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你一手掌握

第3章


    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不该用“可爱”两个字来形容,但她的模样却十足地可爱。龚希一,他喝了自己一声。她是个有孩子的有夫之妇。
    烫手地放开了她,将她推到一步远的距离,没费心为她捡起地上掉落的背包与画册,只是一言不发地转身跨步离开。他一定是太久没和女人接触了,才会该死的对她的样子动了心念。
    龙兰祺潮红着脸,气自己干么跌那么一跤,把刚才的怒不可遏都跌成了一场可笑的闹剧。不过,人家毕竟扶了她一把,没有在一旁冷笑一也算是个好人吧。
    “你等一下。”
    “又有什么事?”他显得不耐烦。
    她飞快地捡起地上的画册,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后,抽出了方才为龚子谦所画的素描。她的直觉很灵――龚子谦一定是他的孩子。“这给你。”
    龚希一接过了那张纸,却说不出任何话来――他知道画中的人是子谦,却又不愿意肯定那就是子谦。
    画纸中的男孩不是一个七、八岁的孩童,而是一抹优郁的影子。他有多久不曾看过他了?他无法置信画纸上这个泛着孤寂的男孩,竟是与自己生活了将近八年的孩子。子谦看来那么可怜、那么脆弱。
    心痛绞上了心头,他对这个孩子做了什么――除了蓄意的忽略外,还是忽略。
    一任目光逡视过子谦不快乐的轮廓,却在望见画纸中那栩栩的细致眉眼时,硬下心肠抛断心中那浮起的怜惜。孩子长得像沈韵竹――那个曾经是他两年妻子的女人,那个专事掠夺的女人。
    他这一生,不曾失败――除了他的婚姻。
    龙兰祺静静地立在原地,虽不清楚龚希一心中想些什么,但他手中愈握愈紧的拳,却是一种挣扎的表征。他,看出孩子脸上的悲哀了吗?
    “子谦需要人关心他。”她轻声地说。
    “谁要你多事!”龚希一低吼一声,猛然抬起头来悍气地盯着她。“你没有开口的资格!”
    龙兰祺深吸一口气,所有的好意在刹那间全转化成怒意。无怪乎龚子谦会变成这样一个自闭的孩子,有这样一个莫名其妙又不可理喻的父亲,他的童年休想正常了。
    她咬牙切齿地开口说道:“对,我是没有开口的资格,我跟子谦非亲非故的,的确是没有资格开口,我只是一个外人。连一个外人都能看出他的孤独,都比你来得关心他,你,有什么资格说话?你不配做一个父亲。亏得别人还把你当成伸张正义的代表,你根本是个表里不一的伪君子。”
    一连串气愤的呐喊让她的心口发颤,她不清楚上一次如此动怒是何时的事情了,只知道眼前一双阴冷的眸子狠狠地瞪着她――一双没有任何歉意,只有怒气的眼眸。
    “发表完你的高论了?”
    他寒着脸,吐出的字眼个个像冰块一样的冻人。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这样侮辱他,何况是一个看来完全没有任何杜会经历的女人。
    “说完了。”她昂着下巴,不想在他阴沉得吓人的气势下示弱。即使他此时的模样的确凶残得让人想拔腿离开。她想,他官司总是胜诉的一大原因――可能是因为任何人被他深邃而凶狠的眼一瞪,都很难吐出话来反驳。
    “很好。”他朝她靠近了一步。
    龙兰祺直觉地后退了一步,防备地看著他。龚希一甚至没有提高音量,但所散发出的戾气却使人不寒而栗。
    龚希一只手高举起手中的那张画纸,在她面前晃动了两秒,而在下一秒间、在她的惊呼声中,将那张画纸撕裂成飞舞于空中的白色碎片。
    “别人的家务事,不懂就少开口。”他将手中最后一张抹着炭笔的纸片不留情地掷到她脸上。
    感觉到纸片摩擦脸庞的失坠触感,她呆若木鸡地望着自己的作品成为地面上撕裂的一片片画魂,所有情绪仿若在霎时间被掏剥一空――她犯到的是什么样的一个男人?!
    她只是很单纯地想告诉他,子谦需要爱而己,为什么会遭受到这样的对待?
