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魅天下1-5

第171章


我爹嘛……她说有天我爹路过县城,多看了她的包子铺两眼,她看上我爹俊逸潇洒、唇红齿白、风度翩翩,就故意挑衅,说我爹偷她的包子。”她浅浅的笑了起来,“然后我爹居然承认了,我娘要他赔包子的钱,我爹说请我娘喝酒,我娘就答应了。”
这怎么听起来都有些像美貌女子被登徒子占了便宜?林逋肚里好笑,却不敢笑出来。宛郁月旦很认真的听着,“你娘当日一定很高兴了。”玉团儿笑道,“当然了,那天夜里,我爹请我娘喝酒,两个人就好上了,我娘肚里就有了我。”林逋呛了口气,“咳咳……”宛郁月旦微笑道,“后来你爹就娶了你娘?”玉团儿摇了摇头,“后来我爹就走啦,第二天就走啦,我娘再也没见到我爹。她没嫁人就生了我,爷爷很生气,而且我还天生怪病长得很丑,娘在县城里待不下去,就带着我到山林里躲了起来,一躲就是十几年。”林逋脸上的笑容尚未展开,怔了一怔,又黯淡下来,“你爹一直都没有找过你娘?”玉团儿摇头,“我娘说我爹长得很好看,遇见的女子一定很多,他多半不会记得我娘的。但我娘一点也不后悔,她说看见了我爹以后,她不会再喜欢上别的男人啦,如果爷爷硬把她许配给其他人家,她一定会伤心一生,所以虽然爹走了再也不回来,她一点也不后悔。”
“你爹叫什么名字?”宛郁月旦柔声问,玉团儿又是摇头,“我不知道,连娘也没问,娘只知道他姓玉。娘说早知道是留不住的姻缘,问了名字又有什么用呢?有了名字就会想找人,找到了人也许更伤心。”她耸了耸肩,“不管是什么,反正娘觉得好就是好,她留着爹的一件衣服,有时候穿起来扮爹的样子给我看,我挺高兴的,她也挺开心。”宛郁月旦眉眼一弯,微笑得很是温润柔和,“你娘性子真好。”玉团儿笑道,“当然了,我娘是很好很好的。”
天色渐渐的亮了,薛桃的呼吸越来越微弱,宛郁月旦闭目假寐,神色还很宁定,玉团儿和林逋担忧薛桃的伤势,又担忧望亭山庄的战局,却是半点也睡不着。
四十一 七花云行
幽暗的隧道一节一节的变短,黑暗一节一节的逼近,玉箜篌不以为意,余泣凤和清虚子却暗提真气,警戒到了十分。唐俪辞武功之强,他们都已领教过,其人虽然相貌秀丽举止文雅,招式之悍勇狠辣却是人莫能及,一不小心中了他一招,就有丧命之虞。
突然之间,玉箜篌“嗯”了一声,“不对!”余泣凤沉声问道,“怎么?”玉箜篌衣袖微摆,“灭了六盏油灯,是六哥。”
黑暗的隧道中有人笑了一声,“哦!原来七弟与我心有灵犀,我也没告诉你弄灭六盏油灯就是我来了,你怎会猜到是我?”玉箜篌嫣然一笑,“六哥一向喜欢自作聪明,我怎会不知?你不是陪你师父逍遥江湖去了,回到望亭山庄,是想告诉我什么好消息吗?”
自隧道里摇扇走出的人黄衣红扇,脸颊红润,正是方平斋,“我一向没有什么好消息,只有倒霉的消息,听说你网罗了三哥为你杀人,他人在何处?”玉箜篌越发笑吟吟,“你要杀三哥之心,真是始终不死。不是七弟我泼你冷水,以六哥之能,杀遍大半个江湖可以,但要杀三哥,不可能。”方平斋红扇一摇,“耶,你不必给我泼冷水,我很有自知之明,我不是来杀人,只是来问他是不是人在此处?”玉箜篌娇笑起来,“既然杀不了人,问有何用?”
“你把他害得神志不清,他没有杀你反而被你网罗,必定是为了薛妹子了。”方平斋也笑吟吟的道,“你们两个为了薛妹子从十几年前斗到现在,我看戏也看了十几年,已经看到麻木。他若在此,我想请他出来叙旧,虽然我想杀他,但当年为他下毒酒害了十年岁月,实在非君子所为,六弟我是诚心诚意来向三哥道歉的。”
“君子?道歉?你以为三哥是什么人?你是不是给他下毒、你把他害成什么样,甚至你是六弟还是七弟八弟,他根本不在乎。”玉箜篌悠悠的道,“这世上除了薛桃和武功比他高的人,他谁也不看在眼里,你要和他说话,他只当你是刮风下雨,根本不会听进耳内。”方平斋叹了口气,“我比看不惯老鼠还看不惯这种人这种个性,但我做错了事我会道歉,这事关人格,而非为了取得三哥的谅解——实际上他是不是谅解,我也不在乎,我在乎的是我的人格。”
“六哥你——”玉箜篌摇头,“越来越君子只会让你自己越来越缚手缚脚,你有才华你有能耐,只要你愿意你有我与大哥缺乏的那部分能力,可惜你不珍惜自己,你浪费自己的能力,甘愿做一个插科打诨的小丑。君子?小丑?那是你么?真的是你么?你有没有经常扪心自问,你叠瓣重华方平斋,真正想要默默无闻过一生么?”
