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华殿内,琴音切切,柔韵袅袅,如仙乐弥漫,绕梁不绝。一曲抚毕,天籁声止,殿内一片鸦雀无声,须臾沉寂过后,众人恍如梦中惊醒,爆发出热烈的喝彩声和掌声。
殿中粉色衣裙的女子款款起身,朝殿上盈盈一拜,安静地退回左侧柳家的席位。
柳家小姐的献艺是此次琼花宴的压轴,众家女人孰高孰低,已是一目了然。席间有人忍不住交头接耳,对这位生得嫡仙似的柳家小姐啧啧称赞,自叹输得心服口服。暂不说柳烟儿的绝色美貌和高贵仪态,文采、剑术、琴艺更是众女中的翘楚,殿内女子几乎无人可及,更何况她还拥有柳氏一脉的出身,太子正妃之位舍她其谁?
“烟儿,做得好。”崔氏笑着拍了拍柳烟儿的手背,轻声赞许道。
柳烟儿抬头看看殿中高坐的皇后,皇后满意地看着她微笑,再瞥到旁边的太子君玉楚,他正好也看向她,微微冲她点了一下头,柳烟儿娇羞地回他一笑。
苍景帝见此情景,哈哈一笑道:“众卿家,今日琼花宴,一则是为太子选妃,二则朕也有三样宝贝想与众卿家共赏。”一挥手,殿后的宫女依次端着三个黄绸布罩着的托盘上殿来。
殿下众人纷纷窃窃私语,猜想皇上究竟有什么重要宝贝要在琼花宴上亮相。
绸布缓缓揭开,坐在一侧的君玉楚看到展现在众人面前的三样宝贝,眸光一紧,脸色微变。虽然当即明白皇上的用意,但心里隐隐闪过一抹不悦。
“太子,你来给众卿家介绍这三样宝贝。”苍景帝对君玉楚道。
“是,儿臣遵命。”君玉楚起身行礼。青衣玉冠、身姿挺拔、星目朗朗的他,缓步走到殿中,立即吸引了众多含羞带娇的目光。
“此剑正是方才柳家小姐所用的剑,名为赤牙剑,原为南国高祖皇帝的配剑,后流落民间,十几年前,由一位世外高人传至柳家小姐手上。”君玉楚将赤牙剑放回托盘上,又执起另一柄长剑道,“此剑名为墨牙剑,乃我朝先祖皇帝的配剑,已绝迹几十年,不久前……”他的语气突然顿了顿,俊朗的脸上眉锁如川,片刻后才舒展眉头,低着嗓音道,“不久前,由一位世外高人传至本太子手中。”他又指指托盘上的另一物道,“此令牌就是江湖盛传的木玉令,本太子奉皇上之命,于一月前觅得。”似乎并不愿多解释,他将墨牙剑放回,踱回原来的位置坐下。
“三国开国皇帝的配剑有两柄出现在苍国,而且是交到太子殿下和柳家小姐手中,此乃天意啊。”
“传闻得‘木玉令者得天下’,如今令牌、配剑都在,吉兆,大大的吉兆!”
“……”
君玉楚言华,殿内众人哗然,在场的皇公贵臣们议论纷纷,然后忙不迭地走到殿中向皇上三呼万岁、跪礼贺喜。
一时间,风华殿内又掀起一股新的热潮……
※※※※※※
宴后,仁德殿御书房内。
“你已经决定了?”苍景帝看着进殿后一直跪在地上的君玉楚问。
君玉楚语气坚定地说:“是的。请父皇成全。”
“那兵部尚书府和宰相府,你要舍弃哪一家?”
