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原地等你

孙子骞看着他的样子，一路上积聚的怒气似有一点一点平复，可是一想到安琪，他的心又不由得一紧。
  “外面说的是真的么？”孙子骞盯着陆沉的背影，声音冷冽。
  陆沉的身子不易察觉的动了一下，将指尖已经燃尽的烟蒂扔在地上。孙子骞顺着他的动作看去，地上满是烟蒂，混杂着很多玻璃碎片，一片狼藉。
  孙子骞见陆沉始终背对着他不说话，一股火直冲脑门。几个箭步冲过去，抓起陆沉的衣领，直盯着他的眼，“回答我！”
  陆沉的眼布满了血丝，眼神也有些涣散，唇周有着青色的胡渣，身上的衣衫皱的厉害，全然没了平日风度翩翩，英俊爽朗的样子。孙子骞看着他的样子不由得一愣，但是手里的力道却没有松半分，眼里闪烁着咄咄逼人的光，“回答我！”
  “是真的！”
  良久，一道沉闷沙哑的声音划破了仅存的最后一丝幻想。陆沉的眼里是一片阴沉的黑，却没有一点光芒。他依然看着窗外，看着遥挂在天上的那轮月，似是呓语，“是真的！”
  这漫长的一个星期，把陆沉折磨的憔悴万分。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夜空，突然轻扯嘴角，漾起一个忧伤至极的笑，如同一个认命般的自嘲。那阴沉的夜空上似乎幻化出了那张朝思暮想的脸，娇俏的，生气的，羞涩的，耍赖的……她每一个表情他都记得清楚，记在心里，舍不得忘记。难道是这些快乐太纯粹，太容易，所以才这么容易破裂么？那些花好月圆，那些还未冷去的铮铮誓言，那样的刻骨铭心，也是那样的痛彻心扉。这些如梦幻般的幸福原来只是命运设的一个局。
  陆沉摊开双手，低下头看着自己指节分明的大掌。他还记得，她以前曾握着他的手，说，“这双手的主人为我洗手作羹汤，我真的好幸福呀。”那时的她眉眼弯弯，浑身都是幸福的气息。陆沉的眼隐隐发疼，就是这双手啊，就是这双手将这段感情推入到了一个无法转圜的境地。
  第十八章
  陆沉缓缓地站起身，黑色的眸子如同一潭死水般，看不见光彩，看不见波澜。他盯着孙子骞的眼，一字一句的说，“是我，就是因为我，叶家才会宣布破产。”
  陆沉还清晰的记得，就是在这间办公室里，就是在这个位置，他以一种盛气凌人的姿态看着一夜间憔悴了很多的叶国胜，吐出的话每一个字都带着一股阴狠，“只要她回来，我可以立刻注资天一建设。”
  她走的那天，他自然是去机场了，可是他站得很远，只是远远的看着。他看着她一步步走远，他轻易地感觉到了身体深处那种痛彻心扉的绝望，可是双脚却像灌了铅一样，迈不开步子。
  她已经走了整整97天，她走了多久，他的心就跟着她遗失了多久。多少个午夜梦回，他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眠，即使浅浅的睡去了，梦里也全是她，她的笑，她绝美的眼眸，她撒娇时的样子，她围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的样子……可是一觉惊醒，看着满室的清冷，他才恍然明白过来，她已经离开了他了，她已经离开清邺了。现在面对着叶国胜，他不知怎么的，他就说出了这样的话。在意识到自己开出的是怎样的条件后，他突然就后悔了，突然就有些害怕起来。如果她真的因为这样回来了，那么他们之间的问题就真的越来越复杂，她会恨他，她会看不起他。可是这样的想法也只是一瞬，只要一想到她离得自己是那样的远，他就几乎要发狂。只要她在自己身边，那么，即使恨也无所谓吧。
  思及此，仿佛是下了狠心般，陆沉眼里的颜色又黑了几分，“只要她回来，我可以让这件施工事故的影响降到最低，而天一建设的资金问题也可以解决。”
  陆沉盯着叶国胜的眼，不愿意漏掉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可是对面的叶国胜却只是缓缓地站起身来，那副平静的样子让陆沉不禁眯起了眼。
  叶国胜的眼里有着三分心疼，七分坚毅，“她想回来的时候，自然就会回来。”
  天一是他这辈子的心血，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大半辈子的心血一夜颠覆，这种心痛是不可避免的。可是，他的安琪，他的宝贝，他是绝不会用她来交换任何东西的，绝不会！
  陆沉看着叶国胜的背影，直到完全消失在门背后，他才重重的跌坐回椅子里。陆沉，你都在做些什么，你刚才都说了些什么鬼话。
  偌大的办公室里暖气打得很足，可是陆沉却还是觉得身体一阵阵的发冷。良久，陆沉烦躁地按下内线，“吴特助，进来一下。”
  吴特助进来的时候，陆沉正对着大大的玻璃窗站立着，脚边躺着很多烟蒂。这样的冷冽而寂寥的背影让吴特助的心情也有些凝重起来。
