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叶子香-言情小说

第116章


  苍老的湛青阁立在沙发旁,面色苍白,皱纹颤抖。
  父亲湛修慈和表叔湛修则,肩并肩站立,一个面无表情,一个面色凝重。
  湛明磊抱了过来,“妹妹!”
  他端详着湛明婵,“你没事,太好了。”
  湛明婵将傅玫交给他,蹲下身去看白瑢,白瑢依然微笑,“太好了。”
  她艰难地伸出一根手指头,指向了湛修晚,“这女人有你家的钥匙,她进来,我看着不对……她要砸碎镜子……那样,你就出不来了。”
  白瑢扒住湛明婵的肩膀,“伤害你……多么的可恶……那种事情……我的眼皮底下……绝不发生……”
  她再度展颜,随即晕了过去,湛明婵扶住白瑢的后脖颈,拿起手机,湛明磊说:“急救车马上就到,这里交给父亲和大哥处理吧。”
  “我是苍溪湛家的现任掌门。”湛明婵平静地说,“二哥,你负责送白瑢和傅玫去医院,所有钱款都由湛家支付,务必保证她二人的平安。”
  她转向湛修晚,“看来,目前有确凿的人证,证明了四表姑擅自进入掌门房间,并有不轨的意图和举动,且重伤无辜者,那么大哥,请你先带四表姑到主宅的禁屋休息,提供纸笔写一下此事的经过,后天上午,开祠堂问讯。”
  她转向父亲,“按照规矩,开祠堂问讯,需请全族各房有威望者一同审理,那么还请父亲费心,制定一份审理者的名单,务必在今晚十点以前交给我审核,事不宜迟,明天中午之前要确定诸房收到。另外,对门大厅的地上应该还散落着未开启的噬镜碎片,还请父亲费力收拾一下。”
  目光扫向湛修则,“至于名单的事情,二表叔也无需避嫌,作为四表姑的同胞兄长,二表叔可以参与到名单制定中,以确保公平,有任何质疑,还请公开说明。”
  急救车呼啸。
  湛明婵对湛青阁说:“二姨婆,您还是好好回去休息吧,毕竟年岁大了,出来走动是应该的,但不要离宅子太远,万一出了事情,也没个家里人能及时照拂,可就不好了。”
  她从袖口甩出两只傀儡,“送二姨婆回家。”
  湛明婵马不停蹄,又赶到了无涯那里,进门就听到锅子里的水正欢快地沸腾,叶子香的味道异常浓烈,抬头看到的却是女魃,她笑道:“阿无也是刚回来,在给你送来的孩子治疗,他的医术比我好,结果我摆弄了一下他的东西,可就乱七八糟了。”
  她笑着碰了碰那乱转的小锅子,博山炉也正气急败坏地吐着烟气,无涯的身影贴着屏风转出来,扇子挥舞一下,锅子平静,烟气也立刻散匀了。
  女魃笑曰:“不打扰二位了。”洒脱离去。
  无涯微笑,“事情都办妥了?”
  湛明婵点点头,猛一阵天旋地转,她才发现自己已经快累死了,连着几个小时,所施用的都不是省力气的法术,尤其是在高度危险下,那紧绷的神经,当进入到叶子香中,终于有空隙放松下来的时候,瞬间的松懈就失去了对身体的指挥,她双腿一软要跪到地上。
  自然是,又跌进了无涯及时承接的臂弯。
  湛明婵这一次没有起身,没有推开,没有任何惊慌失措,反而牢牢抓住了无涯的袖子。
  她眼前飞速晃过一身鲜血的白瑢,晃过陆微暖的那件霞帔在肆无忌惮地飘扬,晃过湛修晚被制服在沙发上,蓝色光芒如电流噼啪闪动,湛青阁的苍白,湛修则的凝重,湛明儒的冷静和湛修慈的沉稳,仿佛一切早已在预料中,包括湛明磊的关切,都带着几分料定……
  她喘了几下,那些画片一闪即逝,但凭着她对家人的了解,一个事实,基本浮现。
  依然是背叛和被利用,虚伪和无情,杀害和提防被杀害,这一切亲人之间的事情,立刻撕裂她的灵魂,外面是如此危险,甚至家庭都无法成为港湾。
  她不想再离开这里了,再多的任性和拈酸吃醋,再多的不满和愤怒,只能是冷静的阐述:
  你重视并依赖这里。
  她盯着无涯那霜色深衣上的祥云暗纹,不觉入了神,再也不愿将思维拉回到清醒,只念着这种入定的感觉是如此安全省心。
  身子倾斜再横起,这轻微的震动就让她拉回了意识,将无涯的袖子抓得更紧了些,半晌终于道:“康昭……”
  “已经无碍了。”无涯弯弯嘴角,他横抱着湛明婵,却没有挪动的意思。
  湛明婵也没有推开下来,她毕竟累了,一个足够可靠的臂弯,是她多年的企盼,而今实现,她再也不想因懦弱而错过,她现在脑子里胡思乱想的,是腹部插着尖刀的白瑢,一身鲜血,依然微笑:“你没事,太好了。”
  白瑢从不掩饰那份爱,即便是湛明婵无法接受的,白瑢也没有放弃过,也许她会把一生都浪费在这种无结果的追逐中,但那个明媚的少女没有一丝半星的懊丧与悔恨,只因这是她认定的,就值得付出一切。
  到底是谁该看不起谁呢?
