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风掠过小薇的脸颊,透进鸭绒小袄,她只觉得顿时神清气爽,沁凉的冰雪中隐隐浮动着淡香,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好像是梅花的清香。
“哎呀,夫人,您怎么又靠窗站着啊,这要是让大少爷看见,又要责备奴婢了!”紫凌刚一进屋就看见迎窗而立的主子,连忙放下手中的托盘,过去扶住她的臂腕,引着回到床边。
小薇甜甜的勾起唇湾,轻声道:“看你,也不知道乌衡光给了你什么好处,以他的命令为坐标,时时刻刻为他说好话。紫凌,你不是喜欢上了那座大冰山吧!”
虽然知道紫凌心思单纯,只不过是为了她好,又害怕人微言轻,所以时时拿着乌衡光说事,这会儿听她这样说,估计小脸肯定红透了。
紫凌一怔,突然跪在地上,磕头道:“夫人,夫人,奴婢没那个心思,就是给奴婢十条命,奴婢也不会那样做的,奴婢不是莲儿,奴婢不会背叛夫人的!”
小薇听了紫凌声色颤抖的话后,心里猛地一抽,这小丫头平时呆头呆脑的,胆子还小,没想到一句话就点出了自己心里的痛楚,也许紫凌说的对,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莲儿的背叛不是她投进谁的怀,做了谁的狗,而是,友情的背叛,她根本就没拿她当朋友,当姐妹!
“夫人……”紫凌见主子脸色不好,菱唇紧抿,就算是知道眼盲也没这般黯然的失落,情急之下呜呜的哭了起来,刹时脸颊挂满泪痕。
“没你的事,出去吧!”不知什么时候,乌衡光迈着步子走了进来,小薇主仆两个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竟没听见一点动静。
紫凌抹着泪,一步一回头的看着小薇,最后退出门去。
乌衡光安静的坐到了床榻对面的桌案旁,案上的茶杯依旧温热,看来事情发生在一刹那,就是因为突然才刺破小薇的痛楚,痛的彻底,痛的不留余地。
眼看着日渐消瘦的她,他心里别样疼痛,一开始知道她中毒,他懊恼不已,本要冰封的心,刹那间崩塌,他懊恼着自己任凭乌家内斗冷漠旁观,懊恼明明危险就在眼前他却没能及时阻止,懊恼事后虽然知道来龙去脉却无法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
对于乌家,有时,他只能苦笑,无能为力。
眼前的女子,黑如星子的眼瞳晶亮闪烁,灵动有神,可任凭你如何摆弄手势,如何左右旋转身姿,她只是茫然的看着前方,偶尔微微低下头,这时的她眉间浮动着缥缈的思绪,似乎整个灵魂都已经飘远。
当她知道自己失明的时候,她没有哭闹,没有落泪,只是茫然的发呆,茫然到让人看着心焦,恨不得她大哭大闹,甚至要死要活,可她似乎有想不完的事,光顾着发呆,将外界的一切拼出自己体外,在黑色的世界里静默的如一朵白莲,无声无息的绽放,又无声无息的凋落。
她说的对,他不是神,不是老天爷,他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不能保护她的男人,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她像一只正在蜕变的蝴蝶,每日粲然的淡笑,不夸张也不忧伤,坚硬如铁的面具,完美的将自己蚕蛹在壳中,谁也进不来,她也不出去。
温顺乖巧的猫儿,再也不肯露出顽皮的锐爪,她已将本能彻彻底底的掩埋在那片无边无际的墨色中。
“你……冷吗?”乌衡光看着小薇身上水粉碎花浅薄的夹袄,不禁皱了皱眉毛。
“呃?哦,不冷!”小薇愣了愣,猜到乌衡光是怀疑她身上的鸭绒袄的保暖性,看似单薄,其实比夹棉的更保暖、轻便。
乌衡光起身将狐裘大敞轻轻的披在了她身上,牵起她的手,道:“想去外面走走吗?梅苑的梅花都开了!”仿佛突然发现自己口误,顿了顿补充道:“梅花很香!”
小薇没有拒绝,柔顺的站起身姿,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我知道梅花的样子,很美,是吗?”
乌衡光一顿,心狠狠的抽动了一下,女子既不疏离也不亲近的笑容,却比刀子更锋利。
梅苑,碧空如洗,瑞雪纷飞,满园红梅,傲风独立,争得是冰雪冷凝,斗的是绝色幽香。
小薇压枝轻闻,腊梅特有的清香气息萦绕鼻端,她微微牵唇,怪不得琼花苑里的空气中浮动着清新的梅香,原来是这满园的腊梅都开了。
“咯吱咯吱”有人来了,除了有人踩过雪地的声音,还有木质车轱辘转动的声音,如古老的南方小巷中压过石阶般悠远。
小薇松开枝条,枝条打在交错的花朵上,如细沙般的落雪纷纷洒落,拂过她的蝶翼双颊,墨发流苏,灌入胜雪的白狐领口,丝丝冰凉瞬间溶化在她优美的脖颈上。
“没事吧!”乌衡光轻轻的擦拭着她沾在脸颊上的水珠,目光温润如玉。
“我没事,谢谢!”小薇有些不自然的抬手抹了两下,即便看不到乌衡光温柔的目光,可那声如细水的语气,还是让她有些心虚。
“铮铮挣”琴弦拨动,如惊鸟之音,林空飞琼,婉转如云。似乎在温婉的提醒着,这诺大的梅苑不只是她和乌衡光两人,幸福的画面总能让人浮想联翩。
“狸猫精!”白耀猛然惊呼!
