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手

329 【番外】家(下)


高山的大车在市区里穿行着。
    车子开得很稳,高山放弃了他多年飙车的所谓技巧,返璞归真,力求像是给首长开车一样,把车开得平稳得不能再平稳。
    可是此时高山的心里却是完全不平稳的,他不知道该如何向林柔开口讲他的过去,更不知道他和林柔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
    此时的高山,心里只有忐忑,以及几乎为零的掌控力——这是他最不能接受的情绪,可此时此刻他也只能这样自己忍下去了。
    林柔没有发现气氛有什么不妥,不是因为她不够敏感,而是她还沉浸在高山答应了去她家吃饭这件事儿上。林柔总觉得被父母认可以后他和高山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公开交往了,关系也就往前又迈进了一大步。
    其实不止高山希望他们俩的关系能进展一步,林柔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对于这个进展的过程,男人与女人的想法可能是不尽相同的:女人想要的是名义上的东西,而男人的认知却是实质上的进展。
    所以,林柔这会儿兴奋的给高山讲起了这一个礼拜她家的趣事:比如她爸妈如何斗嘴啊、她爸爸又犯了什么错误啊……
    高山脸上挂着笑容的听林柔讲着故事,努力想象林家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画面,其实他是不太懂得一个幸福的家庭会生活是什么样子的,他对于林柔说的许多事情是没有概念的,可是就这样,光听着要柔嘻嘻哈哈的声音,他心里就开始有些羡慕那种幸福的家庭生活了。
    可是羡慕了没多久高山就觉得心里泛起了酸来,他泄气了,觉得自己根本不可能也出现在这美妙的家庭画面中,而且也不配出现在这个画面里。
    高山心里不痛快,可是脸上却是完全没有表现出来的。在黑白道上混了这么多年,高山早就已经可以很好的控制自己的表情与情绪了,只不过平时大多数的时候他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可是这时候他却要表现得很开心,所以他还是在乐呵呵的听林柔说话,偶尔还会问林柔一两个关键的问题,或者逗逗林柔,让她那颗苹果脸更红。
    就这样,两个人聊着天没一会儿功夫高山便把车开进了一条窄小的马路,再开了一会儿高山便找了个路边的空位把车停下来了。
    这条马路再往里面走就更窄了,别说高山的大车进不去了,就是普通的小客车开进去都要慢慢走才行呢,如果迎面再过来一辆车就肯定会把路堵死了。
    “这是哪儿啊?”林柔扶住车门小心的从车上跳了下来,然后用手在鼻子前面扇了扇,抬头望了望这个她完全不认识也没来过的的地方问高山。
    高山停车的地方的对面不远处有一个公共厕所,旁边还有一溜敞着口儿的绿色垃圾筒,不时的散发出臭味儿,苍蝇也在嗡嗡的飞着。高山知道林柔鼻子灵敏,他也希望能找到一处好一点儿的地方停车,奈何这一片都快要拆了,现在到处都乱糟糟、脏哄哄的,恐怕找不到比这里干净的地方了。
    “我家。”高山平静的说着,甚至还冲林柔笑了笑,可是他心里却觉得更不痛快了。
    高山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他从不曾意识到他对自己的身世感到过自卑,他是用拳头说话的,人生中根本就没有“自卑”这个词;可是这一刻高山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自卑的快要无地自容了,他甚至心想要不然就算了,踏踏实实的现在就和林柔说分手,也许对大家的伤害才是最小的。
    如果不曾开始,一切便都是老样子:他高山依旧可以过他醉生梦死的糜烂日子;而林柔也可以继续她大小姐般的自在生活。
    那样,一切都没有什么不好;老样子是最能够被人接受的一种结局。
    高山这么想着,可是还是不自觉的期盼着林柔不会介意,不会看不起他。
    “啊?你家?”可是林柔一听高山这话便慌了,不是因为她嫌弃高山家的环境不好,而是……她没有准备见面礼啊,而且打扮得也太随意了!
    如果早知道是来高山家,林柔就是拼着会走光也要穿一件像样的连衣裙啊;今天这样休闲随意的打扮去见长辈实在是太失礼了吧?
    林家父母从小对林柔的教育就是要知书达礼,不管去哪儿都不能失了礼貌。所以林柔当初每次去武迪家的时候都是要精心准备一番的,该带的伴手礼也一次不曾少过。可就是因为林柔的礼貌,竟然让武迪的家长以为是她在倒追武迪,从而看轻了林柔,以至于后来武迪为了攀高枝儿而甩了林柔,武家人也都没觉得是自己的儿子有何对不起人家女儿,还觉得吹了就吹了吧,他们的儿子一表人材还愁找不到更好的?
