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极渊

  “是。”见邪与泽方齐齐应道，便不多做规矩，顺着侍女掀开的帘子进到内室。寝宫里边服侍圣主的侍女在见到两位护法之后，便都恭顺的退了出去。
  被厚重的幕帘封闭的内室之中，萦绕着淡淡的馥郁香气，那是百年海底沉香木的味道，有助于安眠。
  “圣主，离镜大人将无色带走了。”泽方不待对方发问，便道。
  罢日微垂的眼眸略微睁开了些，却仍旧没有焦距，只是有些淡淡的开口：“这么心急没有分寸的泽方，我是很少见呢。”
  瞬间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泽方的脸变得有些苍白，自己居然会在这个国家最高的执法者面前暴露自己的情感！
  收到对方脸上的神情，不待泽方开口，罢日略有些慵懒的声音再次响起，却是转移了目标：“又是些脂粉味道，我是在想，是不是为了大陆来客特意经营的落香院倒称了你的心意。”
  “哪里哪里，我不过是去看些热闹，听大陆商人说些传奇罢了。”见邪勾起唇角，微微一笑，便径自坐到了桌案旁边，找了些现成的吃食，悠闲的吃开了。
  落香院是在极渊的法度修改之后，专门为大陆的来的行客提供的消遣去处。落香院的建设是离镜在议会上提出的，是为了杜绝欲念不加节制的中土人与极渊之人发生禁忌之情而特意设立的。极渊之人被禁止进入落香院，而柳娘，除了表面上老鸨，也是圣主设立在落香院的情报提供者。郭木木是司界之司，管辖落香院也是其职责之一。
  “说说看，现在的情况。”罢日不置可否的一笑，问道。
  “恩——离镜带走了无色，以及和无色一同来迦叶城的两个女孩子，我想，她应该和我想的一样，认为这两个人之中必定有一个就是那个——孩子。”见邪答道，说道孩子这个词的时候还是有一些别扭的顿了一下。
  “哦？”
  “但真正的孩子并不在她们之间。”这回开口的是还站在原地的泽方。
  “是吗？”罢日淡淡的开口，泽方却略微吃了一惊，圣主居然没有对这个消息表示一丝的惊讶，那么是不是，圣主已经知道什么了？
  “你是说——那个叫芷然的丫头，还有那个叫什么娜的都不是那个孩子！”见邪张大了嘴表示自己的惊讶，那样子一点都不像是万人之上的执法者。
  “恩。不过我想——”罢日摆了摆手示意见邪闭嘴，泽方便继续下去，“离镜大人应该还不知道这个消息，所以，我们还有时间在她之前找到那个孩子。”
  “恩。”罢日微微颔首，眼中精光毕现，“呵呵——离镜应该会花些时间在她们身上了。你就着手去找那个孩子吧。泽方，近日你也就不必进宫来了，专心去找那个孩子，这里，有见邪就行了。”
  罢日的语气波澜不惊，落在泽方的心上却是惊雷一般。
  仿佛看穿了对方的意思，罢日从软榻之上支起身来：“泽方不必多想，我如是不信你，也不会将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了，此事重大，还望你多加小心。”
  “是。”泽方终于只是垂首道。
  “恩。”罢日满意的颔首，眼中却是百般思绪闪过。这样打算，也是为了将赫连斜阳隐藏在最危险的地方。而泽方，阿色回来了，他的心也乱了，势必不能再委以重任了——
  看向圣主与右护法之间有些沉闷的气氛，见邪只咧开了嘴无声的一笑，便又继续转战圣殿之中特意为圣主准备的精美食物。
  “圣主陛下，离镜大人在外边求见。”一个细若的女生从幕帘之后传来，罢日的嘴角扬的更高，这么快，就来示威了么？
  
第十四章 （1）争锋相对
  “泽方，你速速退下吧。”罢日终于从松软的榻上起了身，吩咐之间，泽方已经低声答了个“是”便消失在金碧辉煌的寝宫之中。见到自己的心腹护法离开，罢日才向着幕帘之后低声应了句“宣”。
  不多时，一袭张扬的红色边出现了最后一层帘幕之后，离镜抬起皓腕轻轻的掀开最后一层薄纱，缓步走了进来，见到倚在窗前的罢日，嘴角不置可否的一扬，轻轻道了句：“离镜参见圣主。”
  罢日望着红杉女子淡淡的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挑眉等待离镜接下来的话。
  “呵呵——姐姐的寝宫里还是少不了沉香木，看来姐姐的睡眠还是极其不安呢。”对于罢日的冷淡，离镜一笑带过。
  姐姐？是了，自己与眼前这个现在的政敌曾经也是无话不谈的好姐妹啊，只是这样讽刺的一声呼唤竟让罢日有些如坠冰窖的窒息感。
