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戏之戏语新醅

第32章


  他说:“嗯,所以你要答应我,在我见到你之前好好照顾自己,不许受伤。”
  我无奈地笑了笑。
  残疏大哥,是你要上战场,而不是我好不好,这话明明是我该对你说的。
  残疏继续凶神恶煞:“快答应我!”
  我更无奈:“知道了知道了,你这孩子。”
  残疏身体一滞:“我才不是孩子!混蛋!寻幽说我不缺护你之心,缺的是保护你的能力。等我回来,让你知道我已经不是孩子!”
  禁不得激啊,还说不是孩子…… ……
  我回过身来,他已经大步流星地走了。我揉着被他勒得酸痛的手臂,看着他出门上马,回首向我摆手微笑。扬起的嘴角有些离别的酸涩,也有些信心满满的自负。随风飘荡的发丝遮蔽了我们之间的视线,他决绝的转身,策马而去。
  已经七年还是八年了呢,当年的小残疏已经长大成人,而我,为何还是过着这种金丝雀一般的生活呢?被人守护,被人宠爱,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即使做了也不过是错。
  这种莫名的想法让我恐慌,更多的是刺痛,我不受控制的向外冲,随着残疏的马蹄印记冲。我知道我不是在追赶他,可是在追赶什么,我自己也无法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隆冬季节,斑驳的积雪映着斑驳的树影。
  “小落儿!你跑什么?出了什么事?”一个人轻轻地飘过来抱起我,同时也按住我欲裂的脑袋,忽轻忽重地揉着。等汹涌如狂潮般的疼痛退却,我才迷迷糊糊地看清眼前之人
  ——“暮寻…… ……燕暮寻…… ……”
  寻幽僵硬,我更僵硬。这是怎么个名字?
  比反映,我不是寻幽的对手;比恶心,我更不是他的对手。
  只见他摆出招牌式的怨妇脸道:“这时间倒是控制的正好。小落儿,真看不出残疏小子一走竟然对你打击这么大。”
  我笃定我脸色发白,回望四周,竟是郁竹轩附近,那山顶的迷阵竟被胡乱撞破的。
  再看寻幽与我的姿势,我皱起眉,又有些头疼。
  寻幽色咪咪地拉起我道:“要不我也跟着去?让你也为我牵肠挂肚一次。”
  我不理他胡搅蛮缠,道:“你要滚便滚,不滚便罢,哪来这么多废话。”
  寻幽贴上来,嘴唇擦过我耳后,一脸惬意:“可是一听落儿如此温柔地和我说话,我就舍不得走了,这可怎么好?”
  我满脸黑线,真是白天撞到鬼,要怎么不顺就怎么不顺。
  我离开,他拦住;我甩手,他钳住我:“既然出来了就到处走走,这么着急回去做什么?难道说云馨把你关起来,你也就认命把自己关起来了?”
  云馨把我关起来…… ……这话什么意思?
  不过,若说现在打道回府,我也是不甘心。退而求其次,我不作声地避开他,让他带路。
  在外人看来,寻幽算得上好情人。
  有权有势,不多显露;风流多金,还不失温柔。
  不过那是外人,从鄙人的角度就是——虚伪、狡猾、流氓还招人抽。
  “小落儿,今天怎么这么沉闷?”
  “小落儿,笑一个。”
  “小落儿,你再朝我抛眉眼,我怕我会忍不住。”
  “…… ……”
  我没有指使右手动,只是肌体本能地绷紧想抽人。
  寻幽笑笑道:“你无聊,我给你讲个故事可好?”
  我道:“大猪摇头,小猪点头的故事?”
  他摇头:“当然不是。这个故事也许残疏讲起来会更有味道,当下我就随意讲讲,你凑夫着听。”然后,寻幽作势要说书,我一个劲儿笑。他无奈的刮了刮我的鼻梁,笑骂:“你这只小猪。”
  我待反驳,却闻得钟鼎之声——
  深沉。悠远。
  即使我孤陋寡闻,也知道这是礼乐,暗宫待贵客才鸣的礼乐之声。
  我问:“谁来了?永祯王吗?”
  寻幽道:“嗯。”
  我问:“他上次来的时候这钟怎么未鸣?”
  他道:“说明来的不止他一个。”
  我低了低头,不解。比永祯官还位高权重的老大,除了云馨、皇帝…… ……还能有谁呢?
  寻幽道:“你怕吗?”
  我横了他一眼:“谁怕谁?走,去看看。”
  暗宫确实不似邪教,甚至说,名门正派也不能与之相比。这种恢宏和大气,养出一个摄政王,虽说意料之外,细想也属情理之中。所以我一看到云馨的影子,脚步便不自觉地加快。可惜寻幽那厮却扣紧了我的手腕:“这么短时间不见,就想他了?”
  我打趣他:“新婚燕尔,这种感觉你不会懂的。”
  他道:“你决定和他在一起?不后悔?”
