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作品集之红色光芒

第11章


我绝不回去!在坑道里被敌人闷死还不如继续在坑道里多干掉几个敌人。就算我抗命吧,对于一个决心要死的人,什么命令不命令的,死都不怕了,还怕什么!敌人的各种炮火又一次转向我们战壕这边来了,顿时,真个阵地烟雾缭绕。我带上护眼镜屏住呼吸,在硝烟中穿梭着,寻找攻击敌人的合适时机。一不小心我被拌倒在地,心里正骂着,谁没事给战壕里乱堆东西,回头一看,却是一名士兵的尸体,是三班的二等兵云龙。他怒目圆睁,凝视着前方,手中紧抓着冲锋枪,胸前挂着六、七枚手雷用绳子捆着,一片烟盒大的弹片深深的插入了他的喉咙。我用钢盔盖在他的脸上,解下他身上的手雷,继续沿战壕向前走。一阵坦克发动机的声音在硝烟中越来越响,我扔下冲锋枪,提着捆手雷绳子摸到坦克旁边,抬头看坦克的位置,黑色的烟雾在眼前飘摇,跟本看不清楚,但是坦克发动机的声音告诉我它就在跟前。我爬出战壕往前摸索,一个巨大的钢铁身影赫然在我面前全然不知的停着。我把手雷放在炮塔下,拉掉两枚手雷的保险,一个翻身滚回战壕。一声震天的爆炸摇晃着大地,敌人的坦克狰狞着走进了地狱的大门。
  “云龙,我替你报仇了!”我爬起来,头也不回在战壕里飞奔。我要找回自己冲锋枪,敌人的步兵马上就要到了。
  我一边跑一边低头在战壕里找我的枪,猛的装进一个人的怀里。我头嗡的一下,敌人已经下战壕了!我伸手摸向靴子上的匕首,空空地什么也没摸到,对了,我刚才把它上在冲锋枪上了。我只能抓住那人的领子把他往地上推。
  “柳枫!是我,冯全志!”那人大声的喊了起来。“是班长!原来是班长!”我惊异地抬头看他的脸,虽然他满脸都已经被烟熏的乌黑,但是还是能明显的看出来他就是我们的班长冯全志。
  “快!回坑道,我是专门来找你的。”冯全志气一边说一边焦急的把我往坑道方向拉。
  “不,我绝对不回坑道!我宁可死在这里。”我第一次当面拒绝班长的命令。我的手开始抢他的枪“你先回去吧。”
  “你不回坑道?”冯全志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们的空中支援就到了,难道你想给敌人当陪葬?”
  空中支援,除了凌晨的登陆作战,我们还没有享受过那美军整日叫嚣的空中支援。我将信将疑跟着班长往口坑道跑去。走到门口,看到三班班长尚忠旭和几个三班的士兵架着一名受伤的战士正在往坑道里走。我们刚走进坑道的大地下室,张学斌就开始呼叫空军了。
  “神鹰,神鹰,我是猎犬,我是猎犬,目标1475,280敌人装甲集群,目标1475,280敌人装甲集群。收到请回答。神鹰,神鹰... ...”
  “猎犬,神鹰收到,目标1475,280敌人装甲集群,现在开始攻击,目标1475,280敌人装甲集群,现在开始攻击!”被张学斌开得特别大的耳机里清楚的传来了空军的答复,我们地下室里一阵欢呼。接着阵地上一声声爆炸响起,由近到远,慢慢地向东方延伸。
  “走再揍他几下。”排长又是第一个冲了出去。我紧跟着跑了出去,我在惦记着我的冲锋枪,我一定得把他找回来。
  战壕上一片战斗后的狼迹,数十辆被摧毁的坦克、装甲车三三两两的停在阵地前后冒着黑烟。两边刚被压制的反坦克炮火又一次响起,轰击着敌人开足马力后撤的坦克,天空中,数十架各型战斗机还零星的发射着导弹和火箭弹,敌人已经远去的坦克和装甲车一个接一个的在返回的路上爆炸、燃烧。幸存的战车把他们的步兵又一次远远的甩在后面,成为江少波他们这些狙击手的猎物。大部分战机的弹药已经射空,并开始返航。我情不自禁向空中的飞机致敬,他们不但救了我们一命,还救我们的阵地。阵地上一片欢呼声,连傍边阵地的士兵也跳出战壕,用力的挥舞着他们手上红色的旗帜,在耀眼的阳光下,旗帜显得更加灿烂、鲜红。在空军和兄弟部队的配合下,我们又一次守住了阵地。
  兴奋过后,我们开始清理战场,一排的战士们开始在阵地前一个一个的检查敌人被击毁的坦克和装甲车,狙击手用令人生畏的瞄准镜检查着可能藏匿被打散的敌人。其余的人开始清理战壕,搜索受伤的士兵,收殓烈士们的遗骸。
  我和黄自超抬着受了重伤钟卫,他被一枚105滑膛炮的破片打中了右腿,黑红的血液染红了他整条裤子。还没有进一排的坑道我就大喊:“医务兵,医务兵!这里有重伤员!快点。”
  “这里都是重伤员,请等一下。”正在给一名我们排三班受了伤的战士止血的医务兵头也没有回的应道。