方平斋歪着头看着他,玉箜篌黑发及腰,桃衣如画,仿若妙龄少女,“我只想说——你这样打扮,看起来比大部分年轻美貌的姑娘好看多了。三哥他在这里么?在你就说在,不在就说不在,我虽然英俊潇洒,对美女却没兴趣。”
“不在。”玉箜篌转过身去,“他带着薛桃走了。”方平斋睁大眼睛,像听见了什么千古罕见的奇闻怪事,“什么?”玉箜篌淡淡的道,“他带着薛桃走了。”方平斋诧异的看着他,“你就这样让他走了?”玉箜篌抬起头,语气越发淡漠,“不错。”方平斋喃喃的道,“你一定有什么地方搞错了……”他以红扇拍了拍头,“既然人不在,我这就走了,救命之恩,六哥这里谢过了。”
余泣凤与清虚子一边听着方平斋和玉箜篌谈话,方平斋与余泣凤也算旧识,笑嘻嘻的对着余泣凤打了个招呼,余泣凤就如没有看见一般。昔日剑中王,今日阶下臣,毕竟不可同日而语。方平斋对着清虚子看了几眼,没认出来这位是谁,于是挥了挥扇子,打算转身离去。
他一转身,身前那片黑暗中突然露出一只鞋子,白色云鞋,淡蓝色的绣线,方平斋咳嗽了一声,差点呛了口气。玉箜篌回过身来,方平斋身前的黑暗中一人缓步而出,银灰色的长发,秀丽文雅的容色,正是唐俪辞。
沈郎魂却不在他身边,不知潜入了何处。玉箜篌的视线从方平斋身上转到唐俪辞身上,“六哥,你是帮他、还是帮我?”方平斋红扇挥舞,“我只是过路而已,你们继续、继续……不必为我坏了兴致。”他自唐俪辞身边绕过,一步一摇往前走,突然通道中亮光一闪,有火光闪起,玉箜篌、唐俪辞一起抬目望去,只见方平斋脸上笑容僵住——一柄长戟抵在他胸口,逼得他步步倒退,那长戟刃上曾经以油脂抹拭以免生锈,此时为来人剧烈的真气所激,竟然熊熊燃烧起来,刃上火焰闪烁,来人乱发蓬张,气势十分骇人。
朱颜!
唐俪辞和玉箜篌都有些诧异,按照常理而言,他带走了薛桃必定远走高飞,怎会突然折返?玉箜篌首先变了脸色,“你把她怎么样了?”
方平斋身形一晃,自朱颜刃尖远远逃离,他虽然想杀朱颜,但此时万万低敌不过,就算是两个方平斋也未必挡得住朱颜一戟,何况他还没有孪生兄弟。
朱颜并不回答玉箜篌的问题,长戟一挥,带起一阵凄厉的呼啸,惊雷霹雳一般往玉箜篌胸口插去,眼神狰狞可怖,就如陷入疯狂一般。唐俪辞一闪让开,玉箜篌出手如电,一把扣住长戟杆身,厉声喝道,“你把她怎么样了?”
朱颜仍然不回答,那长戟上的火焰慢慢的烧到了玉箜篌的衣袖,朱颜十足真力运劲前挺,玉箜篌强力扣住,两人眼神相对,勃然如燃起一场大火。两人不再打话,骤然间如暴风骤雨般动起手来,长戟震天动地,身周墙壁崩坏之声不绝于耳,玉箜篌赤手空拳,然而拳风掌影之强丝毫不弱于朱颜,一招一式全是致命杀招!
余泣凤和清虚子同时望向唐俪辞,唐俪辞若在此时加入战团,玉箜篌必定落于下风。唐俪辞对二人露齿一笑,提起手掌,却正是打着插入一脚的主意,余泣凤黑色长剑一挥,清虚子掌成太极圆转之势,两人一齐上前将唐俪辞拦住。方平斋红扇一摇再摇,他若加入战局,不论加入何方,那一方都会获胜,但他显然不打算加入任何一方,却开口道,“三哥,当年敬你一杯毒酒,害你如此,那是小弟的不对,这厢给你赔罪了。”他冲着朱颜和玉箜篌的战局行了个礼,施施然就打算离开。
“六弟你欠我一杯酒,这样就想走了吗?”有人阴森森的问了一句,方平斋欲离开的脚步再次停下,满面苦笑,他今日来得真不是时候,每每要走总有人挡住去路。朱颜和玉箜篌听到来人声音,骤然分开,各自跃过一边。玉箜篌吐出一口气,“大哥!”
这黑暗中拖着一物慢慢走来的人黑衣绣着牡丹花,容貌狰狞可怖,正是鬼牡丹。至此,七花云行客四人聚首,除了梅花易数之外,活着的人已全数在此。方平斋慢慢倒退,鬼牡丹慢慢前行,他手里拖着一物,却是一头死山羊,也不知他是从山上抓来的,还是从乘风镇里抢来的。
“你既然亲自来到望亭山庄,我若再留不下你,那就对不起我‘一阙阴阳’鬼牡丹身为七花云行客之首的名号了。”鬼牡丹阴测测的道,“今日既然大家都在,我不如把话挑明了吧?六弟,今夜我要杀唐俪辞,你若出手相助,你欠我的那一杯酒我还留着;你若出手阻拦,嘿嘿……那一杯酒我就真正拿去喂狗,自此以后,你滚出七花云行之列,你我割袍断义,日后江湖相见,我手下绝不容情!”他撂下一句话,身形闪动,直扑唐俪辞与余泣凤、清虚子的战局,玉箜篌杀气弥漫的看着朱颜,朱颜究竟把薛桃如何了,他心里已有三分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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