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周记

第32章


正邪不两立,今日我们能不能活着离开这里,重振五族大业,全看你的『三天子心法』可否制住烈炎与烛老妖了。”
    这妖女忒也狠毒,三言两语,又将我和她绑到一处,到了这个份儿上,我想不和烛龙拼死以斗,都不可能了!
    我怒火如烧,紧握柴刀,扫望着层层围拥上来的人群,想起姥姥,想起她说的那些话,想起我的名字,想起康回,想起不周山上摇曳的女娲花。
    我知道这就是我的命运。
    上天降我于世,给我这么多的苦难、痛苦、仇恨,是因为我背负着远胜于世人的使命。
    我没有退路,无从回避,要么在重压下粉身碎骨,要么用它砸碎樊笼。哪怕是死,也要像我父亲一样,魂魄化作星旗,光耀长空!
    于是我挥舞柴刀,在石壁上一字字地写道:“康回转世,共工重生。回我麾下的,既往不咎。与我为敌的,格杀勿论。”
    周围喧哗大作,一个人纵声狂笑:“康回转世,共工重生?小子,你好大的口气,以你这把生锈的破柴刀,也想与天下为敌?老子墩头山勃马,斗胆领教你的『三天子心法』!”
    那人魁伟黝黑,额头上长了个大肉角,从左侧崖壁上冲跃而下。弯角长刀气芒努爆,擦着我的身侧劈入石壁,坚岩应声炸裂。
    他刚一出手,又有三十多人个北海蛮子冲了上来,二话不说,就朝我疾风暴雨似的猛攻。
    大风吹来,阴阳二炁汹涌流转,我周身的寒毛全都竖了起来,怒火灌顶,猛地转身回旋,一刀反向斜撩。
    就在那一瞬间,壑底的累累巨石突然竞相悬空浮起,随着我柴刀挥出的弧线,势如陨星,呼啸怒舞。
    “砰砰”连声,那三十几人被乱世撞中,鲜血狂喷,筋骨尽断,连哼也来不及哼上一声,便立毙当场。
    勃马朝后连翻十七八个筋斗,双膝重重着地,身子一晃,脸色酱紫地瞪着我,张口想要说话,从额头到右胸突然迸出一条红线,鲜血激射,迎风炸散为数截。
    峡谷里鸦雀无声,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相柳拍着手掌,咯咯大笑:“好一个『补天决』!夫君,想不到才短短两天,你的『三天子心法』居然又有如此的突飞猛进。还有哪些人想要寻死,只管上前一试。”
这一刀不过借狂风之势,天人交感,与周遭乱世合二为一,被她心口胡诌,倒成了女娲所创的“补天决”。
    那些人瞠目结舌地望着我,又是惊骇,又是狐疑,不敢再轻易上前。
    烛龙站在崖石上哈哈大笑:“小子,『三天子心法』含混沌阴阳、五行八极,变化无穷。你连你爹的八极之身也没筑成,便敢胡吹法螺,也不怕笑掉人的大牙!现在弃刀求饶,再让巫氐献上本真丹,瞧在当日拜我为师的情分上,我不但可以饶你一死,还能帮你杀了烈小子,为你报血海深仇。”
    彩云军交头接耳,低声私语。
    一个矮胖的秃顶老者高声道:“烛神上说得不错!共工少主、玄女、水神共宗同源,本是一家,自当同仇敌忾。北海一战,多少将士惨死在烈炎、少昊两奸贼手下,玄女更被悬首示众,辱莫大焉!你若真想带领大家重振声威,恢复盛世,现在就当杀了烈炎,为弟兄们报仇雪恨!”
    这人姓莫,是水族的长老,跟随姥姥二十多年,在彩云军里极有声望。他一开口,其他长老、将领也纷纷附和,都说只要我杀了烈炎,自当唯我马首是瞻,与螺母、少昊决一死战。
    烈炎昂然站在十几丈外,依旧从容不迫,毫无惧意,朗声道:“共工,你知道你父亲毕生的梦想是什么?他为什么纵横九万里河山,不屈不挠,战死涿鹿?”