    缓缓地,她抬起了头,看著那个仍兀立在身旁冷眼看人的他。
    “你不配被称为一个父亲,因为你残忍地对自己的孩子视若无睹;你不配被称为一个律师,因为你心态不键全,无法接受别人的批评。而你既然看不见自己孩子的痛苦,又如何能体会杜会深层的不公平?你所做的一切,只是沽名钓誉。”她挺起背脊,清朗的眼眸盯住他。“我同情子谦,因为他有你这样一个不懂得爱的父亲;我更同情你,因为你根本是具没有心的行尸走肉。”
    龚希一瞧着她仍激动的肩膀,却不再开口反驳、斥喝。他没有必要对这样一个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女人解释或说明什么,他有自己的行事方式。心,抽痛着,因为被顶撞的气愤,还是因为对子谦的内疚,他不知道也不想弄清楚。
    有情、无情对他而言,可以只是表面的假象。对于子谦,他
    “积木收好了!”一个娇软的稚气嗓音响起,引起他们的注意。商依依甜甜地笑看,拉著子谦的手往他们走来。“'我们'可以去溜滑梯吗?可以吗?”
    龙兰祺收回了注视孩子的视线,再度瞪了那个毫无表情的男人一眼,随即跑到两个孩子面前,心疼地看著子谦凝住在龚希一身上的渴望。这孩子希望的不过是自己的父亲多在乎他一点吧?
    “子谦,对不起,我们要先走了。”龙兰祺不忍地轻拍子谦的肩,难过地看着他的小脸垮了下来。蹲下了身子与子谦的眼睛平视,她捧住他的额头,给了他一个吻。“阿姨很喜欢你,下回阿姨帮你画一张飞机好吗?”
    “那张哥哥的画呢?”商依依靠着阿姨问着,怯怯地偷看了眼前方那个看起来很凶的叔叔一眼。
    “被一只野狗咬坏了。”龙兰祺直起了身子,示威地给了那人一个白眼。“我们走吧,免得又被狗咬了。依依,跟哥哥说再见。”
    “哥哥,再见。”商依依学看爸爸和客人道别的方式,拚命地和子谦握手。“我明天去找你哦,再见。”
    希望永远不要再见那个龚希一!拉著频频回首的商依依走出幼稚园时,龙兰祺如此祈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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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爸爸爸爸
    昏沉地走在黑暗之中,他搜寻看声音的来源。那呼唤的音量如此微渺,飘散在诺大的空间更显得空洞而凄清。他乍然止住了脚步,为着孩子隐约的哭泣声而不安。
    “别哭。”他冲口而出,想安慰孩子。
    深吸了口气,抹去额上的冷汗,他顺著墙沿摸索着电源开关。包裹在黑暗之中的任何声响、动静都显得诡谲――孩子会怕。如释重负地在墙间找到了凸起的按键,啪然一声,开启了光明。
    天!
    他跟跄著步伐,谅恐地望著满屋满墙的炭笔画像。数千张图片、数千双哀怨的眼睛压迫地盯著自己,仿若审判般地令人心慌。哪里来的画像?面这屋子除了他之外,就是这一壁诅咒似的画,他就这样被围限在这个诡异的空间中。而这个见鬼的该死房间,竞连个可出入的门都没有……
    抑止住狂乱的心跳,他尝试在每一张相同的图片之中寻找着出口。然而,触目所及的却只有那些真实到令人发寒的画像。
    为什么要这样折磨他?他握紧了拳头,控诉地回瞪着墙上的凝视。突地!“不要不理我!救我出去!”图画上千个黑灰色的唇喃喃地开了口,黝黑的瞳中音滴下鲜红的血
    龚希一猛然坐起身,被环绕在室内的激动声响所惊醒。
    扯住被单,他茫然地瞪着前方。是梦?
    待意识开始进入脑中,他才开始缓缓地打量着室内。深灰色的沙发,核桃木的书桌,桌上仍未关机的电脑的蓝色光线这是他的房间。龚希一如释重负地吐出了那口闷沉在胸腔中的气。
    只是个梦,他告诉自己。
    颓然地往后倒向床头柜,他不确定地再次望向落地窗外微微的晨曦。一阵风吹拂而入,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这才察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现在,是十二月。
    龚希一掀开被单,使劲地捶向床垫。“该死的女人!”
    如果不是她画了那样的一张画像、如果不是她的画强迫他正视了子谦的孤独,他怎么会作那样一个梦。
    伸手捏揉着颈部的僵硬,他呼吐着胸臆间因极度焦虑而起的不适。侧过头望了望时钟――六点,对一个凌晨两点才上床的人来说,此时还是正好眠的时候,而他却坐在这,再也无法放松。过分真实的梦境让人恍惚。
    他承认他疏忽了那孩子。孩子将近八岁了,却仍在大班,就是因为过分自闭内向,所以家人不敢过早将他送入小学的环境之中。他该多关心子谦一些的,但那酷似沈韵竹脸庞的孩子,仿若是将他的错误重复倒带似地放映于眼前。对那个女人的不满与恨意,让他无法忍受看到那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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