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凤钗

第89章


  这好不容易憋出的一句,也大不恰当,德怡突然扬眉笑道:“谁告诉你我是在这儿等你的?”
  夏梦卿哭笑不得,这个软钉子碰得不轻,当下一拱手,道:“郡主既然不是有事等我,那么我这就告辞了。”说罢,就要转身高去。
  “慢点!”德怡忽地一声轻喝。
  夏梦卿扬眉说道:“怎么?”
  “不怎么。”德怡一张脸转瞬之间又绷得紧紧地,冷然说道:“告诉你好了,我是在等你。”
  夏梦卿呆了一呆,有点啼笑皆非,望着她皱眉笑道:“既然如此,郡主何必相戏?有什么事儿请快说吧!我还有急事待办……”
  “我都不急,你急什么?”德怡刁蛮地偏着头说道:“你如要问我跑到这儿等你有什么事……简单不过,你应该记得我在玉泉山告诉过你的那句话:天涯海角我也非找到你不可。”原来仍是为了玉泉山上那件事……
  看来,她仍然耿耿难释。
  夏梦卿不禁暗暗摇头,想说些什么,一时没说出口。
  德怡却一副不讲理的神态,眨动着一双大眼睛再次发话,咄咄逼人:“说!你为什么不顾身份,自毁诺言,偷偷溜掉?害得我跑遍江湖,历尽风霜,饱尝辛苦地到处找你。说呀!”
  夏梦卿无可奈何地耸肩一笑,说道:“郡主阁下,你也应该记得,我没有肯定地答应你在那儿久等,我不是说了么?我这个人一向漂泊惯了,从不耐在一个地方久待。郡主一定要认为我答应了,那我有什么办法。”
  “那我不管。”德怡摇了摇头,绷着脸儿,道:“现在你总算让我等着了,玉泉羞辱之耻,再加上害得我千里奔波,今东明西,我要连本带利一起跟你算。”
  说起来,她委实有点小题大作,夏梦卿当然不知道,就连德怡自己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淡淡一笑,说道:“郡主阁下,难道我数次略尽绵薄真的还不够令你消气么?就算没有功劳也该有苦劳……”
  “别跟我嬉皮笑脸。”德怡冷冷说道:“我说过我不稀罕你帮我忙,我也没求你帮忙!假如你一定认为帮过我的忙,那好办,今夜我冒生命之险替你解围之情,应该抵得过你几次故施恩惠了吧。”
  夏梦卿呆了一呆,才要发话。
  德怡已然斩钉截铁,表示得很坚决,道:“我劝你少费口舌,你怎么说都没用,今夜我非出这口气不可。”
  她的确是天真、刁蛮得可以.她就不想想自己那身颇为不俗的武学,能否接得下人家掌下一招。
  夏梦卿有秀才遇着兵之感,对这位郡主,他觉得技穷,无从应付,剑眉微微一桃,道:“阁下,你当真非争回这口气不可?”
  德怡柳眉双挑,一仰娇靥,答得干脆:“当然。”
  夏梦卿神态一敛,摇头苦笑,道;“你这是何苦?早知如此,我真懊悔当初为什么多此一举……”
  双手往背后一负,望着德怡,淡笑接口。
  “阁下既然执意非洗雪所谓耻恨不可,我只有让阁下大快怒怀子,只要阁下认为打我一掌,刺我一剑能使你消气平忿,夏梦卿何乐而不为。请动手吧!”双目一闭,不再言语。
  这下,德怡反倒愣住了,她做梦也未料到这位令她恨得牙痒痒,自命不凡的狂书生会出此一着,瞪大了一双杏眼,似明白又似不懂地愕然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夏梦卿睁开双眼,笑道:“你不是要消气么?我只要能让你消气不就成了么?”
  “不!”德怡猛一摇头,道:“我非要你说个明白不可。”
  夏梦卿无奈,只有强忍笑意,道:“好吧!你请听着,真动手,阁下不但消不了气,恐怕还要气上加气;假动手嘛,没意思!所以,不如我站在这儿毫不还手的让你阁下打个痛快。”
  夏梦卿这人就是不会转弯儿,这一来岂不更糟。
  美郡主霍然色变,柳眉倒剔,杏眼圆睁,气得发抖地戟指颤声说道:“你,你,你还能忍心说出这种话……”
  夏梦卿没料到又出了纰漏,大为不忍,尚未来得及开口。
  德怡娇靥又是一变,美目微红,贝齿紧咬,狠声接道:“夏梦卿,你妤狠的一颗心,到这时候还拿话来刺激我,你以为这样我就下不了手么,你错了!”
