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之中你已消褪

里奥看着涟月，眼里有着复杂的情绪，“可是……涟月大人，现在你真的还想这么做吗？”
  涟月丝毫没有动摇，脸上是看破一切，亦或是放弃一切的平静，“嗯，我早就说过了吧，过程并不重要，结果是不会改变的。我想，人类那边应该不会眼睁睁地看着玖兰枢的力量做大，当然，对于我们也一样，但是从人类的角度来看，明显是吸血鬼那边的危害性更大，所以他们双方一定会首先开战。不，应该说我们必须让他们首先开战。”
  “但是玖兰枢也不会没有察觉到我们的目的，而且他一直是倡导和平主义的，人类的力量本就弱于吸血鬼，也许会为了求得暂时的妥协而与他们合作来对付我们。”里奥有着明显的忧虑。
  “呵……你以为现在人类中混入了多少我们的人？时羽之前已经作为导火索将争斗挑起，你认为在目前的状况下，人类和吸血鬼之间还能够彼此信任吗？”涟月脸上有着浓浓的嘲讽之色，却又夹杂着深深的悲伤与痛苦。
  “——！难道说之前一直放任时羽，甚至有在其中推波助澜的感觉，就是为了让他挑起争端……涟月大人，你……”里奥猛地握紧了双拳，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竟然真的这么做了……果然，正如她自己所言，她是一个狠心的人，无论是对他人，还是对自己。即使再难过，即使再悲伤，却也不会改变早已决定好的事情……
  “觉得我可怕吗？没事，再过不久我就无法对任何人构成威胁了，你们也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会被我束缚住。”微微勾起唇角，涟月竟然笑了，只是这样的笑容，在里奥的眼里看来是如此触目惊心，仿佛水中的倒影被微风吹起的涟漪打散时，最后闪现的姿态。
  “涟月大人，没有人在期望着那种事。”不知怎的心头火起，可里奥却并不明白该将这火朝何处发泄才好，憋在心里难受得近乎窒息，“难道涟月大人认为自己是束缚住我们的枷锁吗？您可知道，如果当初不是您，我们甚至连现在存在于此的机会都不曾拥有。不被承认的我们，出生就是为了迎接死亡的我们，是涟月大人给了我们存在的理由，也是涟月大人让我们找到了存在的意义。为什么，您始终就是不明白这一点？”
  “呵……你真的相信了吗？里奥，别人不明白，可是你应该很清楚，那些说法都是骗你们的，我只是利用你们达成我的目的而已。”涟月的眼微微眯起，表情也变得冰冷。
  “过程和目的并不重要，结果就是一切，这不是涟月大人常说的吗？从结果上来看，我们是都被您救赎了，这就是全部。”里奥丝毫不畏惧地直视着涟月的眼睛。
  “——！”猛地深吸一口气，涟月竭力压制住内心的动摇，只是用着一成不变的冰冷表情看着里奥，“是吗，要怎么想是你的事，不要再废话了，去办你该办的事。”
  “是，我明白了。”也没有再争辩什么，里奥默默地退了下去。
  “真的……都是一群笨蛋，为什么世界上存在如此多的笨蛋……”将已经失去知觉的手狠狠击向墙面，涟月面上的嘲讽之色更重，“说什么忘记了便不会被束缚住，伪善者，骗子，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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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里的不安始终无法消除，最近这段时间，零每天都早早地就赶回家里，仿佛不这么做的话，他就要永远地失去什么。涟月，我不会再逼你说出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至少，我想在你痛苦的时候陪伴在你身边，想要，一直一直在你身边……
  如往常一般推开门，却发现屋子里安静得可怕。以往，涟月总是会搞出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或者可以看到她盖着散乱一地的漫画就这么睡着的情景，可是今天，却什么都没有。
  不安越来越扩大，下意识地在不大的屋子内寻找涟月的踪影。没有，没有，没有，哪里都没有。最后，他来到了那间储物间的门前，只剩下这里了。
  之前所看到的涟月的记忆里，大部分时间都是是一片无尽的黑暗，只有自己一个人的黑暗，所以，黑暗是她厌憎的东西，却也同时是她软弱时候的避难所。在时隔8年后的初次重逢，当她面对自己的存在已经被完全遗忘的事实，到底是带着怎样的心情，选择了这个黑暗而狭小的空间将真正的自己封闭起来？心头无名火起，零深深地憎恨着自己曾经给涟月带来的伤害，猛地推开门，并迅速按下不久前刚装上的电灯的开关。室内立刻变得一片通明，而角落里的人似乎像是受到了惊吓般更加往里蠕动了一下，身边的一大滩血迹触目惊心。
  “——！涟月！”立刻冲到涟月的身边将她因痛苦而不断蜷缩抖动的身体一把捞入怀中，零半跪下身体将涟月的头靠在他的手臂上以支撑住她全身的重量。手中的身体传来的异样冰冷也让他的心沉到了谷底，而涟月的神智此刻已然不清楚，一只手紧紧地抓住胸口，表情因为痛苦而扭曲，脸色泛出青白的死灰般的色彩，原本总是有着坚定意志的美丽眼眸也紧紧地闭上，睫毛微微颤抖，唇边，还有一条蜿蜒流出的血迹，顺着腮边不断滴落。