    “怎么了?”高山脸上虽然还在微笑,但是却是特别小心的在观察林柔,他不能肯定林柔对于这第一步的打击是否受得了——这种居住环境,看起来真的不适合娇滴滴的林柔来的——可是如果她连这第一步都接受不了,接下来的打击恐怕会让她更难受的。
    林柔伸长了脖子焦急的四下张望着,望了一圈也没找到一个商店,于是只好红着脸问高山:“附近哪儿有商店?”
    “你要买什么?”高山不明白的看着林柔,他越来越把握不住林柔的反应了。
    林柔的反应完全出乎高山的意料,高山以为要不然林柔会嫌恶的要回家,要不然也会表面有礼貌的拒绝高山……可是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是要找商店啊。
    “嗯,买点儿……吃的吧。”林柔快速的盘算着礼物清单,可想了半天也只想到了应该买些吃的最实在,她不是好吃嘛;可是她却又想不好该买什么吃的,只好直接问起高山来了,“叔叔阿姨喜欢吃什么?”
    “叔叔阿姨?”高山没反应过来林柔说的是谁。
    “哎呀,就是你爸妈嘛。”林柔说完自己先羞红了脸。
    “哦,”高山楞了一下,可是心里却突然自信了一些,起码林柔没有转头就走嫌弃这个环境,而且还贴心的想要为他家人准备礼物,他觉得心里痛快多了,于是这次他是真的由衷的笑了起来,温柔的对林柔说到,“什么都不用买,走吧。”
    “那哪行啊?”林柔紧张上了,“哪有空着手的?太没礼貌了。”
    “真的不用!”高山大概是大喜过望,竟然伸手牵住了林柔的手,然后对她说到,“我家没别人。”
    当高山把手指触碰到林柔手指的那一瞬间,林柔只觉得心脏狂跳不止,脑门儿上也淌下了汗来,自从上次、也是唯一一次亲密接触:高山背崴了脚的林柔下楼以来,这是他们的第二次亲密接触,不过这次的接触好像是顺理成章的:都要登门见人家父母了,牵牵手又有什么不对的呢?所以林柔并没有拒绝,而是低着头浅笑着任高山牵着她的手。
    只是被高山这么牵着走了一会儿林柔又有问题了:“家里没人?那要不咱们改天再来吧?我刚才说要来,只是觉得……好像有这么个讲究。”
    “来都来了,”高山紧紧的握住林柔的手,像是怕她突然跑了一样,带着她往更深、更窄的胡同中走去,一边走还一边温柔的对她说,“有些事情,我想在这儿和你说。”
    “哦。”林柔完全不知道高山要对她说什么,心里就更加紧张了。
    就在林柔紧张得不行的时俱,她看见打她和高山对面走过来一个牵着小女孩儿的老太太,本来这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画面,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老太太一看到高山竟然紧张的靠着胡同的墙壁站好不敢走了,然后还把小女孩儿紧紧的搂在了怀里。
    林柔起先只是觉得可能是老太太看胡同窄在为他们让路,还冲老太太笑了笑表示感谢,可是当林柔的眼睛对上老太太的眼睛的时候,她才发现老太太满脸都是恐惧的神情。林柔很吃惊,这种场面一般只会在古装电影中看到:纨绔子弟上街,怕被欺压的老幼妇孺便会露出这种表情。
    可是高山却是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好像根本就没有看到那一对祖孙,只是领着林柔往前走。
    走过那对祖孙好久以后林柔回头张望,便看见那位奶奶很紧张的对孙女儿指着林柔和高山的背影说着什么,可一看到林柔在看她们立刻拉着孩子走了。
    接着高山和林柔又遇到了几个街坊,无一例外的,所有街坊看到高山都躲得远远的,看林柔的眼神也不友善。
    林柔越来越紧张,她很明显的感觉到了邻里关系紧张。
    终于,在长长的胡同尽头,高山带林柔走进了一处墙上写写大大的“拆”字大杂院。
    结果这次更夸张,本来迎着高山和林柔走来一个推着自行车的中年男人,好像准备出门的样子,结果一看见高山竟然扛起自行车转身往回走了。
    “高山……”林柔忍了一路,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他们怎么……”
    “一会儿告诉你,这就到了。”高山指了指前面不远处一间低矮的灰色平房说到,手却不肯松开林柔。
