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极渊

  “大人，齐耶娜，该怎么处置？”终于有个声音打破了静谧。
  “齐耶娜？”离镜的思绪半晌回不过来神，竟一时想不起那个陌生的名字。
  “大人，就是那个愿意出面指证赫连斜阳的罗孚国女孩子。”光允在提到那个名字的时候，言语之间说不出的厌恶。
  “哦，终归是没有用上她，没想到，顾朵儿就这么轻易的就招认了。”离镜不置可否的笑笑，她终是做了一件对得起爵皇的事情，若是她不当场掌握了主动权，令十巫不敢惶问，势必会再牵扯出另一个人。离镜若有可无的轻叹一声，“答应她的要求，还有，让她带着自己想要的东西，永远离开极渊。”
  “是。”光允退了出去，只留下离镜有些孤单的背影。
  咸咸的两行泪水自从大殿出来就一直不曾止住过，郭木木伸出手，赌气似的用手背狠劲擦了一下脸颊，却发现那根本不管用，新的泪水很快便又覆盖了上来。华灼始终一言不发的跟在郭木木的身后，想等她的情绪平复一些，这样的她始终让他有许多的不放心。
  “我不懂，我真的不懂，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会有这样毫不近人情的律法，为什么有情有义的人却要被残忍的处死——”已行至一片僻静的树林，郭木木终于停下了脚步，喃喃问道。
  “木木！”华灼叹息了一声，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这样赤裸裸的疑问，即使是他，又何曾没有暗自谋生过。
  
第十五章 （5）即殒之梦
  “大家没问，可是不代表没那回事，为什么到了现在，那个男人还是没有站出来，难道他认为所有的罪责真的就可以归属给圣主一个人吗？”郭木木再次横擦了一把眼泪，有些负气的责问道。
  “木木，这些话，你对我说就好了，千万不可以再次在别人面前提及，知道吗？”华灼警惕的注意了四周，并无异样，便压低了声音警告郭木木。
  “为什么不能说，为什么不能说，敢做为什么不敢说，是不是所有的人都认为自己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郭木木咬牙道，然而，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郭木木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来。
  “你想说什么？”华灼注意到了郭木木异样的反应，追问道。
  郭木木望着华灼半晌，当华灼以为她不会说什么的时候，郭木木却开了口，声音嗫嚅却仍旧刺痛了他原本坚若磐石的心：“华灼，你，一直以来活的小心翼翼，是不是你也那么看重自己的生命，认为生命高于一切情感？”
  高升的太阳放出的万丈光芒经过了层层叠叠的树荫，却依然有些刺眼，郭木木的话犹如这近午的阳光，深深扎进了华灼的胸膛。
  看着华灼的神情一分分冷下去，郭木木突然有些懊恼，今天的自己，任性的有些过分了，看重自己的生命，其实，根本就是人之常情。
  “对不起，华灼，我……”郭木木嗫嚅着想说些抱歉的话，却发现一旦伤害造成了，对不起将变得更加虚假，犹如伤口上补上的一记刀子。
  华灼就那么立在原地怔怔的望着那个有着灿烂笑容的女子，许久，才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的时候，可以压抑的声音低低的传来：“这些事情，如果不告诉你，你必定不会死心，说不定会闯出更大的祸来。”
  “你所说的那个男人——所有的人都心知肚明，不旦是因为他是唯一能与圣主接近的人，更因为圣女所拥有的无上术法——释梦通天。那是一个只能靠传承的术法，也就是说，若不是拥有释梦通天的人亲自传授，那么获得者只能靠血液接受传承。所以，圣女殿下的身上流淌着另一个习得释梦通天的人的血。”
  “圣主会掌握先机，承认与圣女的关系，也是为了能在一定程度上保全另外一个人的名声。毕竟，他已经回归到了濸冥之渊中。”
  “所以，刚刚十巫全部保持了缄默，原来除了我，所有的人都心知肚明啊。”郭木木自嘲的笑笑，眼泪已经间歇，华灼的一席话却更让她有所感悟，圣主，才是一个亘古千秋的女子！
  华灼望了望天，刚刚才明媚的阳光此时却有些暗淡了下来，似乎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暴风雨，极渊之乱，真的就能就此平息下来吗？为何他却突然嗅到了战火的味道，圣主的处决，到底是结束，还是另一个开始？
  郭木木跟着华灼的脚步渐行渐远，而那片幽深茂密的树林后边却闪出另一个身影，金色的战靴显示着来人不容小觑的尊贵身份。誓追幽幽叹了一口气，望着两人的身影有些发呆，有时候，有些人，小心翼翼的活着，只为了能保护另一个人的存在，这样的步步惊心，到底又有几个人懂？
