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唐旖梦

II 第六章 替代者


晚上的时候,他来看她,她躺在窗前的美人榻上阖着眼,享受着这片刻的闲适安逸。暗示若儿不要通传,他安静地走到她身边。她的瀑布一样的长发散落在软枕上,长长的睫毛在昏暗的宫灯下,扑闪扑闪地,像一只美丽的蝴蝶振翅欲飞,菱形的小嘴微张,露出雪白的糯米一样的牙齿。他低下头来,修长的手指落在她的眉间,反复地临摹,描绘,他看得痴了,他不知道,现在这一刻,躺在这里的这个安静,乖顺的女子,是不是锦珊,他心心念念百转千回窝在他心口的女子。
    感受到冰凉的手指落在她的脸上,流珠猛地睁开眼来,看着他温柔如水的眼,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要逃开,逃开他冰凉的碰触。她觉得他喷薄而来的温柔,像一张网,结结实实地困住了她,怎样挣扎都是徒劳,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他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顺势两手搭在枕边,牢牢地看住她,“你怕朕?”
    她往后缩了缩,“没有,臣妾怎么会怕皇上呢,”她垂下眼眸,看着桌上燃着的宫灯,宫灯上是一个风姿卓卓的正跃下城楼的美人,她知道,那是绿珠。传说中她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因其貌美,害他的主人惹祸上身,主人叹息说:“我现在因为你而获罪。”绿珠流泪说:“愿效死于君前。”随即奋不顾身坠楼而亡,主人拉之不及。
    他挨过身来,跟她挤在窄小的美人榻,挡住她的视线,他的气息撒在她的脸上,温温热热的,“看什么呢?”
    她红了脸,想起那日皇后说过的话,内心翻江倒海般混乱难受。秀气的眉微蹙,她抬起手臂,轻轻地靠在他的怀里,“皇上是否觉得,臣妾很像你的一个故人呢?”
    他抱着她的手僵了僵,把头埋进她的长发里,感受着她特有的紫竹香,“有时候,女人太聪明了也未必是件好事。”
    流珠正犹豫着,不知该怎么答他,外面的太监说是晚膳的时辰到了,问皇上在哪用膳。他想了想,吩咐说,“今天就在这儿吧。”
    传话的太监抹了抹头上的冷汗,犹犹豫豫地杵在那儿,“皇上,您之前不是吩咐每逢初一,十五让奴才们直接把晚膳摆在舞妃娘娘那,说是陪她么。”
    他皱了皱眉,谁不知道舞妃的父亲乃是三朝元老,在朝中为所欲为,现今还未到时机,暂留着他,这些个趋炎附势的狗奴才,也不知收了他家什么好处,时时地为那风乐舞说话。他摆了摆手,“叫御膳房重拿一份过来,锦妃白日里受了惊,今儿个朕陪着,另外,你去舞妃娘娘那传话说,朕今天就不来看她了,在锦珊阁歇下了。”
    “奴才这就去,”小太监打了千,退了出来,忙下去布置去了。
    不一会儿,一桌子菜就上来了,流珠寻思着刚刚皇上不高兴,也没敢多说话,闷闷地扒着碗里的米饭。
    他夹了竹笋放在她碗里,“来,尝尝,今年江南新上贡的江南竹。”
    她看着他专注地,深情的,甚至是有点痴缠的目光,把笋塞进嘴里,她不知道,他现在看着的,是不是另外一个女人。
    他放下筷子,“我记得,你最喜欢吃竹笋,在玄天阁,你每天缠着我陪你去竹林,那个时候,你不谙世事,遗忘了所有的爱恨情仇,又回到了最初,那个干净,纯粹的你。”
    流珠愣了愣,嘴里的竹笋卡在那里,忘了咀嚼。她知道审时度势,十几年的知府生活让她学会察言观色,骨子里却倔傲无畏,也从不让自己陷入绝境。她吞下嘴里的食物,有点哀怨,甚至是恶狠狠地说,“我其实并不十分喜爱竹笋。”这次她没有自称臣妾,她觉得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他们是夫妻,是要携手一生的伴侣,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掌握着天下人生杀大权的君,她也不是一直要仰望他的民。
    他饱含深意地看着她,有什么不一样呢,明明就是同一个人,初遇时她娇憨天真,面前的她却世故聪明,他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又或者,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不是以一种替代者的身份站在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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