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气逼人

燕国，灵山。
    蛮儿坐在一块圆滑的山石上，淡淡地看着山上的景致，树木藤蔓都已褪去了葱绿的外衣，染上红黄的绚烂，杂长的野草也都已变得枯黄，又是一个秋天。
    她从墨城辗转回到了夏依，最终还是从夏依回到了燕国，她知道南宫牧野在找她，爹爹和师父都在找她，他们甚至经常就在她身后的不远处，一直看着她，只要她不主动，他们从来不打扰她，他们给了她足够的空间和时间，想让她忘记过去，重新来过。他们哪里知道，她不是忘不掉过去，而是根本就遗失了自己的心，成了一个没有心的人。只有那颗心重新回到她的身上，她才能重新开始。
    “灵山，我们当地的方言是“重生的圣地“，只要有胆量跳下灵山，那你将获得新生。”当地的一个百岁老人如是说。
    据说他的爷爷得了重病，就从灵山上跳了下去，结果，一只五彩的鸟儿从天而降，把那个人驼到了一个圣湖，天天在圣湖内浸泡，一个月以后，那个人不但身体完全康复，而且年轻了几十岁，回家以后，娶妻生子，安乐地又过了七八十年。
    当然，这只是个传说，当地的其他人都说，那个老头根本就是个疯子，骗了很多外地人，结果，灵山成了一个丧山，很多无辜的人都跳了下去，送掉了性命。
    但蛮儿却觉得这个故事是真得，她用了几天的时间摆脱了南宫牧野和纳兰博暗派的人，偷偷跑上了灵山，她希望自己能获得一颗全新的心，那里没有楚云飞，没有纳兰博，没有沉痛的往事，只有一片空白的未来。
    红彤彤的夕阳最后瞥了蛮儿一眼，恋恋不舍地落到了山后。
    蛮儿站起身来，一步步迈到了崖边，云飞哥哥的玉坠子，她忘了还给他，她已经放在了山石下，她知道肯定会有人帮她了了这件心事。
    “这是哪里？”那是倔强而充满敌意的云飞哥哥。
    “不是楚大侠，是哥哥，结拜哥哥，怎么能素不相识呢？”那是邪魅的云飞哥哥。
    “傻丫头，我们要走了。”是宠溺自己的云飞哥哥。
    “等你眼睛好了，我把慕裳的事安排好，我们一起去绝情谷，怎么样？”那是情真意切的云飞哥哥。
    “我只要你快乐，和我在一起，不是苦难，绝对不是。”那是信誓旦旦的云飞哥哥。
    “不管我娘说什么，我都相信你。”
    ...........
    往事一幕幕在蛮儿脑海中闪过，她脸上浮上了欣慰的笑，就这样想着那些快乐的时刻，然后获得重生，是一种真真的圆满。
    隐隐约约，她听到了山下有人声响起，他们终于还是找来了，但她谁都不想见，南宫牧野是她不得不辜负的，爹爹当年有很多苦衷，但对她来说，都一样，这么多年来，她是一个被父母抛弃的小孩。
    她闭上了眼睛，从容地跃下了山崖，那艳丽的红色随风飘舞，翩然向山崖深处飞去。
    “蛮儿。”“珠儿。”南宫牧野和纳兰博同时向崖边扑去，奈何却连蛮儿的一个衣角都没有碰到。
    “珠儿，爹爹对不起你。”纳兰博扑在崖边，老泪纵横，很多年前，他为了大局抛弃了自己唯一的女儿，现在，女儿也毫无留恋地抛弃了他，但他怎么都想不通，那么活泼开朗的孩子怎么会走到绝路上。
    “蛮儿。”南宫牧野讷讷地喊道，望着那虚空阴冷的空谷，心里揪成了一团。这些日子，他本来想告诉她，楚云飞那样对她，是因为他被判了死刑，以为很快就会被凌迟处死，怕她伤心，才向欧阳煜离提出最后一个要求，好让她彻底死心，交换的条件是解散飞天门，并且也不会告诉任何人，当年是皇帝派人追杀楚风全家，这个消息泄露出去，将对欧阳家族的皇位是致命打击，将不会有人再愿意为这个阴冷的皇帝卖命，因此欧阳煜离才不得不答应。但现在，楚云飞却只是被幽禁在墨城，欧阳煜离没有采取任何进一步的行动，也许，他们会有机会重聚。但南宫牧野毕竟没有说，他不想云飞的苦心白费，也不知道云飞最后的结局会是什么，最主要，他真得希望蛮儿忘记过去，和自己重新来过。
