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韵声深/琴倾天下

第197章


入秋时分,夜色暗凉,秋风拂面,刮起一丝阴郁。
轿中人四十出头,方面大耳、一脸福相,正是如今天朝炙手可热的太子凌镢。
他走进内堂,毫无寒暄之意,目光直逼堂内等候多时的寿王凌钍,皱眉道:“二弟!父皇已经颁下了禁足令,不许你离开王府。你这般秘密潜到大宁,倘若被父皇得知了,不是雪上加霜?”语气十分不悦。在他蹬上太子之位前后,各方面得到寿王凌钍的鼎力支持,两人联手挤兑凌钲,好得恨不能穿一条裤子,只是毕竟有太多的把柄落在凌钍手上,很多时候,不得不听从凌钍的意思行事,却是心中憋屈。
这一次,素来不染朝政的十一皇叔凌丰驰突然站了出来,瞅准时机,一举砸出一大堆不利于凌钍的凭证,砸得凌钍晕头转向;丞相为避嫌,也请假数月,返乡清修。凌镢虽碍于情面,不得不在第一时间给凌钍传递了清息,内心却是喜悦无比,恨不能父皇立即下旨处死凌钍。昨日皇上问他意见,他便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道:“儿臣同二弟感情深笃笃,却也正因为如此,听到二弟如此行事,更觉得心寒。儿臣以为,不能因为是皇子犯法,便特别加以放纵,相反,若加严惩,便能给天下人做一个表率!”皇上看了他一眼,淡淡点头,却没有多说什么。
凌钍抬头打量兄长,看他一副不耐烦的表情,目中幽光闪烁,半晌,淡笑道:“看来皇兄是见我落难,准备落井下石了!哥哥,我明白告诉你,昨日宫内传来消息,皇上正在重新彻查青壁痷被举庵焚毁之事;便是皇后娘娘,虽然在冷宫果了多年,罗大将军可没有被削去将军封号,一直在寻找凭证,准备为皇后娘娘翻案。不瞒皇兄,当年,皇兄派去焚庵的小六,那个拼着性命害得芸妃流产之人的妹子;乐妃的贴身宫女……目下都在小弟府中做客,更何况……”凌钍冷冷一笑,从袖中抽出一块鸳鸯丝帕,上面隐有暗褐色的血迹,在凌镢面前挥舞着:“我想,芸妃一定很乐意这丝帕物归原主!”
凌镢看到丝帕,脸色大变,伸手欲抢,却被寿王轻轻收进袖中,冷笑道:“皇兄不会这么快便忘了逍遥快活的滋味吧?”
凌镢愣在当地,额角冒汗,脑海里,又浮现出一间青壁石室……
……
那一天,收到消息,孟筠要到青壁庵中为凌钲还愿祈祷。自从听到消息,他便一真坐立不安,好不容易挨了几个时辰,终于撑不住,还是起身寻往了青壁庵。他心知孟筠同青壁庵在后山石室进香。他留下从人,独自跟着妙音师太走向一间石室,走到半途,妙音却说忘了带佛珠,让他自行前去。他到达石室,见周围空无一人,心中猛跳,轻轻推门张望,原只打算偷偷看孟筠几眼,不料推开石门,却见孟筠昏睡石榻上,外衣已经除尽,一件黄色兜肚松松遮挡胸腹,风光隐现。
他大吃一惊,目瞪口呆地盯着榻上的女子,顿时欲念横生、呼吸急促,匆匆关上石门,走到塌前,仔细打量孟筠。平素见孟筠,总是十分拘谨守礼三,碍于身份,也不便一直盯着不放,此刻再看,虽是昏睡之中,反倒可以尽态尽显,竟是从未见过的妖妖娆风流。
自从景仪宫中见过一面,他从此便对孟筠十分上心,早已是日思夜想,此时此地,见到这般情形,如何忍耐得住,俯身轻啄孟筠的红唇,见她没有反应,又颤抖着解开了她肚兜的系带,手指解到她的身体,但觉柔腻细滑、吹弹欲破。一阵阵麻痒沿着手指冲进头脑,疯狂的欲念驰骋纵横……他终于大口喘着粗气,伸手揭开了兜肚,但觉脑中“轰”地一下,一发不可收拾……
他幸福而疯狂地攫取着孟筠,恍惚间,惊觉身下点点桃花了坠落,忙慌乱地掏出一块丝帕,轻轻拒搽拭,举帕一看,竟是数月前,孟筠落在普惠寺的那一块鸳鸯丝帕。他看着帕上的鸳鸯和身下的孟筠,兴奋无比。拿到丝帕时,但下了决心,终有一日,要摘下这朵花,却做梦也想不到,竟能拔下头筹。从前看着丝帕,总想起凌钲,忍不住心头烦闷,今日再看,心境却是两样。如今,在这个狭小而封闭的石室中,他和孟筠才是一对真正的——戏水鸳鸯……
……
虽然事隔多年,想起当日石室中的旖旎风光,凌镢依旧感到血脉贲涨、向往非常,旋即又是一阵黯然。他是真的爱孟筠,所以,见到她便失去了理智,没有深想,孟筠怎么会昏倒在石室中;怎么会被人除去了衣服;怎么会……直到一把尖利的匕首顶在了他的背心,一个声音冷冷道:“快活够了吗?……”一阵嗜骨的冰凉沿着刀身传到每一寸皮肤中……
他没有起身穿衣的机会,就那样,被人逼到了墙角,冷冷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动宁王侧妃!”刀光沿着脸颊来回晃动。
凌镢的第一念头是对方来自宁王府,冷汗一滴一滴顺着额头流下,惊恐地看着眼前闪耀的刀光……一刀闪过,一缕发丝飘落地上,凌镢一声惊呼,全身发抖,欲待辩解,却找不出任何一句话。如此挨了约莫一个时辰,有人进来说:“怎么还有处置了?如此禽兽,留在世间,实在是糟蹋粮食!”