“依儿臣看,朝内事宜,早在去年新任宰相上任,已完全在父皇的掌控之下,至于兵权,恐怕还需要些时日。”君玉楚并不做正面回答。
“朕明白了。你平身吧!朕依你这一回。”苍景帝点点头,叹口气道,“有时觉得,你的性子最象朕,今日看来,你比朕要聪明。坚持自己想要的,又不忘权衡利弊,当年朕如果跟你一样,或许……”
见苍景帝神色黯然,君玉楚再次跪地拜谢:“那是儿臣幸运,遇到一位处处为儿臣着想的父皇。”
“噢?这可不象是你会说的话?”苍景帝讶然道。
“儿臣愚钝,近日才慢慢悟透父皇对儿臣的一片良苦用心。”
苍景帝闻言,眯起眼上上下下打量他,眼底掩不住的诧异,半响才感概道:“你能这么说,朕很心慰。有一件事,朕一直想告诉你。当年,朕跟你一样,也有一个想护在身边的女人,那就是你的母妃。朕曾在你母妃的灵前立过誓,无论花多少代价,朕会让她的儿子成为下一任苍国国君。”
君玉楚动容,哑声唤道:“父皇……”
“有些事,你能想明白就好,想不明白,朕也不会多解释。身在皇家,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有些时候,辨不清曲直公道。象晋王之事,有他和杜家的贪欲,也有朕的故意为之。”苍景帝瞅着君玉楚,认真地说,“他这个活靶,做得够久了。日后如果可以,尽量保他一命吧。至于其他皇子,朕很放心,都不会是你的威胁。”
“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别跪了,起来吧!还有一事,朕要告诉你。”苍景帝走到书案旁,将桌上的一只黑色的小檀木盒子推到前面。
“父皇,这是?”君玉楚不解地问。
“绝子丹。”
君玉楚心头一滞,立即想到一种可能。
“明日到柳家宣旨时,依先祖遗诏,有专事嬷嬷会亲督你的正妃服下主药,三个月后,等你大婚之日,再让她服下引药。引药不服,主药一年后会失效,一旦服下引药,将终身不能受孕。”
君玉楚愕然地问:“这……这就是母后没有子嗣的原因?”
“不仅是你母后,历代成为皇后或者将来可能会成为皇后的柳家女子都是如此。”
“儿臣不明白。”
“开国之初,有天师预言,柳家女能保苍国九朝平安,此预言如今传得天下尽知。但先祖遗诏也提及了另一个不为人知的预言,那就是,柳姓后族有帝王之相。所以,先祖留有遗训,柳家男子不近朝堂,不得与皇族女子通婚,柳家女子入宫需服绝子丹,不得有子嗣。”
“柳家有族训,柳家男子不得入朝为官,难道遗诏里所言,柳家人也知道?”
“只有柳家先祖知其一二,为保柳氏一门平安,才当着先祖皇帝的面立下族训,后辈就无人知晓了。至于绝子丹,除了你我,唯有服药之人和主事嬷嬷知其内情。”苍景帝看了一眼君玉楚,又道,“记得朕曾问过你,对柳家小姐是否有情,你否认了。这样也好,明日之事,你就不会举棋不定了。”
君玉楚沉默片刻道:“主事嬷嬷会告诉她实情吗?”
“会。此事并没有外传,但历代柳家女子均无子嗣,柳家人恐怕早有预感了。”
“那就好。”君玉楚表态道,“既然是先祖遗训,明日之事,儿臣不会插手。”
苍景帝长叹口气道:“韶容也满十六了,朕会替她留意,看看可有合适的人选。但柳云济万万不行,你要尽量劝着她点,实情不能说,就想点别的理由吧。”
君玉楚点点头说:“儿臣明白。四皇妹她来找过儿臣几次,儿臣本来还想替她说说情。今日知晓了内情,儿臣知道该怎么做了。”
“好。天色晚了,你回吧。”
君玉楚张嘴,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下,叩礼道别:“父皇请早点歇息,儿臣告退。”
他刚走出仁德殿,守候在殿外的侍卫小楼急匆匆地上前禀道:“太子殿下,方才有人来报,安王爷在齐乐坊被袭受伤。”
君玉楚面色一凛:“伤势如何?其他还有人受伤吗?”
