暗自叹息，这人不会说的婉转一点吗？碰巧遇上就算了，还这么直截了当，究竟是什么事逼得她这么着急？
  “有这种事？那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了，我答应了公子不管别的事，所以都不知道呢！”
  好听话还是要说，面部表情依旧亲和，该表的态却一样明确。我自是不管事的，你有问题别来找我。演戏演成这样也是挺累人的。可惜，就是这样，还有人视若无睹。
  曹筝离着昕姝一步远的距离，跟着她的速度，像是散步又像是拉家常的说：“姐姐是有福之人，我自然是不能比的。姐姐能不管不问，我却不行，这事情都扯到我头上了。”
  昕姝无奈，只得装作疑惑的问：“这话怎么说呢？”
  曹筝又摆出一副委屈的样子，说：“姐姐有所不知，不知道哪个缺德的人散播谣言，说是我跟宁鱼日串通起来。我这边跟着你们，目的是转移大家的注意力，宁鱼日则借口家中有事离开去找宝藏。宁鱼日明明回家，却被人说成在岭南，还说的有鼻子有眼儿，什么在岭南地界儿上看到过。你说这不是冤死我了嘛！”
  昕姝是好不容易才忍住的笑，事情的内幕她大概知道，将曹筝扯进来，不出意外肯定是铭沁为了打击报复而做的。突然，心底有种暖暖的欢喜。至于为什么说的是“岭南”，昕姝不想去深究。
  面上却依旧什么也看不出来，用一副惋惜的口吻说：“那曹小姐还真是委屈了。小姐没去解释？”
  至始至终，不管曹筝的“姐姐”喊得如何亲切，昕姝的那声“妹妹”就是不肯开口。每次听她用柔到发嗲的声音喊姐姐，昕姝都忍不住寒毛直竖。话说回来，这会儿她不去澄清，跑到这边来又是什么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