  此时的情景，让零终于明白了涟月之前一直隐藏的是什么。体内的“它们”的侵蚀，崎山涟月这个存在逐渐消逝的悲哀。也许，再过不久，眼前的少女便再也不是他所熟悉的人，而是变成一具没有生命的人偶，一件只知道破坏与杀戮的兵器。
  “为什么会这样……可恶！”狠狠一拳击向地面，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涟月在拼命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和自己体内的“它们”做着斗争，什么都做不了。
  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涟月本能地依偎向了那个给她带来温暖的怀抱，双手紧紧地环住零的身体，此刻无法控制力量的她，力气大到几乎要把骨头勒断。零反手也抱紧了涟月，表情非但没有一丝痛苦，反而有种释然。现在他所承受的痛苦，一定就连涟月的万分之一都不到，可是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他想为涟月做些什么，他想分担涟月的痛苦。一直以来都是涟月为他做了很多很多，所以现在，也该轮到他来偿还这一切的时候了。
  “零，对不起，我想……陪在你身边，我想……一直一直和你在一起，一直，永远……可是……我已经……对不起……我真的不想让你留下痛苦的回忆……对不起……”涟月的意识并没有清醒，然而无意中呢喃出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如同最为锋利的利刃，一下下，刺进零的心里，直到鲜血淋漓。
  为什么直到这种情况，直到自己就要消失的现在，涟月最优先考虑的，依然是他是否会留下痛苦的回忆？她到底将自己置于何处，她到底还要为他牺牲多少才肯罢休？难道她不知道，看着她这样的痛苦，他会比她更加痛苦百倍？不，她是知道的吧，正因为再清楚不过，所以才无论如何也不说出口，然而他却只考虑着涟月是不是不信任他这种无聊的问题，又一次，没有发现她正在承受的一切……
  眼眶好热，似乎有种温热的液体不断从眼里滴落，一下下，滴在涟月苍白的面颊上，顺着腮边滑入她的嘴唇。难道一切真的太迟了吗？难道真的没有办法再挽回了吗？如果这是对他的惩罚的话，为什么又要让涟月来承受这一切？为什么……仅仅只是想要在她身边而已，这点小小的愿望，竟然也变成了无法实现的奢望？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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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夜   侵蚀
  原本以为，自己就会这么静静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知晓，每天每天，都逐渐地感受着身为人类的一切的消失。
  原本以为，自己早就已经接受了这个结果，自从她选择这条路活下去的那天起，自从她与恶魔交换契约的那天起。
  但是，从何时起，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想？
  她一心想要守护的人，她最不想伤害的人，现在却为了这样的她而承受痛苦。紧紧地握住双手，即使已经用力到指关节都发白的程度，却一点感觉都没有，没有痛感，没有紧握成拳的触感，甚至连是否用力的感觉都没有……眼前的景物也渐渐扭曲模糊了界限，她很清楚，侵蚀已经无法避免。
  “零，你已经逃课一星期了吧，还真是不良学生。”即使内心已经被不安与恐慌完全占据，在看到一脸忧心向她走来的零时，涟月依旧露出了笑容。至少，也要做到微笑吧，自身本来就是冰冷的她，无法温暖他人，可是为了最重要的人，她会努力，在她剩余不多的时间里，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她也想给他留下美好而温馨的回忆。
  涟月的笑容刺痛了零的心，他很清楚其实涟月只是为了不让他担心而勉强着自己，但是他不能够露出一点痛苦的表情，如果那样的话，会更加增添涟月的负罪感和负担，不能够让涟月再背负上更多的东西了。“那么你又如何？没记错的话，已经五个月没去学校了吧。”
  “啊啦，你记的真清楚啊，怎么了，我不在学校的日子里寂寞了吗？有魅力的女人真是罪孽啊……”涟月笑得眉眼弯弯，一如往日，若不是零早就知道涟月的实际状况，真的就会这么被她骗过去……对，如果能够早些发现的话……
  “你啊……”不管什么时候，零都拿这样的涟月没有办法，“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如果不是……”后面的话，被硬生生地吞在了喉咙里，如果不是这样，他便能从最开始就认出涟月，也就可以避免后来的种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