  我这才注意到坑道里惨烈的景象。有五、六名伤员他们有的靠墙坐着,头和手被绷带裹了好几圈,白色的绷带上透出点点血迹。还有三名战士有的躺在地上等待救治,身下还在不断的往外渗着血,其中一名三排的战士躺在地上发出令人难受的呼吸声,他的两条腿都不见了,浑身血辚辚地,他一定还被火焰喷射器烧过,看起来十分的恐怖。
  “医务兵,告诉我怎么止血!”黄自超撕开钟卫本来就不成样子的裤子。
  “用止血粉洒在伤口上,然后用力按住,我等会儿就过来。”医务兵仍然没有回头。
  “5团和2团派医务兵过来了,谁的伤重,快!”已经升为一排排长的李祥云在坑道外喊。黄自超两手按着钟卫的伤口大喊:“这里,这里有重伤员。”他的声音都有些嘶哑了。我也双手按着钟卫的一处伤,却没有喊,明显这里的伤员都很重,有的比钟卫重得多,他们更需要优先治疗,但是我又担心钟卫的伤势,也就没有阻止黄自超。好在总共来了四名医务兵,他们身上都披着白大褂,一手提着带红十字的战地医疗箱,一手拿着个应急灯快步走进坑道,看样子是他们团部的医生,其中一名戴着眼镜的医生跑到我们旁边仔细观察钟卫的伤势。
  “他现在必须截肢!你们来帮我的忙。”那名医生看了一会钟卫的腿后非常镇定的说。
  “不,不要,不要截我腿,不要截我的腿啊!求求你不要截我腿,你想要什么?等打完了仗回去我都给你,你千万不要截我的腿啊!呜,呜,呜... ...”进坑道后强忍着疼痛一声都没吭的钟卫一听到要截肢,终于失控的哭了出来。
  “你他妈的会不会看病,你给我滚!给我们换个医生。”黄自超听到钟卫揪心的哭喊,也几乎失控。
  “对不起,我也不想给他截肢,但是他大腿里的血管多处受到破损,根本没办法止血,要是再不给他作截肢的手术的话,他就会失血而死的。”那名医生紧张的扶了扶他那酒瓶底般的厚眼镜对我们说道。
  “我就不相信他非得截肢,那位医生,请你看一下吧!”黄自超冲着一个年龄比较大的医生客气的说。
  那名年龄比较大的医生转过身来看了一会儿说:“周大夫说的对,再不给他截肢的话,会有生命危险!”面对残酷的现实,我和黄自超都哑口无言。可是钟卫的嘴里还不停的说着:“不要截我的腿,你们不能这么干,我死也不截腿!”
  一针度冷丁打进钟卫的身体后,他渐渐地不再喊了。周大夫打开应急灯当手术灯,然后拿出手术刀消了毒后就开始他残酷的工作。虽然我们都是从枪林弹雨中爬出来的军人,但是看到手术刀在钟卫腿上一刀一刀的剌着,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我实在看不下去,干脆闭上眼睛。
  “请你扶着这个镊子,小心点它铗的可是血管!”周医生语调平常的对我们说,我睁开一只眼睛看黄自超,他也是紧闭眼睛,丝毫没有睁开的意思。没有办法,我硬着头皮伸出颤抖的手去拿镊子。“你手别抖呀。”他要求还真苛刻。
  拿好镊子后我继续闭上了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我听到锔子锯骨头的声音在死一般安静的坑道中响起,令人毛骨悚然,每一声都仿佛在我锯在我心里,整个坑道里的每一个人都在承受着这清脆、恐怖噪音,这噪音要比炒菜铲子铲锅底的声音还要难听十倍,刚才还痛苦呻吟的伤员们此刻都屏住了呼吸。
  我听到黄自超走了出去,他已经被这没完没了的噪音折磨到了极限。我早就想出去了,跑的远远的,永远也不听这声音,可是我手里还拿着镊子,那个周大夫说是铗着血管的镊子。
  过了好一会儿,可怕的声音终于停止了。我还是不敢睁开眼睛。“好了,把镊子给我吧,你最好处理一下耳朵上的烧伤,等会儿好了我叫你。”在周医生提醒之后我才发现,我的耳朵刚才被火烧伤了,一定是刚才落在我肩膀上的火苗造成的。我转过头去找我们连的医务兵,医务兵给了我小半瓶獾油和药棉就继续忙他的了,我胡乱抹了点就急急忙忙地往出走,我实在不想再在这里呆一分钟了。
  我拿起钟卫的95式冲锋枪走出这间恐怖的伤员的地下室,斜对面还有一个小点的房间,刚才进来的时候架着钟卫,所以没有注意到。我往里边看去,昏暗的灯光下整整齐齐地放着十几具尸体,他们都用白布从头到脚盖着。我没想到我们连的伤亡这么大,本来一排就已经受到重创,我们排和三排又这么多伤亡,如果敌人再发动一次刚才那样的进攻的话,我们该怎么守护阵地?
  我还没来得及走出去,一阵猛烈的炮击又在我们头顶开始了,敌人根本不给我们喘息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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