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树住的这间上房是客栈后院一间独立的厢房,后面是一片茂密的竹林,竹影深深,很是幽静。酒足饭饱后,已近四更了,她简单地梳洗了一下,上榻合衣而眠。
睡下不足一盏茶功夫,她警觉地睁开眼睛,一个跃身,从床上直窜到里屋的窗边,狠狠地反扭住来人的胳膊,将人从窗台上拽了下来,嘴里气愤地低嚷道:“好个不怕死的恶贼,竟然敢来扰我的清梦。”
来人也不挣扎,恶意地贴近她的耳边,轻笑一声,一个熟悉的嗓音响起:“怕小树的梦里忘了梦到我,所以我只好自己爬进来了。”
对于夏尘阳的出现,小树并没有露出多大的惊讶,她放开他的手臂,退回几步,想想又忍不住敲了一个爆栗在他头上,苦口婆心地教训道:“小虾米,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想找死啊!施完妖法闹完事还不赶紧回京城,跑我这里来做什么?难道你想到前面去跟你的太子表哥、闻大哥、柳大哥叙叙旧?”
夏尘阳嘿嘿一乐,顾自点亮烛灯,随之盯着她的脸嫌恶地后退几步道:“这是谁的脸啊,好丑!你把我家小树那张好看的脸藏哪儿了?”
又一个爆栗随即招呼到他的头上,小树满意地摸摸自己美美地脸,老神在在地说:“拍马屁没有用的,长话短说,说完就赶紧回京城去。你暴露身份不打紧,可千万别说我们俩出自同一个师父。”小虾米惹麻烦的本事一定是跟妖人师父学的,若象她一样安分守已那早就天下太平了。
“小树,你怎么会来吉安城?你要来也应该跟我说一声。本来戏唱完了,我就准备离开了,发现了跟踪我的青玉,知道你也在风雨楼内,我又折回去找你,却怎么也找不到,你知道我有多着急吗?”夏尘阳瞪着一双水盈盈的桃花眼,委屈地看着小树,仿佛她做了什么人神共愤天理不容的坏事。
“打住,打住!你都说戏唱完了,现在演的又是哪一处啊?”小树横睨他一眼,警觉地看看窗棂上的倒影,拉着夏尘阳走到厢房的里屋坐下,无奈地轻道,“我以为你在京城出不来,想尽尽当师姐的义务嘛,谁想到根本就是瞎操心,那么多事就是你一手折腾出来的。”
夏尘阳笑吟吟地转到她面前,扯过旁边的一张椅子坐下,拍拍心口得意地道:“我就知道小树对我好,怕我暴露身份,所以决定自己来解决这里的事情。放心吧,小树的好我都记在这里呢,永远不会忘。”
小树白了他一眼,对他异于常人的思维甘拜下风,她再抬眼,直盯着夏尘阳道:“那你就简单说说,你到吉安城都做了什么?”
“简单的说嘛,就是造了一块令牌,让它落在某个人手中,解了妖人师父惹出的麻烦……”
“那块木玉令真是你造出来的?”
“是啊!用的是师父留下的一块上好的凝光玉,想想还有点舍不得。当然,令牌是新做的,不过在上面做了些手脚,它就成了一块传了上百年的古玉令牌了,几乎可以以假乱真。不提其它,就这块玉本身,就价值不菲。小树,你不能怪我败家,那都是为了师父惹的麻烦。若不是她嫌我们俩太清闲,开出这档事出来,我哪需要东奔西跑。”夏尘阳摇摇桌上的酒壶,发现里面还有,对着壶嘴喝了一口,夸张地又道:“怎么会有这么难喝的酒?小树,下回你想喝酒,就到安王府去找我,这些差劲的酒不喝也罢。”万一小树又“醉”了,让其他人看到她醉熏熏又好看的样子那就不妙了,夏尘阳摸着下巴心想。
“别东拉西扯,说重点,然后呢?”
“然后?噢……然后就是吉安城的玉澍宫分舵一不小心暴露了踪迹,不巧的是宫主又恰好带着木玉令到此,于是,得知消息的五个小门派就撞上了大运,让玉澍宫宫主生死不明,木玉令落到了那五个小门派手中。接着就有点精彩了,五个小门派中,有两个是晋王爷暗藏的势力,一个是当今太子殿下的势力,还有一个恰恰是玉澍宫的势力,只有最后得了令牌的天鹰门是最倒霉的一个,到死也不知道自己被谁害了。至于后面的就不用我多说了,反正就是这样那样,然后再那样这样,戏就唱完了。”夏尘阳摊摊手,很无辜地看着她说。
小树叹口气,直道小虾米太没有说书的天赋了,好好一场斗智斗勇的戏码,被他说得象三个小孩子过家家,毫无曲折悬念可言,生生毁了她探究细节的**。前后一细想,她倒是也听出个大概,晋王爷是倒霉的螳螂,太子殿下是得利的黄雀,而她的小师弟,就是最狡滑的打鸟人。
“那浮云山庄是谁的人?”
“也是我们玉澍宫的人。”
“那风雨楼呢,我听小楼说,那酒楼被一把大火烧毁了!”