    那间小平房怎么形容呢?给林柔的第一感觉是:低矮、破烂。那房子看样子很久没人住了,因为门上、窗户上全都是厚厚的灰,往那房子走的时候林柔差点儿蹭上一脸的蜘蛛网。而那房子屋檐上的黑色遮雨棚看起来马上就要塌了,那扇斑驳的红木门上的四块玻璃,竟然碎了两块,那两个窗窟窿上糊着看不出颜色的报纸,低矮的水泥窗台上更是堆满了乱七八糟、满是灰尘的杂物。
    “来,小心一点儿。”高山一只手牵着林柔,一只手在窗台上那堆杂物里翻了起来,翻了半天才从一只已经锈成了棕色的金属罐头盒里翻出一把钥匙来。
    房门上那把写着“长安”的黑锁大概也锈住了,高山捅了半天才把锁捅开。
    一推开房间门扑面而来的都是潮气味儿和土腥味儿,林柔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怎么了?”那时候高山还不知道林柔的过敏体质,于是问她到。
    “不知道,鼻子有点儿痒痒。”那时候林柔也不知道自己竟然对粉尘也会过敏,只是大大咧咧的揉了揉鼻子说到。
    “来,进来吧。”高山招呼着林柔,然后拉开了灯。
    这房子的朝向不好,加之只有一面墙上有窗户,而一半的窗户上又都没有玻璃而是糊的报纸,所以如果白天不开灯的话房间里黑的和半夜一样;另外因为这房子没有后窗户,所以里面又潮又闷又热,加上灯一烤就更不舒服了。
    让人不舒服的还有那灯光,虽然这房子只有小小的12平方米,但是14瓦的灯光发出的光亮还是太微弱了,那焦黄如豆的灯光照得林柔觉得特别的压抑。
    还好,高山大概是怕林柔不放心,或者是怕有人说林柔的闲话,所以他并没有把房门关上,而是让它大开着,这样多少还有能进一些风,也多一些光亮,起码能让林柔觉得舒服一些。
    其实并不怨林柔,她从小别说没住过这么小的房子了,连平房她都没有住过,她幻想中的平房是那种电视里演的带葡萄架的四合院,规规整整的,可是现实与理想的差距着实有点儿大。
    林柔甚至不知道她应该坐在哪儿或者是站在哪儿:哪儿哪儿都是灰尘,透着那焦黄的灯光能看到满屋飞舞的灰尘和墙角的蜘蛛网,这让林柔觉得有些害怕;而且这房子里几乎家徒四壁,只有一个破破烂烂的大衣柜、一张歪七扭八的折叠桌和一张床脚下竟然垫着砖头的破木板儿床,床上只有一条蓝白格儿的床单,看起来不仅不干净,而且好像马上就要烂了的样子。
    总不能第一次来人家就上床吧?
    而且……这真的是高山家?怎么可能有人一家三口挤在这么破的房子里?林柔想不明白,她甚至有些生高山的气,想问问他为什么不把车卖了给家人买一处好一点儿的房子?林柔知道高山那辆车价格不菲,不是因为她懂车,而是她觉得大的车就一定要比小的车贵;所以,高山的车够大,就应该够值钱。
    林柔是那种虽然从小生活环境优渥,但性格却很憨直的姑娘,她无法理解怎么可能有人家里没有房却要买那么好的车,这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太虚荣了;而且作为顾家的巨蟹,她更不能忍受想象高山会让父母住在这个房子里的感觉。
    林柔不由得皱起了眉毛。
    “坐。”高山细心的看到了林柔皱起的眉毛,以为她终于开始嫌弃他了,于是这时候他才显出有点儿尴尬了,他用手使劲掸了掸床上的灰又吹了老半天才对林柔说到,“已经干净了,先坐吧。忘了买点儿水水了,对不起呀,我把话说完咱们就走。”
    “哦。”林柔拣着床沿虚虚的坐下去了,可是这时候她不仅有些窝火而且心里开始发起了慌来了,这么个环境,怎么都不像会发生好事情的。
    林柔紧紧的抱着她的包,心想如果高山敢对她图谋不轨,她一定不会对他客气的:先踢下|体,再打鼻子……Ruby和她讲过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招术林柔全想起来了,接着她还规划起逃跑路线来了。
    这时候院子里响起了几个人含沙射影的声音:“哟,听说那个劳改犯回来了?”
    “是啊,听说还带了一个……呸!”那个声音突然压低了下去,之后又恢复了刚才的音量,“赶快把你们家自行车收好吧,别让人偷了去。”
    “哎哎,小声点儿,人家开着门呢,你不怕给你们家浇汽油啊?”
    “他敢!这是法制社会!”
