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浮萍

良久的沉默之后，君儿冷不防冒出这么一句话
    “嗯，喜欢！”
    “真的喜欢？”君儿狐疑，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我已猜着了七八九分，他也知道封后的事，他在犹豫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我
    我和晨哥哥，在他心里同等重要，我不能让君儿为难，抿嘴一笑，我答道
    “真的喜欢！”
    听了我的回答，君儿并没有如我想象中那样喜笑颜开，而是更加忧郁，他说：
    “姐，我突然想琴姐姐了！”
    他，提到了小琴，我困在水国的日子，是小琴陪在他身边，如今小琴去了，他自会挂念
    “想了，就出城去祭拜祭拜！”
    君儿点头，不语
    我笑笑：“君儿，你今天是怎么了？遇到难事了吗？”
    他摇头，学我，皮笑肉不笑，“没有，就是觉得姐突然离君儿远了！”
    我怔住，我离他远了，我留给君儿这样的感觉了吗？我让君儿感觉我已经不在乎他了吗？如果不是，为何君儿的表情如此受伤？
    “君儿——”
    我正想解释，君儿打断我，“姐是不是不喜欢君儿去边疆打仗，不然为什么，每次姐病的时候不是晨哥哥陪在身边就是奕哥哥，姐从来没有唤过君儿，从来没有求助过君儿，眼神从来没有在君儿身上停留超过三秒？为什么，自从边疆回来，姐不再担心君儿有没有吃饭，有没有练剑，有没有好好睡觉？”
    君儿一口气说完，在连续的几个问号里，是悲痛，失落，还夹杂着隐隐的恐惧
    我伸手拉起君儿的手，说“姐只是担心君儿太累了，所以没有求助于君儿，至于吃饭睡觉练剑之事，君儿都长大了，能自食其力，难道还要姐天天提醒吗？”
    君儿反握住我的手，“姐，你是不是开始讨厌现在的君儿了？姐不喜欢君儿做大官，君儿还是作了大官！”
    我惊讶于君儿今日的反常，追问道：
    “君儿，是不是宫里发生什么事了？你刚才嫌我不问你，现在我问了，你可不许不说！”
    听了我的话，君儿一扫刚才的忧郁，笑道：
    “没什么，只是从边疆回来，姐就对君儿不理不睬，前几日，姐身体不好，君儿不敢过来，怕姐姐生气，直到现在确实是忍不住了！”
    我显然不信他的说辞，一脸担忧地看着他，君儿逃开我逼问的眼神，促狭道：
    “姐，朝中还有事，我得走了！”
    不等我回答，逃也似地跑出了静心园
    我呆呆地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忍不住自言自语：‘这样的君儿，我该如何割舍，君儿，你到底想要什么，我该拿你怎么办？’
    
 
晨露浮萍 重返故里 第九十二章 惜缘
    时间在指缝中溜走，进入皇宫以来，我从未感受过时间过得如此的快，我仿佛听到时间的脚步从我心上走过，一起一落都能在我心上扬起潮水一片，离四日之约只有一天，明天晚上就是我离开的日子，我回想着与晨哥哥的点点滴滴，相聚，别离，每一次都让人痛彻心扉，刻骨铭心，依然记得那晚，我就在他的怀中，享受着那份安心，宁静和他散发的独有的气息，然而，我却注定要离开，离开我眷恋的怀抱，离开我朝思暮想的人，明日一别，相见无期，思及此，不觉潸然泪下，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我立刻擦去脸上的泪水，红杉说：
    “皇上传话，今晚和尹将军一起来来静心园用膳！”
    “我知道了，你下去准备吧，尽量丰盛些，皇上要来，不比只有我们两人的时候！”
    “奴婢明白！”说完准备离去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叫住她，“对了，红杉，去楼上把琴给我取来！”
    ‘姑娘要抚琴吗？”
    我点头，红杉笑语：“红杉，从未听过姑娘抚琴，今日看来有耳福了！”
    说完欣然离开
    不久，她便取来了琴，大概是长时间没有，琴上已经积满了厚厚的尘土，红杉赶在我前面，将琴上的尘土用湿布拭去，费了好大功夫，终于擦拭干净，我不禁用手触摸，用琴身到琴弦，质地良好，古色古香，拨弄琴弦，琴音股股不觉，音质纯正，果然是好琴
    “红杉，你去准备晚膳了，琴就放在这里好了！”
    红杉应了声是，退出房间
    他走后，我又对着琴发呆，直到听见外面的侍卫喊：“参见皇上，参见尹将军！”