“那是玉澍宫的产业,今晚赚来的上万两白银,够我们再盖四、五家风雨楼了。”
原来小虾米就是她暗自佩服的奸商,果然够奸够狠够绝!感概之余,她不忘关注最重要的一点,又问:“那块假的木玉令呢?”
“什么假的木玉令,那就是木玉令好不好。”被小树一瞪眼,夏尘阳缩缩脖子,绕口令似地狡辩道,“本来就是嘛,天下并没有木玉令,如今大家都说它是木玉令,那它就是木玉令了。”什么传闻都是讹传再加上众口烁金,假的自然就传成真的了。
“好,那请问,真的木玉令现在在谁手中?”小树从善如流地再问。
夏尘阳神气地挑了挑眉道:“如果没出意外的话,它此时应该离我们不超过百步。”
“你是说……”小树朝门外努了努嘴,见夏尘阳笑咪咪地点头,她忍不住又顺手敲敲夏尘阳的脑门道,“你居然给你太子表哥送了那么大一份礼?会不会太不厚道了?看他平日待你不薄,你有没有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没有!他反过来应该谢我才是,我可是替他除了许多麻烦。”夏尘阳不满地睨她一眼,微微撅嘴,酸溜溜地说:“小树,你好象很关心玉楚表哥嘛。”
见夏尘阳一副宠物失了宠的可怜表情,小树摇头轻笑,拍拍他的手说:“除了妖人师父,我觉得对我最好的就数小虾米了。比起那个太子殿下,我怎么觉得自己更关心我家小师弟呢?”
俊朗的眉目顿时又生动起来,不经意间,却又闪过一瞬深邃沧桑的神色,转瞬即逝,令小树都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烛光下,夏尘阳的眼眸明亮,凝视小树半响,他突然发问:“小树,什么时候你才能把我看成是男人,而不是小孩子呢?”
“等你在我面前不象个小孩子而象个男人的时候!”
“如果我不象个孩子,小树会溜到安王府找我喝酒吗?会让我深更半夜进你的房间吗?如果不能,我还是继续当小孩子吧!否则,小树不是想喝酒也没人陪了?至少,那样我能离小树近点。”夏尘阳半真半假地说。
闻言,小树心头一热,喃喃地唤了声:“小虾米……”
“既然小树把我看成是孩子,那我拉你的手,再抱你一下,然后再……”边说边手脚并用,桃花眼妖魅地一眨,他动作迅速地凑到小树的脸颊上亲了一口,“……这样,那都是可以的喽?”
“你……”小树直觉得一群乌鸦“嘎嘎”地从头顶飞过,心里好不容易涌起的一点正正经经地感动,又被夏尘阳的不正经给弄没了。
“应该是可以的吧!听妖人师父说,这张人皮面具的主人已故去几十年了,事隔多年,还能得到一位俊俏小公子的香吻,她也算死而无憾了。记得回去后多漱口,带着腐尸味到处走,会失了你安王爷的体面。”小树一本正经地建议。
还来不及收起脸上诡计得逞后的傻笑,夏尘阳“啪”的一声从椅子上摔落在地,他一脸内伤地撑地而起。小树不亏是妖人师父□出来的徒弟啊,反应够快,嘴够毒。
“你若是想为了自己的清白以身相许,恐怕有些困难。下次见了妖人师傅,我会帮你问问此人姓甚名谁,哪里人士,有无家小,葬在何处……”某个无良师姐继续发挥她的说书专长,这次说的是惊悚故事。
夏尘阳一脸可怜兮兮地瞅着小树道:“小树,你说的都是真的吗?”失策啊失策,他原想如果偷袭成功惹小树生气了,他可以拿易容的面具来做挡箭牌,没想到却被小树先利用了,还说得那么……恶心又恐怖。如今除了继续装可怜,也没其它办法了,对付小树这一招最管用了,屡试不爽。
桃花眼继续可怜兮兮冲着小树眨啊眨……
见夏尘阳被自己恶心地够呛,小树不忍再唬他,安慰他道:“好了,都是假的,骗你的啦!世上哪来这么多真人皮面具,我脸上这种是用各种天然药材混合制成了,无毒无味,还有滋养皮肤、美容养颜的功效呢。”
“真的?我不信!那让我再仔细试试好了……”夏尘阳嘻笑着,作势又扑了过来,被小树习惯性地赏了个爆栗。
“你在此耽误够久了,不想被人发现,就快走吧,否则那些戏码妖法不都白费啦。我困了,窗在这边,门在那边,路上小心,好走不送。”小树打着哈欠,慢腾腾走回床边,钻进被窝蒙头大睡,完全无视身后站着个人,一直目光炙热地看着她。
“小树,那我走了,我们京城再见。”
被窝里悉悉索索伸出一只细嫩的小手,随意地挥了挥,又缩了回去。
“小树,你还真没把我当男人看啊!”夏尘阳叹了口气,轻声嘀咕道。吹灭烛火,他翻窗离去。
黑暗中,床上的人儿拉下蒙在头上的被子,睁着眼睛,盯着屋顶,想着夏尘阳留下的问题。
她什么时候才能将他看成是男人?她想,要等到他嘴上长着一把胡子的时候吧!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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