    随着“哗”的一声泼水声儿,院子里又安静下来了。
    高山自始至终一直面带微笑的看着林柔,好像外面的人不是在议论他,这多少能让林柔安心一些,但是“劳改犯”啊、“小偷”啊、“浇汽油”啊这些词,还是让林柔莫名其妙的惊慌,觉得这个院子非常不安全,她得好好计划一下逃生路线,林柔觉得她被高山带起了一个贼窝。
    “他们在说我。”等一切安静下来以后,高山才蹲在林柔脚下说到。
    高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蹲在林柔脚下,抬起头看着她,也许他心底觉得自己此刻很卑微吧?卑微得只能仰视林柔了。
    “啊?”林柔还在打她的小算账,完全没有听不明白高山在说什么。
    “这就是我从小生长的地方,我姥姥说是她亲手帮我接生的,因为我妈不敢去医院。”高山冲着林柔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显得很凄苦,“我是个私生子,我不知道我爸是谁,我妈生了我之后就不要我走了,我和姥姥长大的。”
    “哦。”林柔惊呆了,高山对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大大出乎她的意料,她不知道该做何反应,于是她也就忘记了她的逃生计划,而是被高山的故事吸引住了。
    可是高山蹲在那里继续微笑的冲林柔说了下去,他希望可以一气呵成的说完他自己的所有事情,他怕稍稍一停下来他就再也没有勇气向林柔坦诚自己的不堪了:“姥姥很疼我,可是她身体不好,肾炎,没钱治,还得给人家洗衣服挣钱养活我,所以56岁就走了。那年我16岁,开始混流氓,因为不需要什么技能还来钱快,只要心狠手辣就成。到24岁的时候我已经进过三次监狱了,一共在里面呆了……四五年的时间。第三从出来以后我觉得我厌烦了以前那种生活,于是开始学人家做生意,干过各种各样的生意,不过都倒了,最后开了现在这家修车厂。后来我又开了个酒吧,就是你上次去的那家,我没敢告诉你那家酒吧是我开的,是怕你觉得那地方太乱、太不干净;其实我那里真做的是正经生意,营业执照齐全,也按规定纳税。”
    “别蹲着了,”林柔不知道有没有在听高山说什么,而是站起来去拉高山了,“一会儿腿该蹲麻了。”
    “柔柔……”高山随着林柔站了起来,他并不觉得腿脚麻,而是觉得心里很难受。
    高山心想也许这是他这辈子唯一的一次恋爱,可是却要在刚刚三个月的时候就结束了。对于这个早夭的爱情,他心里满是不忍与不舍,所以他现在顾不得自卑、顾不得思前想后,而是又拼命的挽回了起来:“柔柔,你听我说,我知道我以前很糟糕,我不配求你做我女朋友,可是……我舍不得和你分手,请你给我次机会,看我改过自新好不好?我和以前那些人、那些事早就没有往来了……”
    “哦。”林柔茫然的点了点头,她听了这个男人的坦白之后就心疼了起来。
    这个男人给她的感觉很奇特,所以她才会那么轻易的就答应做这个男人的女朋友,才会在和他认识这么短的时间、还没有互相了解的情况下,就有了恋爱的感觉。林柔自认为不是个多情的人,可是她知道,这次的感觉不一样,她真真切切在为这个男人而心疼,她真真切切的相信这男人会改过自新。
    “那么……”高山有些激动,“咱们还是可以继续交往的?”
    “高山……”
    可是林柔在一下子接收了这么多信息以后脑子还是觉得有点儿不够用了,她从没想到过高山会是这样的身世背景。当然,她们现在处于热恋期,如果让她现在和高山分手她肯定不舍得,但是高山如此的背景,也不是林柔这种规规矩矩的好孩子一下子能接受的。
    “我在。”高山满眼期待的看着林柔,希望林柔能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
    “我想……”林柔措着辞,她不希望伤害到高山的感情,可更怕高山会给自己造成感情上一个极大的伤害,一个武迪已经让她伤了很久了,她不知道自己再受一次情伤会不会有复原的可能了,她知道她对于感情一向都是执着的;于是她纠结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要不然你再观察一阵子我的表现吧。”高山涨红了脸,因为害怕林柔难以开口所以他只好往后退让了一步,“我现在不敢向你保证什么、承诺什么,我也知道当初让你做我女朋友是我太仓促了,我应该一开始就向你交待这些问题的。可是,柔柔,我对你真的是认真的,请你相信我。我不会逼你做你不喜欢做的事情的,所以……咱们现在只是朋友,你有你选择其他人的自由,我绝对不会阻拦;但是,请你先不要回绝我,请给我平等竞争的机会……”
    高山没有想到,就是因为他的坦诚与执着,最终为他自己赢得了一个美好的家。
    所以有些时候,人生是需要争取的。
    当然,也因为这样,所以高山后来便落下了一个“脸皮厚”的名声。但是他并不在意,他自己还经常洋洋得意的对林柔说:“当初要不是我脸皮厚,你上哪儿找我这么好的男人去呀!到时候你哭都没地方哭去了!”
    “你这脸皮可真够厚的,”林柔无奈了,“哪儿有人夸自己是好男人还这么理直气壮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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