    他来了，我起身，开门，晨哥哥向我走来，君儿向我走来
    我轻声吩咐门口守着的一个侍女，“告诉红姑娘，传膳吧！”
    晨哥哥大步走近我，刚坐下，就注意到了摆在桌子上的琴，他笑问：
    “萍儿，怎么今日有兴致抚琴？”脸上写满不可置信
    “闲的发慌，看见了就拿出来玩玩！”
    “看来我今日有耳福了！你会弹什么曲子啊？”
    没来得及我回答，君儿抢先道：“晨哥哥，姐只会弹一首曲子，君儿只听姐弹过一首曲子！”
    “哦？叫什么名字？”
    君儿挠挠头，“姐没告诉君儿，你还是问姐姐吧！”
    晨哥哥的目光又飘向我，脸上写满疑问，我没有说话，径直走到琴前，深吸一口气，美妙的琴音在我指尖泄流，时而婉转低调，时而鹰击长空，冲破束缚，袅袅婷婷，鸟语花香，层楼玉宇，尽在其中，突然间，琴音一转，如清晨露珠搬晶莹剔透，氤氲的雾气，淡绿的林间，斑驳的树影，白色的长袍，还有在阳光的照射下耀眼的剑影，组成一个绝美的画面，那画面里有晨哥哥，有我，有君儿，一滴水露滑落，落在剑尖，白袍少年停止舞剑，我跑上前，用丝巾拭去那一滴露珠，他笑了，笑得如清晨的露水，毫无杂质，美得让人窒息，他轻抚我的头，笑而不语
    琴声停止，两行清泪滑落，晨哥哥走了过来，拭去我脸上的泪水，我怔怔地看着他，我没变，他也没变，只是我们生存的世界变了，如果当初没有何然该有多好，如果当初爹娘没有遇害多好，如果当初你没有当上太子该有多好，如果你不是皇上该有多好，可是世界没有如果，如果的意思就是不可能
    晨哥哥软声细语，“萍儿，你怎么又哭了？”
    我努力微笑，努力地笑得毫无破绽，“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从前！”
    晨哥哥轻抚我的头，温暖熟悉的感觉袭来，他的手停止了，温暖褪去，只剩冰凉一片，沁入心田，我笑笑：
    “晨哥哥，你只谱了这首曲子，可还没给她起名呢！”
    晨哥哥沉思一番，笑道：“既是在林间所得，又是清晨，就叫晨露吧，萍儿以为如何？”
    “晨露——”我木讷地重复着这个名字，简单，清新
    “好，就是它了”我笑道
    “晨哥哥，你也弹一遍给萍儿听吧，萍儿想听你弹！”
    晨哥哥宠溺地看着我，说“好！”
    琴前，晨哥哥正襟危坐，修长的手指自然而然地摆在琴弦上，中指一埝，琴音不绝，我的琴音凄凉，晨哥哥的琴音却如此温暖，让人如沐春风，仿佛那些露珠不再清凉，而是被集合，煮沸，泡成了沁人心脾的香茶，抿一口，心旷神怡，再抿一口，刻骨铭心，再抿一口，便是永生难忘，晨哥哥，怎么办呢？清晨过后，我要去哪里找寻那一片氤氲，那一片令人心驰神往的迷离
    我呆呆地看着弄琴之人，似乎有一个白衣少年从那身明黄中脱颖而出，舞剑于虚空，潇洒飘逸，美轮美奂
    琴声停止，潸然泪下，已不能自已
    晨哥哥走了过来，拥我入怀，笑着安慰：“早知你会哭，我就不弹了！”
    我擦干眼泪，笑说：“晨哥哥果然比萍儿弹得好！”
    “日后，我亲自教你抚琴，萍儿冰雪聪明，他日必当远胜于我！”
    日后？晨哥哥，明日一别，你我再无日后
    说话间，红杉已将晚膳传了进来，见我和晨哥哥相拥而泣，虽有疑问却也不敢多问，传完膳，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晨哥哥说：“萍儿，吃饭！”
    我停止悲伤，入席，正要动筷子，又想起君儿说的那番话，不禁自责，于是第一筷便给君儿碗里夹了菜，我收到的是君儿满足的笑容，君儿容易满足，只要我的一个夹菜的动作便感到满足，我回以一笑，宠溺道：
    “君儿，多吃些，今日练剑练得如何？”
    “晨哥哥找了京城里最有经验的师傅给我，剑法自然是突飞猛进！”
    我欣慰一笑，晨哥哥也往我碗里夹了一块鸡丁，笑道：
    “我听说你病的那一个月，奕儿天天逼你喝粥，现在伤也好了，就好好地补回来！”
    我点头，埋头吃饭，饭桌上，君儿不停地给我讲他如何如何练剑，如何如何统治三军，如何如何惩治奸丞，他说得天花乱坠，我和晨哥哥反倒成了他的听客，一顿饭吃下来，其乐融融，君儿满足，晨哥哥开心，而明天，我注定要成为破坏这份和谐的人，我别无选择
    不知不觉，月已悬挂于半空，美得令人心醉，我站在静心园门口，目送晨哥哥和君儿离去，回头，晨哥哥夹杂着寒气的声音传来：
    “萍儿，不用送了，天冷，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