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气逼人

蛮儿也不知道在床上躺了多久，才感觉全身略微有了些气力，偶然，能到院子里走上一走。初时，她以为只是急气攻心，细心将养一番，应该很快会痊愈，病得越久，她越觉得不是那么回事，躺在床上，仔细思索前因后果，有一天，突然就恍然大悟了，凝香丸的毒和东方洛下的咒，不知道哪个是前因哪个是后果。可能，现在是要应验了。
    蛮儿，突然有一种释然的轻松，不管她欠了谁的，还是谁欠了她的，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在这人生的最后关头，她完全可以把理智抛到脑后，整个行为只依靠情感和本能来支配。
    这一天，南宫牧野陪她用过饭后，蛮儿坐在临窗的椅子上，以手托腮，静静地向窗外眺望，南宫牧野则站在窗下，笑吟吟看着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说话。
    蛮儿沉默半晌后，终于开口说道：“我想见云飞哥哥。”
    南宫牧野脸上的笑容刹那冻结，整个人愣在那里，难道真有心有灵犀这一回事？他本来就想把话题绕到楚云飞身上，没想到蛮儿如此主动。
    “我要见云飞哥哥。”蛮儿瞥了南宫牧野一眼，重复了一遍。
    南宫牧野拧着眉心，手指轻慢地敲打着窗棂，思索片刻，才道：“恐怕他没时间。”
    “为什么？”蛮儿直起身子，瞪视着南宫牧野。
    “他不想见你。”南宫牧野躲过了蛮儿的目光，淡淡地看向远处。
    蛮儿噌地站起身来，脸色苍白，冷冷看着前方，握着窗棂的双手关节泛着青白。
    “不能忘了他么？我带你回逍遥谷，永远地远离世事。今后的每一个日子，我都可以陪着你做你喜欢做的事。”南宫牧野把手覆在蛮儿的手上，双眸沉静如春水，脉脉地凝视着蛮儿。
    蛮儿静默半晌，才幽幽说道：“你为什么要带我去参加武林大会？为什么要让我再一次遇到楚云飞？”
    南宫牧野自嘲地一笑，握着蛮儿的双手不露痕迹地移开，想了一想，道：“我不想你将来后悔难过，我也无法战胜自己的骄傲。”是的，人有时候是多么愚蠢，把简单的事情弄得更复杂，然后才去后悔。
    蛮儿淡淡一笑，道：“其实，那时我在逍遥谷，很开心，也很快乐。”可如果一直那样下去，她会不会觉得遗憾，也许，连她自己也弄不清楚。
    “那我们现在就回去。”南宫牧野亟亟道，手又一次握起了蛮儿的手。
    蛮儿轻轻摇了摇头，乌黑的眸子覆上一层轻雾,玉白的手抚上自己的心口，幽幽道：“这里已经回不去了。”尾音含着化不开的忧伤，深深地揪着南宫牧野的心。
    “如果他和别人成亲了，你还放不下他么？”南宫牧野急切地问道，眼眸中充满了期盼。
    蛮儿秀美紧蹙，犹疑地看了看南宫牧野，接着摇了摇头。
    “不会？”
    “不知道。”蛮儿轻轻地抽回了自己的另一只手，眸光瞬间变得锐利，似发觉了什么。
    南宫牧野坦然地迎了上去，静静地看着蛮儿，下定决心般说道：“他们今天晚上成亲，楚云飞和苏慕裳。”
    蛮儿脸色变得惨白，整个身体晃了两晃，蓦地向前栽去。
    南宫牧野快速伸出双臂，牢牢地把蛮儿固定在自己的怀中。
    蛮儿呆呆地看着前方，空洞的声音淡淡响起：“我要见他。”
    “好。”南宫牧野痛楚地闭上了双眸，手指怜惜地抚着蛮儿的发。如果让他选择，他宁可蛮儿一辈子想着楚云飞，也不想她受这样的折磨，可是….。
    ······
    夜色已浓，但整个将军府却热闹异常，红绸四结，彩灯高挂，丝竹声声，宾客喧闹。