另一个接口道:“毕竟是王爷,还是交给皇上处置的好!”
“嗯!说得也是……”
轻描淡写的对话,落在凌镢耳中,却有如雷轰。如果当真面对父皇……他一阵颤抖,颤声道:“你们、你们放了我……我可以给你们补偿……”竟是连自称“本王”的勇气也丧失了。
一阵串讥刺的冷笑充斥耳膜,一个冷静的声音道:“主人说了,再给他一个机会!”
听到这句话,凌镢心中忽然掠过一丝奇异的感觉,觉得这些人一定不是宁王府的人,因为主导的气氛显然不是愤怒而是威吓。只要不是宁王府的人,就有谈条件的余地!他的心头升起一线希望,勉强镇定了一下心神,扬脸道:“你们是什么人?留我在些,无非名利!大家也不用遮掩了,我们谈谈条件!”
一群人听到这句话,忽然沉默下来,半晌,轻笑道:“果然不愧为皇长子,到底有几分胆色,这么快便恢复了冷静!”
一个高大的男子走到身边,把一堆衣服扔给他们道:“寿王殿下在隔壁等你!快穿好衣服,跟我过去!”
“二弟?”凌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旋即知道自己踩中了圈套,心中大怒,却终究知道不是发火的时候,穿好衣服,目光呆滞地来到隔壁。只见寿王露出一贯和善的笑容,亲切地看着他道:“皇兄如何这般不心?犯下如此大错,却该如何是好?”
凌镢心头一股火窜来窜去,却不敢发作,冷笑道:“多谢弟弟关照!要谈什么,爽快说出来吧!”
凌钍微笑道:“皇兄如何说得好象弟弟我存心害你一样?事到如今,生米煮成熟饭……我看,皇兄还是立即星夜去父皇,请求父皇出面斡旋此事的好。我猜,最多是把皇兄贬为庶民,性命却是无碍……”呵呵微笑。
凌镢见他如此幸灾乐祸地说风凉话,心中大怒,却终究忍住了,咬牙道:“你若还念着我是兄长,到底要什么,明白说出来!”
凌钍敛起了笑容,打量着凌镢,目光幽深,半晌,淡淡道:“皇兄犯下如此大过,左右只有两条道路。一条,立即自尽以谢天下;另一条嘛……”凌钍忽然罢口不言。
“如何?”凌镢的口气十分冷淡,显然对所谓的“另一条路”没有期待。
凌钍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道:“四弟昏迷期间,父皇数次到宁王府亲自看望,还频频下赐礼物。别人不知,皇兄总该知道父皇是去干什么的吧?”
“你是说……”凌镢吃惊地盯着凌钍。
“皇上赐了孟筠一副画。我托宫里的人打听了,是孟筠的画像呢!这几十年,除了雅妃娘娘,这可是父皇第二次亲自动笔为人画像……”凌钍悠悠一笑。
“不行!”凌镢听凌钍暗示他把孟筠献给皇上,想起方才的销魂滋味,如何舍得,下意识地立即反对。
凌钍温然一笑道:“既是如此,皇兄还是早去父皇那里恕罪的好!唉!我原想,父皇早已心仪孟筠,不过面碍着身分,不便动手。若皇兄能办成此事,父皇愧对四弟,定会驱逐了他,而东宫之位……”凌钍看着凌镢直笑。
凌镢心中一动,心知凌钍指点的确是明路。错误已然犯下,无论如何都难以遮掩,不知把父皇拖下水,让他来背黑锅,只要父皇愿意,天下没有抗不住的事情。只是,倘若父皇知晓自己夺了孟筠的初夜……?
尚在迟疑,已听凌钍道:“剩下的事情,我来安排。我保证,孟筠不会把失身之事告诉父皇;也保证不办法让她进宫。”凌钍微微一笑道:“她对自己的贴身婢女可是情深义重得很哪……”
凌镢猜疑道:“二弟既知其中厉害,如何不亲自敬献孟筠?”
凌钍淡笑道:“自古皇位不是立长便是立嫡,皇后娘娘没有诞下皇子,皇兄便是理所当然的皇位继承人。我只要皇兄记住今日之事,将来身蹬大宝,保我一门宝贵便了!”
凌镢明知他说的是假话,但此时此刻,想不出更好的解决方法,当下摆出一个诚挚的笑容,执着凌钍的手道:“若果真如愿……将来,你我兄弟共掌江山!”兄弟俩执手大笑,亲密之极。
当夜,凌镢连夜上折劝服父皇“天下人,原是为父皇而生、为父皇而死;天下女人,莫不俯仰皇上之恩泽……孟筠误嫁四弟,如今正该正本溯源……”
……
那一块鸳鸯丝帕,印着孟筠的落红,原是他心中的神圣之物,只是当天的事情一桩连着一桩,快得来不及去寻这丝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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