章节目录 乌府风云之筝鸣
更新时间:2010-4-9 9:43:37 本章字数:2737
小薇眼神一滞,寻音望去,几声“铮铮”琴音稍顿,随着乌衡光和她的驻足伫立,琴瑟募然如行云流水般纷杳疾掠,时而低迷时而高旋,满色冰雪梅香更添盎然意境,琴音飞转,筝鸣如瑟,一时间,仿若置身空谷幽静,流水潺潺,白云悠然。
“铮!”琴音已停,余音却是绕梁三日,久聚不散。
小薇扬起优美的唇弧,温婉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说完自己暗自伸了伸舌头,真酸啊,姑且不懂装懂吧,否则,整个梅苑中,她怀疑她们几人会一直这样‘相见不如怀念’。大病山到现在都没说一句话,而那个乌玉洁似乎也没有打招呼的意思,真怀疑他们是不是一母同胞的兄妹。
半晌,无人接话,瞬间冷场。
小薇深呼一口气,不得不又开口道:“光,不知这曲天籁之音为何人所作,意寓何意?”
乌衡光显然一怔,半晌,似乎也是极不愿的缓缓道:“此曲为雨蝶双飞,意寓……意寓双宿双栖。”
“哦,好美,好幸福的寓意啊!”她虽然觉得筝鸣高转低迷之处回旋的有些凄凄哀思,但也不妨碍这首曲子优美的视听效果。
“是吗?大哥解释的似乎不完整!”声音清冷,如乍起的秋风,吹起一地落叶,漂着仿若化不开的冰让人觉得冷透脊髓。
小薇暗暗乍舌,乌家盛产冰品类,比起冰山男乌衡光,这个乌玉洁更是冷过之而无不及的冰山女,不过听这话的意思弦外之音颇浓啊。
“我们走!”原来乌衡光也不是对任何事都能冷冷旁观,例如现在,这个乌玉洁就很有能耐让他动容。
“俞姑娘难道不想听玉洁说说这曲雨蝶双飞的寓意吗?”乌玉洁幽幽扬起语调。
俞姑娘?这是小薇嫁入乌府以来第一次听人这么称呼,而且对象竟是乌衡光的胞妹。
小薇只觉这里面肯定有故事,也许就是这个故事让乌玉洁三年前成了下肢残疾之人,她,是不是应该听听呢?或许对她的计划有利。
她主动抬手轻轻按上乌衡光的臂腕,示意他少安毋躁。
乌衡光顿了顿,便没了动静,听话的站在了原地,但她却可以感知到他僵硬的姿态和手背上隐隐涨起的血管。
“二小姐,请讲!”既然人家没把你当亲人,还是免了倒牙的昵称吧。
“铮……”空气中蓦然挑拨一道余音清远的琴音,只听乌玉洁幽怨而清冷的徐徐诉来,指下琴音如秋风萧瑟,娓娓流出。 琴音流转,话语空灵,故事唯美凄凉,爱恨情仇仿若一本笔风锐利的言情小说,情节紧凑,感人至深,可惜,是个悲剧。
小薇安静的听着,直到乌玉洁最后一个音符,琴声嘎然而止,“怦”竟是弦断之音。
不得不说这个故事听起来太熟悉,总结起来就四句,“美人卷珠帘,深坐颦蛾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唯一不准确的是乌玉洁很清楚心里恨的是谁,不过,这些深闺女子的爱恨哀怨大部分都是无病呻.吟,小薇不觉得这个她嘴里的爱情有这琴音震撼心神。
“好美的故事啊!”小薇佯装感慨道。
半晌,才听乌玉洁冷冷道:“玉洁不明白,俞姑娘哪里觉得美?”
估计鼻子都要气歪了,人家思念情郎,却被情郎抛弃,深闺待守,度日如年,意难解,情难述,确实够悲惨的。
小薇面容沉静,语气笃定道:“爱是心灵相通,爱是美眷如画,爱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爱是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爱是只在乎曾经拥有,不在乎天长地久,爱是什么?爱是这世间最美好的事物,如果你爱了,又怎么不懂它的美好,又怎么不留恋它的美好,又怎么舍得摧毁她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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