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凤钗

第92章


  但,此刹年久未修,芨芨可危,阁下如不放心,尽可移铺刹外.也可免葬身瓦砾,令我扼腕。
  虽水酒,性甚烈,浅酌豪仗,请度量行之,莫贪饮误事,一醉不醒,约期至,缺了对手,令我乏味。
  约期前一刻,我当来拜请,后时再谋把臂可也。
  知名不具”
  屋危、酒烈……尽多戏谑之词。
  夏梦卿剑眉微挑,丢了素笺顺手拿起葫芦,突然扬声笑道:“阴煌,做事要懂适可而止,见好就收。告诉你那主子去,就说夏梦卿一谢美酒,再谢干草,刹内过夜,点滴不剩。”
  话落,古刹外有人阴阴接口应声:“好耳目,说明一点,老夫非有意窥伺,乃奉命看守葫芦,如今任务已了,自当回去履命。”
  话锋微顿,话声突转狠毒,又道:“记住,明日无论你胜负如何,老夫兄弟都将讨还昔年两次坏我大事之债,你要打点了……”
  夏梦卿头也未回,朗笑接道:“匹夫,跟了雷惊龙,你兄弟胆子比昔年大多了,真是士别三日令人不得不刮目相看,我随时奉陪。”
  刹外,传来了一声冷哼,随即寂然。
  夏梦卿淡然再笑,提着葫芦向暗隅那堆干草行去。
  到了草堆前,他未忙坐下,先看了片刻,然后才坐了下去,不,不是坐而是躺了下去。
  一如雷惊龙笺上之言,身下干草很柔软。
  宇内,从未有人听说过夏梦卿善饮,但他却有千杯不醉之量,无他,至高功力使然而已。
  他知道这葫芦中酒无毒,其实,即或毒能穿肠,又岂能奈何这位玉箫神剑闪电手?
  豪兴勃勃地带着笑,拔开了葫芦塞。
  夜已尽,天微明。夏梦卿负手面东站立绝峰之上。
  在这时候,他犹不肯放弃那日出奇景,雅兴、潇洒。
  天风振衣;拂面生寒,夏梦卿儒衫飘飘,似欲乘风飞去,人似玉树,临风而立,益显超拔不群。
  寅时甫届,峰腰人影如电,疾射而上,雷惊龙果然如言到来,他,仍是那袭黑袍、蒙面。
  夏梦卿毫无敌意,含笑相迎。
  雷惊龙在一丈外停下,却目射森寒光芒,一闪敛去:“昨夜睡得可好?”
  夏梦卿点点头,没答话。
  雷惊龙道:“委屈了。”
  夏梦卿笑道:“好说。此时此地古刹近天,软草身下,听天籁,弄行云,意境胜似画栋雕粱,锦榻绣帐,人生能得几回?更何况还有阁下所赠美酒相伴?我颇不寂寞,更未感委屈。”
  雷惊龙唇边微一牵动,道:“雅人,豪兴。”
  夏梦卿淡淡笑道:“都谈不上,我只是过腻了你争我夺的血腥江湖生涯。”
  他弦外有音,雷惊龙并不糊涂,道:“世上有些事,一经沾上便永远也甩它不掉。”
  夏梦卿立刻对了一句:“岂止是事?有些人也复如是。”
  雷惊龙阴鸷目光一闪,道:“不错,可是别忘了人是因事。”
  夏梦卿摇头笑道:“那不然,对事情,各人的看法不同;有人把好事看成坏事,也有人把坏事看成好事。”
  雷惊龙冷冷说道:“见仁见智,这勉强不得。”
  夏梦卿道:“也许你对,我总认为世上该有公理,公理自在人心。”
  雷惊龙笑了,笑得有点狰狞。
  “胜者王侯败者寇,什么是公理?”
  夏梦卿点不透他。
  他也表示不到黄河心不死。
  夏梦卿情知他和雷惊龙之间的所谓仇恨,绝非口舌所能化解,不到有一个躺下,也绝无休止,淡淡一笑,不再做无谓之争。
  雷惊龙也是明白人,他改了话题,道:“酒,喝完了?”
  夏梦卿道:“就是榨了葫芦也难再榨出一滴。”
  雷惊龙目光深注,道:“相识多年,我还不知阁下具如此海量。”
  夏梦卿笑道:“当不起海量,倒能千杯不醉,再有十葫芦我照样面不改色,以往不为人知,那是我不敢太露锋芒。”
  雷惊龙道:“恐怕那只是在一个酒字之上。”
  夏梦卿道:“在任何方面我都如此,何止一个酒字?不过
  ……各人的看法不同,正如你所说,见仁见智,勉强不得。”
  雷惊龙沉默了片刻,然后突然说道:“阁下知道那是什么酒?”
  夏梦卿毫不思索,道:“花雕。”
  雷惊龙扬眉微笑,道:“我又多了解一分,原来阁下是酒中老手大行家……”
  笑容一敛,阴阴接道:“醇么?”
  夏梦卿摇头说道:“不太醇,阁下掺了东西。”
  雷惊龙面纱后脸色一变,道:“阁下知道我掺了什么?”
  夏梦卿道:“不算毒,但出不了西门豹的毒经。”
  雷惊龙面纱后神色又是一变,笑道:“好厉害,毒经所载均毒,既然不是毒,阁下怎知它也是载于毒经?”