    可是，平时看着若无其事的她，竟会采取这样决绝的方式，来报复所有的人。眼泪自南宫牧野的眼角蜿蜒而出，他攥紧了拳头，暗暗下决心，他绝对不会放弃，无论如何要把蛮儿找回来，不管是死，还是活。
    “王爷，我们找到了这个。”一个家将拿着一个碧绿的玉坠，回禀道。
    纳兰博擦拭着眼角的泪，伸手接了过来，前后翻看一番，脸色突然凝重起来
    ·······
    墨城，一个阴暗的地牢内。
    云飞安静地坐在那里，脸上如春水般平静，手里握着一个酒杯，不时地抿一口。
    最近，他几乎喜欢上了这种生活，每天什么事都不用做，还有酒有菜，唯一不好的，就是这里没有阳光，但对他也无所谓，这阴暗压抑的沉闷，让他感到放松，现在，他害怕阳光，那明媚的光就如蛮儿脸上那灿烂的笑，让他痛苦不堪。
    “云飞哥哥，我走了。“一丝若有似无的声音飘入他的耳畔。
    云飞整个身体一僵，手中的酒杯落在了地上，张惶地四处观望，又哪里有伊人的影子。
    他摇了摇头，嘴角逸出一丝苦笑，这样的幻觉几乎天天有，但每次，还是让他心惊。
    他又一次捡起了酒杯，倒了一杯酒，轻轻抿了一口，默默地看着远方，她是真正地忘了自己了吧，即使当时，她病成那样，又被他伤成那样，只要有了一丝力气，她还会偷偷潜回他住的地方，偷偷地看着他，她的轻功没有那么好，但他还是假装什么都看不到，若无其事地做自己的事，不敢流露一点点的思念之情。即使这样，她还是没有放弃自己，在听说他要成亲之后，还是来找他，就那么小小的要求，自己都无法答应她，她当时到底有多么伤心，多么绝望…。
    一阵脚步声从上面传来，从容而有力，不用想，他都知道是谁。
    欧阳煜离看着眼前的楚云飞，青色的衣衫整洁干净，头发还是一丝不乱，由于整日不见阳光，脸色略显苍白，那双本就幽黑的眸子深深地陷入了眼眶，下巴上青痕毕现，整个人憔悴了几分，但周身的气势依然那么淡定从容，难怪苏慕裳会对他情有独钟。
    “这里，你怕是呆不久了。”欧阳煜离皱眉道。
    “我已经呆得够久了。”云飞淡淡一笑，又抿了一口酒，眼睛却没有看欧阳煜离，漠然地看着地面。
    “我已经尽力了，本以为有转圜的余地，哪里知道父皇一意孤行。当年的事，他虽然后悔，但他年纪老了，就更怕你。”解释过了，欧阳煜离又觉得这些话是那么空洞无力，如果，他不把楚云飞的事告诉父皇，他怕是永远也不会知道，也许，这只是给自己找得一个借口，真正畏惧楚云飞的，怕是自己吧。
    “谢谢！云天和慕裳就拜托你了。云天他什么都不知道，慕裳，她是个好女孩，应该有个好的归宿。”云飞嘱咐道，帝王本无情，他们的承诺又怎么算得了数，他只不过在争取时间，好在慕白叔那边已经有了安排，云天应该已经被安排妥当，至于慕裳，她本不姓楚，才加上欧阳煜离对她的那份关切，应该没有什么危险。
    “但是，慕裳她对我有误会…。”欧阳煜离沉吟片刻，说道。如果说，慕裳现在和他走得很近，那原因也完全是因为楚云飞，她希望能从他这里找到突破口，能救得了楚云飞。
    云飞沉默半晌，才道：“她是个明事理的人，我自然会劝她，滴水能穿石，最主要，你能坚持不懈地努力，让她完全信任你。”
    欧阳煜离瞥了一眼楚云飞，旁观者清，看来楚云飞确实没有爱过苏慕裳，所以，有关她的事，他才能处理得如此妥当，分析的这么清楚，可是，一遇到他自己的事，他何尝不是处理的一团乱，那场婚礼，难道不是失败的一笔，伤了他自己，也伤了那个人。
    “我会好好对她的。”
    “什么时候？我要从这里出去。”
    “后天。”
    “好。”
    两人简单地交谈着，似不是说一个人的生死，而只是在唠家常。
    地牢内又一次陷入了沉静，那是不是死亡的开端，谁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