  在他的印象里，陆总自从认识了那位叶小姐之后就不再抽烟了，即使应酬时也只是喝极少量的酒。他记得那天是一个中午，同事们都去午餐了，他赶完一个计划书正打算离开时，总裁室半掩着的门里传来一个隐约的女声，一个有些蛮横却娇俏的女声，“小石头，以后不准吸烟，不准喝酒，听见了没？”他当时暗自好笑，他们英明神武，雷厉风行的陆总怎么可能听一个小女人的话？可是他却清清楚楚的听到了一个熟悉的男声，“好，但是我牺牲这么大，你要怎么补偿我？恩？”这个声音完全不似以往的清冷残酷，带着无限温柔，带着无限宠溺，如一缕春风拂过人心。他们的陆总是在跟这个叫叶安琪的女人撒娇么？这个想法让吴特助立刻觉得一阵寒，很夸张地打了一个哆嗦后，迅速逃离现场。
  可是如今一切都不一样了。那位叶小姐走了，他们的陆总更加的阴晴不定了。
  陆沉似在出神，吴特助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打破这种煎熬般的沉寂，但到底还是问了出来，“陆总，您有什么吩咐？”
  “尽快拨五个亿给天一建设，董事会那边我会解释，至于媒体方面你知道应该怎么做。”陆沉没有转身，冷着声吩咐着。
  窗外的天很蓝，蓝得让人忍不住暗暗心疼。安琪，你在那边有没有一刻会想起我？我刚才对你父亲说了几句混账话，你要原谅我，我从来不忍心逼迫你做些什么。只是，当你想通了，当你不再介怀了，你就回来，好不好？安琪，你回来，好不好？如果真的要以这种卑微的姿态才能让你回来，那么我愿意！在爱情面前，本就不应该有骄傲的。
  回忆是一条吐着鲜红信子的蛇，缠得你窒息，蜇得你痛不欲生。陆沉闭上眼，眼里干涩得似要流出血来。
  第二天，媒体的视线果然开始逐渐转移，在天一公司门口闹事闹了整整两个星期的民工们也瞬间不见了影踪。人们议论纷纷，开始猜测着里面的玄机，可是报刊杂志却似乎不再有连续报道的意思。世界似乎又开始慢慢恢复平静，但是嘉城的总裁室里却是暗藏风暴。
  吴助理战战兢兢，不敢去看坐在桌子后面脸色阴沉的男人，“陆总……”
  陆总看着桌上摊着的一份文件，脸色阴沉，眼底的火焰一簇簇的升起来，“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吴助理抬眼看了一眼陆沉，遂又微低下头，“叶总说他不会接受嘉城的资金援助，他……他决定宣布破产。”吴助理不敢再去看陆沉的脸色，室内的越来越低的气压让他不堪重负。
  “你出去吧。”
  如被特赦般，吴助理迅速地退了出去。随着被关上的门，整个总裁室似乎再次陷入了与世隔绝般的沉默。陆沉仰起头靠在椅背上，额角的血管似在不规律的跳动着，一抽一抽的难受至极。上次叶国胜从这里走出去的时候，他就隐约已经猜到了这样的结果，可是当事情真的发生时，给他带来的后怕却是一点都没有少。如果天一建设真的就这样完了，那么她又会怎么想他？
  陆沉烦躁至极，将桌上的文件一挥而下。白花花的纸张悉悉数数的打着圈旋转着，最后轻轻的落在地上，没发出一点声音。一直放在案首的相框因为刚才的力道翻到在桌上，陆沉将它扶起，手指划过照片里那张日思夜想的笑颜，心中什么情绪都有，混杂在一起压得人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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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孙子骞一早到医院时，远远的就看见医院门口围着一群记者，心里正觉得奇怪，只见凌也刚巧从正门出来，一步步优雅的步下石阶。
  “凌也，你妹妹凌芸现在是什么状况？”
  “有知情人士透露，凌芸小姐有精神问题，这消息是不是属实？”
  “对于你和叶安琪之间的绯闻，你有什么想说的？”
  ……
  凌也的眼神躲在大大的墨镜背后，看不真切，而嘴角那抹淡淡的笑却依然优雅万分，浑然天成。身边的工作人员一边拦着记者，一边喊着“无可奉告”，护着凌也一路到了车上。随即黑色房车迅速离去，只剩下袅袅尾气和一群依然不死心的记者。
  看着这样的情形，孙子骞又想到了叶安琪，想起她苍白的面容和光彩黯淡的瞳孔，这样的生活圈她到底是怎么熬下来的？
  进入电梯之后，孙子骞正想按下楼层的手突然停顿了一下，下一秒随即按了一个数字。
  十一楼楼，精神科。精神科刚刚晋升的一个副主任是孙子骞以前的校友，跟叶安琪也是认识的，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彼此间也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