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

第35章


此刻我心里最大的想法,便是通过组织能立刻联系上于小楼,只要他能赶来,一切的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看着我吃着点心,她上留着淡淡微笑,没有问我什么。自己却开始不停的讲述她这些年的经历,而且丝毫没有让我插话的意思,当然我也乐得如此。 
      “那年事后,我也没断了家中的消息,爹娘走后,我便一直担心阿弟你。后来我被迫离开了省城,也就再也没有了你的消息。”她的面色平静,大喜之后述说着往昔大伤大悲的旧事,语气也不见哀婉。 
      “这几年,我先后到过应天、襄阳,最后来到了这颖昌府。辗转数年,天可怜见,还能让我们遇上。”她道。 
      我终忍不住轻轻的道:“苦了你了。”此刻那个姐字,我一时已是很难再叫出口了姐轻轻叹道:“姐不苦,自从到了应天,姐便没再有过……”她面颊低垂,红了一下,竟有几分小女儿之状,这倒并不象是姐姐之态。 
       
      
       
卷三 何需千杯醉
      第五章 唯情难却 (中)
      颖昌的夜色,沉静而又深邃,街上的灯火,稀疏且淡漠,很难带着那种强烈的生气,这远比临安、应天那样历代古城璀璨的灯火暗然了许多。虽没有宵禁,但早已悬起的吊桥以及紧闭的门户,比之那些城池,气魄上相差得更是遥远。 
      正因为这种沉闷的格调,偶有闪现而出的几处明火,反倒吸引远远超越了,这点光亮所能覆盖范围的人们。这也符合了平素所见的,越挤的地方便越有人的现象。 
      而此时的我,正和这位“失散多年的姐姐”,慢慢的闲逛在这片夜色之中。 
      很难想象,于小亭在抱玉轩中竟有如此尊崇的地位,甚至与我出行,也无人前来过问。且只一句话,便免去了此刻早已烂醉如泥,那李潜、叶云飞的所耗之资。而后,便欣然拽着我冲进了夜色,把臂同游了。 
      在房中,她与我讲了许多许多。过往的岁月,已难回首;不堪的情事,谁愿再言。然而,她却在对我述说,因为她是我的“姐姐”,至少这一刻,还是。有人说,悲伤的往事有时就象一杯浓茶,会越冲越淡,但事实并非如此,真正的痛苦永远无法磨灭,能磨灭的只是那时间。 
      反倒是每段传说演义中所讲的情节常会出现:一个心地纯良之人,百遭磨难之际,总会有一两个贵人出来相助,这也许就是人们相信善有善报的原动力。 
      于小亭也遇到了她的贵人。一位秦姓的男子,流连于风月场所中的奇人,长居抱玉轩年余之久的雅士。其一时放浪形骸,与众女调笑不禁;其一时又孤傲遗世,神态万千。 
      其体貌俊秀,言辞精辟,其囊有万金,不绝不尽。其常风流自赏,其常拈花多情。尤擅琴音。其曾临窗而曲,聚引百人。自此访客络绎不断,老板亦多有感激。其颇爱文字,又笔功多变,其素喜弄墨,又鲜有留迹。如此说来,这也算是一位才情不羁的出众人物了。 
      这一切,唯止于亭亭。风流多情,荡然无痕,发于情止于理成了他的习性。在他的关照下,亭亭境况转佳。渐渐两人相交颇深,仿若知己。于小亭,学其技艺,日趋出名。他离去时,已成为了抱玉轩中的当红头牌。 
      天不凉,风却大。亭亭的长裙,披着一袭火焰般的斗篷,随风而起,在夜澜中格外醒目。发,并未盘起,在脑后配合着火红的斗篷,上下飞舞。她挎着我的臂弯,轻轻的倚在我的身旁。晚街上,一身军装的我,伴着光艳的她,在远处望来,不知会是怎样的一番景象。 
      “后来,他便再也没有出现过,你看到那‘亭楼玉宇’的额匾正是秦公子所题。”她在我身边轻轻的说,我没有答话。她也懂得,生活之中有些东西该如何取舍。只是,我命中的贵人呢? 
      行至了一十字长街,拐角的尽头,亮光中笼罩着一处卖云吞的滩铺。三个简易的木桌,围绕的正是那些挤满了的人。棚顶由一层草席制成,只有四个柱子支撑,在夏夜甚显清凉。风从棚中透过,传来浓浓烈酒的味道,吆五喝六声中显现的是一团热烈的气氛。 
      我哑然而笑,这三桌人,不正是我军中的同僚吗。于小亭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我,问道:“你的营友?都是郭大人的手下吧。” 
      这一句郭大人,我才意识到,她和我说的是郭定华。原来…… 
      郭定华在参军之前本是郭村中一个猎户,射法出色,常在出猎时射中猎物的眼睛,而不损兽皮。稀有的兽皮,整而不损,自然卖得天价,经年累月下来,郭定华也该遇上几头这样倒霉的主儿。于是,神箭之下,也算是银钱颇丰了。 
      附近百里方圆,只有这颖昌才有交易之所,郭定华也慢慢的成为了城中的熟客。青年人的心性便是这样,耐不住寂寞,三五个年龄相近的,卖了皮毛之后,总爱喝上几杯。酒一上头,几人便在的互相鼓励,互相怂恿下,走马章台痛快一番了。颖昌这地方,青楼这一行几为抱玉轩所垄断,他们所去之地也不问可知。 
      或许是天道如此,或许是命里该着,那年时近年关。郭定华竟打到一只罕见的白狐,整张剥下,直比千金。欣喜之余,求人制成了白狐披风,进城想卖上个好价钱。 
      年前之日,于小亭正看到郭定华所卖的披风,便上前问价值几何。郭定华见了亭亭,其容其貌,即被惊为天人,闻声而不觉。 
      其实他在那抱玉轩时,也该见过亭亭的身影,但印象竟似朦胧至极。恰好城守大人的妻妹,也经此处,对狐皮爱不释手。于小亭见状,便语焉不详,意欲离开了。可那郭定华,神情决绝,跨步上前,竟将整袭披风硬是赠与了亭亭。 
      他这一赠,便得罪了城守的妻弟,以后月余,只要郭定华进城卖货,立被官军没收充公,如此几番,便觉打猎再无出路,一怒之下,投身从军。 
      “之后几年,他只要进城必会见我。”亭亭与我道。 
      云吞滩前的军兵也看到了我们,烈酒下肚之后,他们变得兴奋异常,远远起着哄。一个人舌头有些软,却大声呼道:“于小哥儿,你真不愧是高人,刚进城就弄了个这么漂亮个媳妇儿。” 
      “是啊,是啊。叫嫂子和兄弟们认识认识吧。”大伙符合道。 
      我转头对于小亭苦笑道:“这帮小子……” 
      “那便过去看看吧。”她轻轻道。晚风中,淡淡的油灯下,她显得娇羞无限。 
       