“情况不明。闻公子应该回府了,太子殿下可以……”
不等小楼说完,君玉楚急匆匆地大步离开……
※※※※※※
“师兄,你还不了解尘阳吗?他耍起性子了,谁也拦不住。”闻燕笙可怜兮兮地辨驳道。他何其冤枉啊,他们表兄弟要争一个女人也就罢了,为何偏偏要扯上他。好好地到齐乐坊喝个酒,没想到经历了一场忙乱。回到太子府,身上的血衣还没来得及换呢,就招来师兄一顿喝斥。
“他再任性,也不能将小树一个姑娘家留在安王府。”君玉楚俊眸冷厉,切齿道。
“师兄,你放心。我回来的时候,安王府已派人去柳府将那丫头的娘接去了。有她娘陪着,你还担心什么。总不能现在去把那丫头再赶回柳府吧?或者,师兄想带她来这里?原来是没几个人知道的事,要这么一折腾,恐怕要弄得人尽皆知了。你是没看到那场面,那丫头中了迷香昏迷不醒,尘阳臂上中了毒箭,还硬抱着那丫头不撒手,他……”闻燕笙瞅到君玉楚的脸色越来越黯,突然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急忙轻咳几声,噤声不语。
君玉楚怒瞪他一眼,甩袖走进屋里,低吼道:“进来!好好说说,究竟发生什么事?”
闻燕笙苦笑着摊摊手,低着头跟了进去,老老实实地讲述他今夜在齐乐坊的经历。当然,一些无关紧要又会引起师兄怒气的话,比如某位小王爷的赤心表白,他自然是主动省略了。
君玉楚听完前因后果,不确定地问:“这么说,是燕国的人?目标是尘阳?”
闻燕笙点点头道:“应该是的,每个人身上都搜出相同的燕国宫中侍卫的令牌。”
“可有活口?”
“没有。找到他们时,那丫头已经昏迷,尘阳也受了伤,他的几个侍卫在围攻最后两个人,所以我和云济也加入了,他们见敌不过,居然咬毒自尽了。我数了一下,一共十二个人,除两人服毒外,其余十人均中了一种针状的暗器,而且有四人在中了暗器后又中了毒箭,可能是混乱中被同伙误伤。你看看,就是这种。”闻燕笙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枚绣花针递给君玉楚。
君玉楚接过绣花针看了看,道:“我见过这个,是小树用的。”
“听尘阳说,那丫头是为了救他才中了迷香的。可能是那伙人见敌她不过,所以才使了迷香。真没想到,她居然深藏不露,连暗器也会使,十几个死士也敌她不过。就尘阳和那几个侍卫的武功,若今日她不在,我和云济再去晚一些,尘阳怕是凶多吉少了。”闻燕笙啧啧叹道,瞅了瞅君玉楚又说,“师兄,我有点明白你为何会对那丫头动心了。说实话,她长得虽不是绝色,不过笑起来,的确有蛊惑人的本事。连我这种阅美无数的风流公子,乍一看到,有那么一刹那,仍免不了砰砰心动……”
“你今天的话好象特别多。”君玉楚横睨他一眼,冷冷地说,“还有,‘那丫头’是你叫的吗?”
瞅清君玉楚脸上的不悦,闻燕笙心里暗笑,一手抚着下巴,不知死活凑上前说:“师兄,你是说,我可以直接叫她的闺名吗?也行,反正柳府上上下下都直呼她的名字。这得怪她的娘,怎么连个姓都没有。对了,师兄,你前两日说要替她找个身份,你准备怎么做?要不让师傅师娘收她做干女儿得了,下回我就唤她一声柳姑娘。”
“原本我是这么打算,而且已经跟母后提过此事了。不过……”君玉楚蹙起眉,语气坚定地说,“我改主意了,小树绝对不能姓柳。”
“为什么?”
君玉楚睇他一眼,忽略他的好奇,冷哼道:“你可以回去歇着了。明日一早,随我去安王府。”
※※※※※※
烦啊,真吵,真吵。哪只罗嗦的鸟儿在叫个不完?
睁开眼的瞬间,她有一阵子的恍惚,看清室内的摆设和几步远的躺椅上侧卧着的人影,她暗暗舒了口气。
清俊的脸正对着她,熟悉的桃花眼无辜地睁开,展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冲着她慵懒地道:“醒啦?小树,早啊!”