  奢华的装饰，带着别样的风情，那样的风情，被旁人称作是冷情寂寥，却被顾朵儿认为是难得的平静和闲适。
  望着榻上枕着自己手臂睡去的女儿，顾朵儿爱怜的抚上那精致的睡颜，多么美好的感觉，女儿躺在母亲的怀抱之中安然入睡。她突然有些后悔这么多年来在权利欲望漩涡之中的挣扎，命运的安排在此刻让她突然有些庆幸，即使明赴黄泉，也可此生无憾了。
  只是，我的宝贝，你心中是不是还有些遗憾呢，你连自己的生身父亲都不曾见过。而你的父亲，是不是也有些遗憾呢，连自己拥有世界上最美好的珍宝都不曾知道。
  顾朵儿有些疲惫的阖上眼睛，身旁女儿的呼吸绵长安静。多么想让自己最爱的两个人见上一面啊，即使在梦中！
  顾朵儿的呼吸也渐渐安静下来，这么多年来，不依靠香薰就无法入睡的女子，此刻却沉沉的睡去，美丽的容颜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满足微笑。
  赫连斜阳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变得轻薄而透明起来，时光倒影，四周的景物影像都闪动着潋滟的水光，世界变得有些光怪陆离起来，唯一依稀可辨的是南来的风，温柔而多情。
  远远的看见万尺悬崖边上长身立着一个身穿青衣的男子，风起，衣带飘抉，发丝轻扬，清新飘逸，如轻盈的鹤，即刻之间就要飞去。
  不知何时，四周的景物已经停止了变换，渐渐凝聚起来，赫连斜阳才发现，动荡缥缈的烟雾已然散尽，自己仿佛踏足了另一个世界，四下而望，皆是花团锦簇，彩云渺渺，流水潺潺。
  “好美丽的地方。”赫连斜阳不禁喃喃，身体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舒展，就连眼前的花树也变得格外清新起来。
  “哦？”涯边的男子不知何时偶得一声细微的叹息，不由得微微诧异，当目光凝聚到一缕似有还无的清烟的时候，眼中倒映出惊讶。也不知男子如何身法，转瞬之间已经移到了赫连斜阳的身边，垂了睫问道，“你觉得这里很美么？”
  “恩，很美呢！只是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赫连斜阳转头询问。
  “呵呵，巴伦幻世。”男子温和一笑，道，“你是第一位夸赞这里的客人呢。”
  “难道还有人觉得这里不美吗？”赫连斜阳疑惑道。
  青衣男子瞥了眼身边淡淡的一抹勾勒出人形的薄雾，不无伤感的叹息了一声：“这里的客人很少很少。即便是那么几位客人都活了太长时间，有了太多的牵绊，他们追求无尽的自由，却忘记了沿途的美景，所以，没有人看得见这追求过程之中的美丽。”
  “所以，永远得不到真正的自由，只能处于漫长的追逐之中。”赫连斜阳接过了男子的话。
  青衣男子诧异的扭头望向那一抹薄弱的灵魂，随即，那些诧异转变成了一丝赞赏。嘴角浮起一个若有若无的微笑。
  “一个人孤单久了，久到忘记了世界上还有知音了。”男子提到知音的时候，神情明显的一暗，仿佛忆起了忧伤的往事。
  “那你为什么不出去呢，出去寻找一个知音，外面的世界那么大，一定有一个知音在等你。”赫连斜阳莞尔一笑。
  “出去？”男子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我出不去了，巴伦幻世就是我的坟墓，我将长眠于此，这是我为知音付出的——。”
  赫连斜阳有些惊异的望向青衣男子，男子舒展的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看的赫连斜阳的心也跟着低落了下去，这世上之人，无论何时处于何地，都有着不可染指的伤心过往。赫连斜阳情不自禁伸出纤长的手指，想要抚平男子皱起如小山的眉，却突然发现自己的手竟然穿过了男子的实体：“呀！我的身体——”
  男子宠溺的望了望赫连斜阳模糊的脸庞，不知为何，这个女孩子的身上有着他所熟悉的某种气息，像是在某一个午夜，怀抱之中温暖的体息。
  “傻孩子，你的灵魂脱离了身体的束缚，现在的你，只是一个魂灵而已。当然触摸不到任何东西。如果是实体，你也不可能穿行千里，到达我这巴伦幻世了。”突然想起了什么，青衣男子的眼中迸出赫连斜阳所不熟悉的光芒，“这是，释梦通天，你拥有释梦通天的能力？”
  赫连斜阳并不知道对方为何会突然如此激动，只木木的点了点头：“是的。只是没想到我已经可以魂灵脱体了——”
  青衣男子的眼中再次不可抑制的发出光芒，深深凝视着带给自己熟悉感的这一抹青烟，双手有些颤抖的抬起，伸向女子羸弱的双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