  我笑:“当然。”
  他问:“死也不后悔?”
  我愣了愣,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不过答案是肯定的:“不后悔。”
  我狐疑地看着寻幽,他看向我身后。
  寻幽这家伙最近有些不对劲,同样的,云馨也不对劲,盯我盯得紧,一如蛇盯着青蛙。
  既然我已发现了他,那么他过来是早晚的事情。
  云馨道:“你们在聊?”
  寻幽道:“云馨,好久不见。”
  云馨看了看他,温和地笑:“是你不想见我。”
  寻幽摸了摸鼻子:“是吗?可能…… ……最近有点儿忙。”
  云馨点头:“六年了,你都在忙。”
  寻幽道:“不,是七年。”
  云馨道:“不到七年。”
  说话间,两人一直客气地笑,只是云馨笑得温和,寻幽笑得嚣张。
  云馨的双唇勾出一道柔和的曲线,是彬彬有礼,亦是骄傲自负。
  我突然有些头疼,似乎许久之前也有过这样的对峙。
  那时云馨说:“我记得你说过,不会再踏进暗宫一步。”
  寻幽:“因为我不屑染指你的地盘儿。”
  云馨笑:“如果普天之下都是我的。那么,寻王又当如何呢?”
  …… ……
  我皱了皱眉:“大家都是兄弟,有话直说。夹枪带棒的,有意思吗?”
  重点是,我都听不懂,有意思吗?
  云馨立刻不笑了,很认真地低头看我:“你不乖,偷溜出来的。”
  我张了张嘴,无可争辩。幸得星纵解围,说永祯入熔日城,梓翌已在迎接。
  云馨向寻幽点了点头,便携我离开。
  我问:“除了永祯还有谁?”
  他说:“今日不比往日,容不得你乱跑,记得跟紧我。”
  我立时面色凝重。
  他感觉到我紧张,脸色又缓了:“不过只要我在,就没有人能伤害到你。”
  我更紧张了:“有这么严重?”
  云馨似乎怕吓到我,捋了捋我额角的几丝乱发:“你还是担心偷溜出来该怎么罚吧。”
  我笑:“罚我吃掉你。”
  他笑笑不语,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云馨把手中的面具带起来,我见他又是黑衣银面,不满地咂嘴:“这身衣服不好看。”
  他说:“那穿什么好看?”
  我说:“不穿好看。”
  当下,周围都是人,更是听觉敏锐的习武高手,即便如此他也不恼。我明白云馨纵容我,只要不是原则问题,无论做什么,他都不会拒绝。可他越是这样,我越是得寸进尺。即使连放开他这样的小事做起来也是万般不愿。云馨倒也不急,任我慢慢磨,所以直到永祯一行下了马车换乘软轿,然后慢悠悠地进内城时,我才稍稍退到一边。
  暗宫喜黑,可眼前这一连串的骄子却是宝蓝色,阳光下泛着很澄澈的光。在这种寒冷的季节,愈发显得纯粹。像一条河,绵延着,生生不息。
  我回头,越过零零散散数人的肩膀向他眨眼,因为我知道他即使站得再远,眼睛里也只有我。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总是在不间断的重复着,今天结束了,明天一定可以继续。有很多人,今天离别了明天一定可以再见。于是,没有哪一个瞬间是一定需要铭记的。我们暂时放手暂时转身,反正今天过去了明天可以再来,没有什么不同。但是我不知道,总会有那么一次:在我转身的那一刹那,有的事情就已经完全改变。有些过往,就从此和我永诀。
  轿停,落下,掀帘,起身…… ……一气呵成的动作之后似乎出现一人,然后立时静止,似乎周遭的一切声响都消失,时间停止在这一秒。
  云馨没有动,但是那道灼热的视线已然转移,我随之侧头。
  然后僵硬。
  轿前之人似乎身体羸弱,裹着厚重的皮裘,仅露出巴掌大的小脸儿,肤光盛雪。
  独立于斯,愈发显得不似凡人。
  永祯王出了轿子急走两步:“殿下可是乏了?”边说边朝身后之人递了个眼色,那太监模样的狗腿子立刻会意道 :“哎呦,小祖宗,这乡下地方不比宫里,风煞什得紧,您可受不得这个。奴才驼您进屋可好?”那人蹙了蹙眉,轻声道:“不用了,我自己走。”
  这句话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气力,他再不言语,只是一个人缓缓前行。
  自始至终,他未抬眸,却比演唱会上群魔乱舞的明星更有震撼力,往日自诩高手的众人都被撼得半晌动弹不得。
  普天之下能达到这种境界的有武功之人不少,境界最高者当属云馨;
  但是,普天之下能达到这种境界的无武功之人却不外乎三个字——
  李、堇、幽。
  第十一章 暗潮汹涌(下)
  天色黯淡,不久雪便落下来,这之于北方的冬日是极其平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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