  夏梦卿淡淡说道:“我没见过毒经,我却知道那最后一篇所载非毒。”
  雷惊龙目光难掩心中惊骇,道:“那么,你知道我酒中掺放的是何物了?”
  夏梦卿坦然说道:“我说不出名称,但知道那东西的作用。”
  雷惊龙笑得阴险,扬眉说道:“是么,此物载之毒经,除西门豹与我之外,放眼天下……”
  “那是你太过相信西门豹与你自己。”夏梦卿微笑说道:“夏梦卿还不至于孤陋寡闻到那种地步。”
  “是么?”雷惊龙目光阴暗不定,笑道:“你何妨说说看。”
  夏梦卿情知他正信疑参半,心惊肉跳,笑道:“何必要我多说,你拭目以待不更好么?”
  雷惊龙凝注着夏梦卿,没答话,似欲看透他的肺腑。
  夏梦卿一笑又道:“我可以告诉你;枯木禅功所向无敌,无物可敌,西门豹那本毒经对别人,称得上秘学,却瞒不了我。”
  雷惊龙忽地笑道:“看来我又失算了,那样东西对你失了效。我怎么处处弄巧成拙,落你下风?难道我此生注定打不倒你?”
  “那是阁下夸奖。”夏梦卿淡淡笑道:“我把阁下列为生平唯一劲敌。”
  “雷惊龙何其荣幸。”雷惊龙桀桀大笑,说道:“可惜我不敢往自己脸上抹粉……”笑声敛住,接道:“阁下,天色不早,卯时将届,咱们可以谈正事儿了,今天,你我约法三章,绝口不谈昔年事,暂时撒开一切恩怨,如何?”
  夏梦卿笑道:“阁下不必问我,事实逼我不得不时时提防暗算。”
  显然,夏梦卿是指他那酒中手脚。
  雷惊龙面纱后丑脸上一红,只有装作没听见,道:“这只是今天,错过今天……”
  夏梦卿飞快接道:“错过今天,夏梦卿随时恭候。”
  “好!”雷惊龙双目寒芒连闪,猛一点头,道:“你我一言为定。”
  一指峰下那两旁崖顶古木连片的鹰愁涧,又道:“卯时一到,你我分由两端进入鹰愁涧,立即展开逐鹿,各凭奉领夺取钗、佛二宝,咱们各干各的,不得有任何妨碍他人的行动……”
  “这一点我很乐于从命。”
  夏梦卿点头笑道:“不过,我要请问一句,罗刹三君当真藏身此涧?”
  雷惊龙冷冷说道:“夏梦卿……”
  夏梦卿一挥手,截口说道:“你误会了,我若信不过你,我就不来了。”
  雷惊龙道:“阁下这话令我难懂。”
  夏梦卿淡笑说道:“我以为你应该很明白,鹰愁涧长短足有里许,而且罗刹三君的藏处必定隐密,找他们,那很不容易。
  你阁下率众来此多日,我不认为你不会不预先费一番工夫看好地方,这样一来,对我这后来地疏之人.岂非太不公平?”
  这话不错,面对高明,雷惊龙取巧不得,只有点头,干笑说道:“阁下确乎高明,好吧!听着,鹰愁涧靠西峭壁之上,有三个人高洞口,罗刹三君就在那居中……”
  “够了!”夏梦卿道:”我再请教,我由南端还是山北端入涧”
  雷惊龙道:“南端。”
  夏梦卿微微点头,说道:“峭壁上的洞口靠近哪一端?”
  雷惊龙神情一震,随即大窘,可是,不由他不说,强笑说道:“阁下果然心细如发,我是一点便宜也占不到了……洞口靠近北端,你若怕我捷足先登,咱们可以换换……”
  “雷惊龙,别激我。”夏梦卿轻笑说道:“无须换.你走北端,我仍走南端。”
  顿了顿话锋,星目暴射寒芒,龊注雷惊龙,又道:“最后请问一句,希望你如实答我,莫要自误……”
  饶他雷惊龙如何桀骛凶残,被夏梦卿那冷电般慑人目光,看得也禁不住心中一懔,道:“你说吧!”
  夏梦卿紧盯住他不放,道:“逐鹿二宝是单单你我两个,还是另有他人?”  。
  雷惊龙突然大笑说道:“宇内第一的玉箫神剑闪电手怎地也做如此间话,岂非有点过于谨慎……”
  他讽刺夏梦卿胆小,夏梦卿听若无闻,冷然说道:“雷惊龙,这不是玩笑的时候,答我问话。”
  雷惊龙笑声倏住,也冷冷说道:“阁下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今日连鹿钗、佛二宝的,当然只有你我两个,难不成……”
  夏梦卿一笑接道:“我宁做真小人,不做伪君子!我这人做事向来讲究光明磊落,只要你事先说明,就是你动员千毒门所有,夏梦卿也毫不犹豫欣然接受;现在你既然说千毒门只你一人参与逐鹿,那最好不过.稍时我只要发现再有第三者介入,莫怪夏梦卿下手绝情。”
  雷惊龙身形微震,久久方冷笑说道:“何止是你,连我也不容有他人介入,等会儿你只要发现有第三者意图夺宝,请只管下手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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