      
       
卷三 何需千杯醉
      第五章 唯情难却 (下)
      汤锅坐在火上,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慢慢也散出了阵阵香气。这香气,香得朴实,直接,不见丝毫繁华富贵的味道。但就是这种朴实直接,却似能勾引出人们夜里,那原本就容易发空肚皮的饥饿感。 
      云吞摊的老爹,年岁已颇大,生就了一副岁月雕刻的面庞,摸样看起来就仿佛他汤锅里散出的那道香气一般,朴实而又平凡。我的这群同僚,不知已在此吃了几个时辰。地上的空酒坛放了一小堆。想想也是,众人聚在一起,痛饮一番,破破平素里想却不敢的军中酒戒,聊聊清醒时难忍又不愿多说的心机,这不也算是一种快慰的心性吗。 
      他们怀中的钱不多,他们心中的要求也很少,也许只有在这样的情况下,这样的人生,才最容易满足。 
      既然于小亭对于这群醉大兵的邀请,都欣然接受了,我便也没有借口去拒绝。当桌边挤下了两张板凳时,于小亭已先于我坐下了。这帮军兵,酒下肚后,一见有美女同席,立刻话头变多,显得各个兴奋异常。 
      桌上除了堆满盛云吞的碗,还有一碟花生,一盘毛豆,以及几个切开了腌好的鸭蛋,再就是大碗大碗的烧酒。杀手岁月,难有相聚,惟余孤独。纵是这些时日身在军中,同食同住,但与这许多人相聚而饮,却仍是我生平仅见。 
      相比我的沉默寡言,于小亭倒是应对自如,完全没有刚才时的女儿神态,劝酒倾谈间尽显落落大方,自然得体。 
      老爹又添了一大盆的云吞,蒸气的熏腾下,浑然间,慢慢的泛出汗来。一阵风过,从我与她来时的路上,竟有森森的凉气传来,那凉气只一瞬,却让我的感应敏感异常。抬头看时,黑夜里看不真切,隐隐间似有一道亮闪,又不确定。 
      我在纳闷间,一碗烧酒已端到我面前,盛情之下,我端酒欲饮。“来,喝酒前先吃口蛋。”她的筷子,挑了一大块蛋黄,已送到了我面前。 
      她这一下,我倒是一楞。这些年来我虽不至成为生性淡漠,心寂如灭之辈;但也非是忸怩造作,虚情假意之人。但她这一动作,纵有姐弟之名,却在如此众多的人前,便是我也微有些面紧。况且我这帮同僚又怎知这姐弟之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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