  “是啊，少了这馥郁的味道无论如何都睡不着。”敛神屏气，罢日淡淡道。
  “睡不着？岂是姐姐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所以——夜夜梦魇？”离镜挑起一轮细若杨柳的黛眉。
  终于来了！罢日冷笑，示威挑衅才是她今天的目的。只是——
  “不该做的么？”罢日从窗前回过身来，望着沐浴在夜明珠一室光辉中的女子，吃吃笑了起来，“如果这样的话，那么妹妹你岂不是也要每日失眠了？”
  离镜尚来不及答话，窗前的玉人又开口了：“妹妹，知道么？阿色回来了！”
  “恩？”
  “你早知道阿色没有死，对么？她只是失足掉落碧落泉了，现在她回来了。”罢日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阴晴不定的离镜，眼中是决胜的笑意。
  离镜却突然转向自从自己进来就一直不做声的左护法见邪，后者见离镜的目光投来，只抬头莞尔一笑。
  离镜恍然大悟，原来帝都的一举一动逃不过她离镜的眼线，却也瞒不过那罢日的视线。更何况还有这么一个能耐的漏网之鱼，只怕那泽方护法也早就回来过了——
  “妹妹？妹妹在想什么？”罢日轻声唤道。
  “啊——”离镜回过神来，却失了先前那种趾高气扬的势场。
  “呵呵——既然阿色回到迦叶城了，我们姐妹三人也就总有相聚的一天了。”话锋一转，罢日却转向了桌边席坐的见邪，“见邪，你帮我去迎阿色吧。”
  “是，圣主。”见邪长身立起，进退维度，风度翩翩。
  罢日满意的一笑，却是向着离镜。
  离镜的脸色一白，今夜之争，自己是占了下风！
  “姐姐似乎永远都那么的从容淡定呢——”离镜冷笑，“无论有什么样的把柄落到别人的手中。”已经掌握了眼前这个女人最大的把柄，自己又岂会真的输的一败涂地。
  “是啊，当处于权位的至高点的时候，人往往容易犯些错误，而这些小错误又常常会将人从最高点拉下来。”罢日冷笑。
  “站的越高，就摔得越痛，姐姐你可要小心了。”离镜也笑，两个绝世容颜的女子相视而笑，有着这个世上最美的风景，就像某个男子在某个过去所说的一般，如果可以，他愿意永远珍藏这幅人间绝色！
  “天晚了，姐姐也早些休息吧，有些游戏需要全力以赴呢。离镜告退——”离镜收起了笑容，也不待对方作答，便转身掀开轻如蝉翼的薄纱退了出去，留下一室光华中的另一个神色凝重的女子——
  白色的庙宇沐浴在神圣的光泽之中，已是第二日清晨。赫连斜阳从睡梦中醒来，睁开了眼躺在床上怔怔出神，一夜多梦，睡的并不踏实——
  “圣女殿下，您醒了么？”是近身服侍的侍女娅非，早在到神庙的第一天，娅非便被指派来服侍这位身份尊贵的圣女。娅非其实是氏族贵胄的女儿，因为其血统纯正所以被选派来服侍尊贵的神裔，这位养在深闺的贵族小姐毅然舍弃了荣华富贵，心无旁骛的进了圣庙。
  “恩，进来吧。”赫连斜阳微微敛了神，才起身。
  娅非立刻带着一众早就守候在外的侍女鱼贯而入，从一旁侍女的手中接过幽梦极璃，就要为圣女梳妆，赫连斜阳却懒懒的道了句“一切从简”，娅非就只松松的用极璃为她挽了个发髻，看上去倒也清爽——
  “殿下，用完早点以后，十巫会前来觐见。”娅非轻轻说道。
  “觐见？是有什么事情么？”赫连斜阳问道。
  “是的。”娅非一边为赫连斜阳解释，一边手下不停，“按照极渊惯例，每一任圣女都会在圣庙之中修行，修习初级术法，然后在圣主退位之后，继承圣主身上的无上术法，成为下一任圣主——”
  “修习术法？”
  “是的，不过殿下不用担心，苍耳祭司会担任圣女殿下的老师。”娅非说的容易，赫连斜阳心中却有些隐隐不安，成为极渊的圣主，这是自己从来没有预料到的，她的命运，自从踏上极渊之路以后，就以一种失控的状态在运转，渐渐脱离本来的路线，未来，似乎一片朦胧——
  深思恍惚之间，赫连斜阳只稍微用了点早餐，餐桌上照例的一片寂静，只隐隐听得见杯勺相扣的叮呤声响——
  用完早点，赫连斜阳便在众侍女的簇拥下，行至神庙的偏殿，那里，十巫已然在等候觐见这位极渊的圣女——
  “十巫参见圣女。”十巫作为极渊的元老，只需要向着这个国家最高的统治者行下跪礼，然而，今天，十巫却在祭司苍耳的带领下，齐齐向着这个圣女恭谨的单膝跪下，口中祝颂，“愿天赐永福——”
  赫连斜阳正不知如何反应，娅非却微微上前，朗声道：“殿下请诸位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