她“啊”的惊呼一声,坐了起来,不自觉地撮了撮手臂,象是要撮掉那一身的鸡皮疙瘩。不亏是妖人师傅的亲传弟子,那嗓音,那姿态……唉,妖孽啊妖孽!
“我怎么在你的书房?”她问道,不等夏尘阳回答,她急急地跳下软榻,走到他身边,盯着他的手臂道,“你受伤了吗?我记得好象……”
“比起我的书房,我想不出还有更让你安心,也更让我安心的地方。”夏尘阳坐了起来,眨了眨眼,邪邪一笑,又道,“虽然我更喜欢看到你在我的床上醒来,而不是在书房的软榻上醒来!”
“啪!”一记爆栗毫不留情地招呼到他的额头上,她轻斥道:“叫你再瞎说。”
他低头轻呼一声,再招头时,已是一副纯良无辜地委屈表情:“小树,我受伤了你还打我?你看看,是中了毒箭,差点这支右臂就废了!”
小树不顾他的哇哇乱叫,解开他手臂上的绷带,仔细检查了以后,才安心地松了口气,轻嗤道:“哪个没用的大夫说手臂要废了?看我不去砸了他的招牌。”边说边小心翼翼地替他重新包扎起来。
“小凌子大夫。”乖宝宝皱皱鼻子,很认真地回答。
她被逗乐了。明明是威风凛凛的玉澍宫第七代“玉龙”之一,武功好医术又高明的凌龙,到了这位宫主嘴里,成了太监味十足的小凌子了。看来她又瞎操心了,他的伤得到的是最好的救治,用的是最好的伤药,她又忘了,如今的小虾米与当年的小屁孩已不能同日而语。
“昨夜是怎么回事?”敛起脸上笑意,她低声问。
夏尘阳起身,拉她回榻上坐定,才认真地说:“前面四人是针对你的,后面二十几人是冲我去的,想置我于死地。”
她惊讶地瞪大眼睛,急急地抓住他的手说:“谁?谁要除去你?难道,你的身份暴露了?”
夏尘阳的眼神铮亮,深深地看着她焦急地神情,笑意早已溢满眼底,他轻咳一声道:“是老家的客人,你不必担心,我已经招待好几拨了。昨夜是我疏忽了,差点害你受牵连。小树,你也好好想想,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最早那四个人,是完全冲你去的。”
小树歪着头想了想,直截了当地说:“想不起来。你直说吧,准备怎么办?还有,你想让外人知道的事实是什么?”
夏尘阳笑笑,道:“那四人的来历我已派人去查,在查出之前,就误当他们与另一拨人是同伙。昨夜共有十二名黑衣人偷袭我,你为了救我,用梅花雨针击中其中十人,并与我和其他侍卫一起击毙这十人,其间你误中迷香,我武功不济意外受伤,另外两人在柳大哥和闻大哥赶到之后,服毒自尽,这就是全部事实。”
“明白了。”小树点点头,瞥了夏尘阳一眼道,“很好,这回我又成了安王爷的救命恩人了,真是白捡了个便宜。以一敌十?小虾米,你真看得起我啊。那另外十余人呢?”
“送到城外某个偏僻的地方去歇息了。”眸中寒光一闪,夏尘阳语气平静地道。
“你……”小树刚要开口,突然动作迅速地跳上软榻,躺回被窝里,冲夏尘阳示意地努了努嘴,然后闭眼装睡。
夏尘阳也查觉到院子里的动静,只是看到小树一连串的动作,他愣怔地盯着她的脸,不自觉地红了脸。瞅准时机,他猛地俯身在她的脸颊上啄了一口,然后悄无声息地跃回几步外的躺椅上躺定,徒留软榻上的人儿羞红了一张脸,却又敢恼不敢言。
书房的门,随即“吱呀”一声被推开……
作者有话要说:2009-11-1102:55本章上传
2009-11-1402:30修改错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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