    我紧紧握着拳头,指甲嵌入掌心,那要爆炸似的疼痛,让我强抑住沸涌的怒火。这奸贼出卖我父亲,害死我姥姥,还在这里惺惺作态!我倒要瞧瞧他还能编出什么谎言来。
    他却仿佛坦然无愧,凝视着我,双眼如火焰跳跃,仿佛要洞照到我灵魂深处,一字字地说:“你父亲要让大荒处处都是蜃楼城,自由、平等,永远再没有欺凌、压迫和战乱。寡人与轩辕黄帝殚心竭虑,就是为了继承他的遗志,天下大同,开万世之太平。
    “寡人不知道玄女和你说了什么,让你为她所驱,分不清是非公义。她为你起名共工,是想让你做转世的康回么?康回无恶不作,撞断天柱山,给世间带来滔天劫难。难道你的梦想,就是变成这样权欲熏心、自私自利、视苍生为蝼蚁的狂人吗……”
    “住口!”我再也按捺不住,哑声怒吼。狂风咆哮,遍地巨石纵横飞舞,随着柴刀光芒所向,朝着他排山倒海地掀卷横扫。
    “轰隆”连震,石壁崩裂飞炸,那些人纷纷奔掠退散。
    烈炎单臂气刀滚滚,将巨石接连撞飞,继续高声道:“腐草流萤之火。不知红日之光。你身为乔家男儿。岂能闭目塞听,为这些别有所图的奸人蒙蔽?寡人所说是真是假,你只要去问问路边的老妪、小儿,自然就一清二楚了。”
    他越是这么说,我心里的怒火越是汹汹不可遏,漫天乱石飞舞,随着我的刀光滚滚旋转,羊角飓风似的横冲直撞。
    他经脉重创,真气大不如前,太乙火真刀忽明忽暗。虽然如此,其势仍迅猛如雷霆。巨石被气刀扫中,要么粉碎四炸,要么燃烧如火球,破空飞旋。照得峡谷光怪陆离,姹紫嫣红。
    被狂风与气浪所激,峡谷内零星未灭的火焰又熊熊高蹿起来,渐渐映红了半个夜空。
    栖凤洞里红光喷涌,越来越炽热,相柳、巫氐衣衫尽湿,拉着软绵绵的罗沄,不断地朝外移动。
    那些人更远远地躲到了几百丈外,只有烛龙倚靠在明暗不定的崖石上,笑嘻嘻地坐壁上观。
    我体内的阴阳二炁滚滚盘旋,随着周遭大风与气浪的变化而越转越快。柴刀的光芒也越来越盛。斗到酣处,“呼”的一声,气芒陡然暴涨了几倍,每一刀劈出,都如陨星流火,开山裂地。
    烈炎依旧一边躲闪抵挡,一边口若悬河,挑拨我与姥姥的关系,纵有空隙,也不反攻。在那些人眼里,似乎是我大占上风,将他杀得凶险万状,但我却知道他在故意让我,怒火更盛。
    这厮奇经八脉震断近半,真气只剩下不足三成,若今天还杀不了他,岂不让天下人笑话!
    趁着他被逼到石壁边,我哑声大吼,奋起真气,一记“天河诀”朝他拦腰卷扫。狂风、怒火、漫天大石……全部被这一刀的气浪牵引,形成前所未有的冲击波,相隔尚有二十丈,他身后的崖壁便已应声崩裂。
    他猛地朝后一晃,发须乱舞,脊背紧贴在石壁上,皮肤如波浪起伏。
    就在我以为他将被撞成齑粉的一瞬间,四周惊呼迭起相柳失声大叫:“小心”在、一股狂霸得难以形容的气旋突然朝我身后猛撞而来!
    烛龙!
    我心里一沉,虽然早就知道这老妖奸狡阴狠,却没想到他竟会不顾一族大神的身份,像我这等无名小辈透视暗算。
    刀势已成,如覆水难收。此时我若回身招架,就算不被乱石、气浪撞断经脉,就算不被烈炎乘隙偷袭,也决计挡不住烛龙这一记全力猛击。
    左右都是一死,就算是死,也要先为姥姥报仇雪恨!我把心一横,不顾一切地继续朝烈炎拦腰劈斩。
    烈炎眼中光芒怒射,大喝声中,突然贴着壁崖破空飞起,双手合握,一道赤火紫光层层叠叠地迸爆开来,冲成无比的绚霓霞光……
    “轰”那道狂飙似的气浪从我头顶的气旋应声炸破,化作怒潮惊涛似的气波,将我腾云驾雾地推飞出几十丈,当胸重重地撞在石壁上,剧痛如裂。心中的愤怒、恐惧……也仿佛随之炸散无形。
    我这才知道原来烈炎这一刀不是为了取我性命,而是为了化解烛龙的偷袭!
    但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拼着性命,去救一个欲杀他而后快的仇敌?
    我惊愕迷惘,思绪混乱一片,只听四周轰鸣滚滚,惊呼迭起,烛龙哈哈大笑:“好一个『太乙火真斩』!赤帝光刀,从此成绝响,可惜呀可惜。烈小子,你既要死了倒不如将太乙火德送给老夫!”
    我转头望去,漫天霞光爆涌,气浪横飞,烈炎踉跄抛跌,又被七八块巨石接连撞中,浑身都是鲜血,也不知是生是死。
    烛龙穷追不舍,两只圆胖的小手交错飞旋,旋起一个狂猛无比的漩涡,将他朝里逆吸而去。
    这老贼坐山观虎斗,等的就是占此便宜!我怒火如烧,凝神聚气,挥刀朝烛龙扑去,无论如何,烈炎总救了我一命,我要想杀他报仇,就当先清还此债!
    峡谷里层层怒爆的火浪、狂飙,激引着我玄窍内的阴阳二炁,转化为滔滔不绝的柴刀气芒,朝着烛龙纵横怒扫。
    老妖猝不及防,只好先放开烈炎,回身招架。在“天之涯”时我便领教过他的真气,此时正面对决,更如同置身海啸,呼吸窒堵,胸腔憋涨仿佛要爆炸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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