  话落,身闪,疾掠而来,扬起五手一掌掴向夏梦卿那张冠玉般俊面。身形如电,出手如风,够快。
  这下要被掴中,夏梦卿那张脸上就非添上五道鲜红纤纤指痕不可!要躲,他可以躲的很容易,但是他没打算躲,他愿意挨上一下,让她从此消气。
  星目一闪,含笑而立,任凭美郡主那只欺雪赛霜,温软滑腻的柔荑如风掴到。
  眼看夏梦卿就要挨上。
  怪事倏生,就在德怡那只手仅差分毫便要掴上夏梦卿的刹那间,她突然收掌跺足,“哇”地一声,泪如泉涌,双手捂脸,如飞掠下神女峰。
  那无限美好的身影已然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那恍如巫峡猿啼,春山泣鹃的哭声,独自萦绕在神女峰巅夜空中……
  夏梦卿大感意外,睁开星目望着德怡逝去处,满面惊讶,呆呆发怔。
  他原以为这下是挨定了,却不料她竟突然收手,而且痛哭飞驰而去。
  渐渐的,他似乎有点懂了,也好像仍不明白,因为他那俊面上惊讶神色己褪,代之而起的是一片薄雾般的迷蒙。
  半响,他方始收回目光,摇头一声苦笑,疾射不见。
  第二天傍晚,夏梦卿出现在湖北宜昌。
  他打算由水路下洞庭,登君山找那情同手足的二小。三圣中,僧道二圣凡凡大师、大木憎人的得意高足霍玄、岑参共议大事,邀他俩先往峨嵋会合武林群雄,然后再赴藏边对布达拉宫及大食人采取行动,井将交付岑参一个更艰巨的任务。
  看看天色已晚,夜航的船只早巳收帆,只有等明天一早再说了。
  当晚,就随便在近码头处找了一家客栈歇息下来,这家客栈不大,倒还洁净。
  夏梦卿生性随和,他认为能找到这种客栈,已经很不错了。
  为了赶船,第二天还要起个大早,所以他预备早些安歇。
  哪里知道,人却不能平静下来,一静下来便会不由自主地东想西想,思潮便连绵不断汹涌而来,驱不散,拂不开。
  上了床,刚闭上眼,第一个浮上脑际的,便是那薛梅霞悲凄欲绝、楚楚可怜、望之令他心碎肠断的情影。他可以看见那双满含幽怨的目光,那成串儿的晶莹情泪……
  这些,不住的在他眼前晃动,伸出颤抖的手想轻轻抚摸,所触到的,是一片心酸的空虚。
  刻骨深情如春梦,对此如何不泪抛。
  英雄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想着,想着,夏梦卿面上泛起了阵阵轻微的抽动,两颗巨大泪珠,由闭着的双目眼角滑落耳边,湿了枕头。
  大部份的时间,他很平静,有的时候,他会突然几近疯狂,神态变得很怕人,那是因为他想得太多,一时不克自制。
  天下绝色尽多,但是他没有对任何绝色女子动过心,自从第一眼看到了薛梅霞,情形立刻改变。
  因为他第一眼所接触到的,是令他心灵颤抖的一双清彻、深邃的眼神,一张乍惊还喜又羞的如仙清丽娇屑,就这些,令他深陷情海,不克自拔。
  就这些,给他带来了昙花一现般短暂的甜蜜与半生厄运,使他一直在情孽、杀孽中浮沉,使他永沦锥心刺骨、心碎肠断的痛苦探渊。
  这岂非是命?
  第二个闯进他脑海里的,赫然竟会是那美郡主德怡。
  对她,他只觉得她天真、任性,虽然她处处难脱娇贵的习气,但不失为一位巾幅奇英、清风傲梅的女儿家。
  尽管他有点明白德怡那深藏不露的用心,可是他情已枯、心已死,他愿意把她视为红粉知己,绝无法涉及儿女情爱。或许,他这样做会很伤她的心,但是他已顾不了这许多了。
  想想德怡那令他穷于应付、哭笑不得的刁蛮不讲理娇模样儿,夏梦卿的再边又禁不住掠起一丝笑意。
  就这么想着、想着,不知何时竟昏昏睡去。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那还是被一阵轻微的剥啄声惊醒,要不然不知要睡到几时。
  看着照在纸窗上的日光,不禁暗责自己糊涂、贪睡.他却不知自己是直到近五更天才浑然入睡。
  坐起身子,皱眉问道:“是哪位?”
  门外立即有人应声说道:“夏相公醒了么?是小的。”
  夏梦卿听得出那是店中伙计,遂又问道:“有事么?”
  门外店伙应道:“相公一位朋友命小的送封信来。”
  这会是谁?夏梦卿略一沉吟,猛有所忆,心头一震,连忙披衣下床。
  房门开处,店伙满脸堆笑,躬身哈腰,双手递过一封密封着口的信件。
  信封上只有寥寥七个字。
  “夏相公亲启,内详。”
  龙飞凤舞,劲道异常,字迹很熟悉。
  夏梦卿立即知道了这是谁,拆开信封,暗运神功护身,轻轻抽出信笺,写信人阴狠狡诈,店夥无恙,那证明信封上没动手脚,可是他还是不能不提防信笺上施毒。
  略一展视信笺,先是大感窘迫,继而心头猛震,最后竟不由点头赞叹,暗表心折。
  信笺上,仍然是狂草数行,写的是:“阁下:葫芦谷,你很侥幸,我只有目认棋差一着,当然,在未彻底击败你之前,我、永不会死心。
  如今,敢二次邀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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