    蛮儿静静地立在门外，扫视着这异样的繁华，那一道道，一片片的红色，如鲜血般刺目，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自己真得已经瞎了，她张惶地侧身，只恨不能立刻就逃开此地，永远不要再回来，可是，她必须要见云飞哥哥，她有很多话要对他说，只对他说。
    “是你找云飞哥哥么？”一个冷淡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蛮儿下意识地挺直了脊梁，敛去了脸上的情绪，施施然转过身去，淡淡道：“是。”
    慕裳身着粉色罗衣，蛾眉淡扫，黑眸如星，樱唇娇艳，整个人娇媚耀眼，但看着蛮儿的眼神却充满了不耐和厌烦。
    蛮儿上下打量慕裳一番，奇怪地问道：“你不用化妆么?新娘子的喜衣是这个颜色么？”
    慕裳被蛮儿的问题彻底打败，更加不耐烦，冷冷道：“这个用不着你关心？有什么事，尽快说。”
    “我找云飞哥哥。”蛮儿轻轻瞟了慕裳一眼，平静地答道。
    “他没时间。”
    “他不见我，我就坐在门口等。”蛮儿耍赖道，脸上是难得的执着。
    慕裳冷冷睇了蛮儿一眼，沉默片刻，道：“我们都要成亲了，你这样纠缠下去有意思么？为什么不能放了他，也放了你自己。”
    “我只和他说一句话，不会耽误你们入洞房。”蛮儿嗤之以鼻。
    “什么话？非要今天说。”慕裳皱眉道。
    蛮儿脸上浮上一丝冷笑，面无表情地回道：“我要告诉他，楚老夫人指认我的话是你编的，我还要告诉他，那天也是你故意引走后院的人，才让我心甘情愿入了你的局。你不敢了，是么？”
    慕裳愕然地瞪着蛮儿，似看着一个怪物，半晌才道：“随便。”说完，回过身嘱咐跟着的老妈妈，让她带着蛮儿去后花园，然后，头也不回地进了将军府。
    蛮儿向她的背影吐了吐舌头，紧走了几步跟在那个老太婆身后，那个老太婆绕着将军府左转右转，进了一个角门，穿过一个假山，走到一个游廊上，这才停了下来，老太婆面无表情看了蛮儿一眼，道：“你在这里等着。”就自行走了。
    花园内，十分的幽静，只隐约能听到丝竹琴声，游廊两侧种满了海棠，阵阵清香随风飘散，让人心旷神怡。
    蛮儿吸了吸鼻子，只觉得连口齿间都充盈了那浓郁的香气，心情一下子大好起来，似乎这只是一次普通的约会，没有决裂，没有婚礼，只有淡淡相守的幸福。
    咚！咚！一阵熟悉的脚步声自远而近缓缓而来，永远的不疾不徐，不轻不重，就像一曲沉静的琴音，给人无比笃定和安心的感觉，蛮儿闭上眼睛，暗暗数着，一步，二步…。
    直到来人停在了蛮儿身后，她才快速地转过身来，乌黑的眸子星光璀璨，轻轻喊道：“云飞哥哥。”
    云飞朗目如星，鼻梁挺直，薄唇紧抿，墨色的发轻轻挽在头顶，系着红色的丝带，一身大红的喜服裹在他欣长的身体上，更显得他丰神俊逸，倜傥不凡。
    蛮儿呆了一呆，没想到身穿喜服的云飞哥哥会如此的英俊，如此的出尘。
    云飞淡淡扫了蛮儿一眼，脸色沉了一沉，冷漠地说道：“找我何事？”神色竟和刚才的慕裳一摸一样。
    蛮儿似没想到云飞如此的反应，略愣了会儿神，才讷讷道：“我有话和你讲。”
    “说吧。”云飞转眸看着遥远的天际，眸中冰冷一片。
    蛮儿只觉得一阵揪心的疼痛漫过全身，深深地吸了口气，脸上堆上满满的笑，轻声道：“你和慕裳姐姐结婚，我不会介意，但我们可不可以不决裂，偶然，见个面，聊聊天，好不好？”
    云飞整个身体僵在那里，蛮儿可以有一千一万个要求，但她却提了最卑微的一个，这小小的要求，他能忍心拒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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