  她想起丁樱,小淑女从不停止自己复仇的念头;想起方冉,绿眼影的孤傲是感情挫折也改变不了的;沈秋夕明知游祈安是妖,也走了下去;沈秋凡还在发奋读书,誓言要走遍天下寻到再也不敢步入红尘的小水獭;暖兮仙子明知那口锅子的不容情,却也为相柳犯下罪孽;宿鹏没有逃走而是上了西山,最终搭上了性命;还有湛明菲的坚定,童盈的柔韧,陆微暖的大胆出手……
  他们有对有错,但共同点都是:确定了,那就动手吧。
  当你已经确定到不能再确定的时候,就要明白,这份“确定”,必有它的理由。
  如果上天坚持要推你上这条路,英雄败寇,是非对错,便不是你所能左右的了,当万事万物都处在联系之中,一草一木,一人一生,都绝非自我个体所能注定的时候,你能做的,恐怕就只有抓牢这份“确定”,走下去。
  如果到了这步田地依然退出了。
  那样,她会把自己鄙视到地壳的熔岩里去。
  一路斩妖除魔,自去年七月的丁樱,直至方才的镜像周佳,她冷眼看尽世人死亡,妖鬼消逝,走的走逃的逃,竟无一个好结果,可到得最后,最可怜而可悲的,反倒是自己。
  湛明婵靠紧了无涯,她伸手环住他的背,如铁圈箍桶般牢固。
  无涯低头看她,“对不起。”
  湛明婵说:“为什么?”
  无涯凝视着她,“其实康夫人,只是个玩笑。”
  而我从一开始就知道。
  讥讽和嘲笑,是出于何种心态,就那么鬼祟地,只让你听到?
  无涯苦笑,“我真的是越来越不认识自己了。”
  湛明婵平静了好一会儿,她靠着无涯的胸膛,轻声说:“湛家这最大的两派,一派要我死,一派要用我那可能的‘死’,捞点好处。要我死的那些亲人,他们和湛家潜在的敌人——宗堰勾结……”
  说到这里,湛明婵笑了笑,“只是宗堰的女人白瑢,却横亘在我和宗堰之间,也许对她而言,这是一个手心手背的局面……”
  她企盼着看无涯,“我是否要和白瑢明说呢?我绝对,绝对,绝对不会爱她。这并非因为我和她都是女性,只因我……我爱不起她。我该放了她,让她死心塌地,跟着宗堰,周旋在两个对手之间的人,很难自保……”
  湛明婵听着无涯平缓的心跳,“她是真的……对我好……我不要再害她了。”
  无涯说:“离白瑢远一点,好吗?”
  他用了商量的口吻,尽管表情平静,声音却软了。
  “为什么?”
  身子被往上抬了抬,湛明婵看无涯,他们离得更近了。
  无涯说:“听我的。”
  “是她主动找上我的。”
  “明婵,明婵,”无涯轻声叹道,“你……明白自己的心,真的是她在主动找你吗?”
  湛明婵怔住了。
  “你在忽视与漠然中,纵容着她;在毒恨和厌恶中,拉紧了她。”无涯的声音微冷,“甚至……不惜和你最大的助力,你的父亲和兄长翻脸……明婵,你不该如此莽撞。”
  湛明婵也冷了。
  “我现在不要考虑这个问题,”湛明婵激烈道,“我的姨婆,表叔,表姑,表姐妹要杀我,他们不惜勾引了身为外人的宗堰,敲碎了噬镜,费尽心机拖无辜的康昭下水,如此周折就是为了杀我,杀了和他们相处了二十多年甚至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孩子!
  而我的亲爹和亲哥哥呢?!他们旁观了这个事件,甚至在后面推波助澜,我现在还没搞清楚他们到底是如何玩出了这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把戏,但是我可以肯定的是,我公寓的钥匙,除了我,只有我父亲有!
  它是怎么就落到了我四表姑的手里?!四表姑为什么挑了那么好的时间摸了进来?!而父亲和哥哥们又是如何及时赶到的?!姨婆和二表叔又怎么会那么凑巧的跑来,亲眼目睹四表姑的不轨行径,而不得不闭嘴的?!”
  湛明婵的胳膊向上抬起,勒住了无涯的后脖颈,“你不会告诉我,但是你都知道,我不需要你告诉我什么,不清楚细节不意味着感受不到真相,即便是模糊的也不阻碍我的判断!
  他们都不爱我,他们都不值得信赖是靠不住的,我生活在永远的虚伪和危险之中,永远不能安心永远不能平静!!这就是最大最大的真相,你明白吗?!”
  她使劲而失控地勒着无涯的后脖颈,迫得无涯低下头来,她想自己纵使力气太大,也不至于迫得一个神仙这么顺势地就把头压低,但无涯就是这么快地,顺势就低下了头,他紧抿的双唇,就毫不迟疑地,稳稳地压在了湛明婵因激烈吼叫而翕动的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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