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二嫂的悲摧生活

很久很久以后，白灵都还记得那个身穿翠绿棉袄，笑的温柔可爱的青葱少女。
    她是来家里做工的。
    从什么时候注意到她的呢？
    是因为她总是在干活时，还不忘抬头看看天上的云？
    还是因为她打理花草，清洁房间时，总是对着那些无生命的东西自说自话的笑？
    或者，因为她跟自己说话时既不像别人一样唯唯诺诺战战兢兢，也不会有意无意的往自己身上靠？
    不管如何，白灵在那个时候那个岁月，总是注意到她了。
    然后知道这个美丽的少女有一个并不那么美丽的名字，翠花。
    再然后，他们相爱了。
    但是，从相识，到相知，到相恋，再到分离，持续了多久？
    五个月还是七个月？
    现在想来，大概还是因为太年轻，太轻狂。
    所以才会一冲动就会跑到父母面前请求婚姻。
    那时的自己，以为爱情就是一切，以为爱着自己的父母会同样的爱自己喜欢的女子。
    却并不知道，所谓爱情，在父母眼里，在时代面前，那就是一场□□裸的笑话。
    一个少爷和一个婢女的笑话。
    那些日子都是发生了什么？
    扭打，痛哭，绝食，撒泼，耍赖……
    种种种种手段都算上了，可又换得什么？
    等到自己被父亲允许出来时，早已沧海换了桑田。
    面对着父亲给自己的那条手绢，上面清楚的绣了一个碧绿的翠字。
    那是自己送给她的定情信物。如今她还来了，是什么缘故？
    母亲告诉我是翠花还给我的，因为，她，已经，嫁人了。
    天崩地陷。
    到现在想起那时的情景，心里仍是会酸涩。不过，这无关爱情。只是为那时的自己心疼。如果自己那时
    候再坚强一点，态度再强硬一点，一切会不会有所改变。
    我想，大约不会吧。毕竟那时自己还年轻。
    几年里，我玩也玩了，心也倦了。终于还是决定忘记那个人，要做一个了结，所以我找到了她的家乡。
    本想看看就走，却不知为何又租了房子，住了下来。大约还是放不下吧。
    她的丈夫死了。
    她在卖豆腐。
    这是我所能知道的她的所有境况。
    终于，我去看她，但是她假装不认识我的样子，让我很愤怒和委屈，只是那时候的自己错的更多。所以
    我只好买了她的豆腐回去，让厨娘细细的炖了，再一口一口的吃掉。
    我日日去买豆腐。她倒好笑，凡是鲁镇新人可免费领取豆腐一次。这个翠花，竟是不怕赔钱的么？这让
    我很生气。
    不知是何心理，我便日日派人去免费的拿。一直持续十五天后我才出现，果不其然，她终于忍不住对我
    开口愤怒了。
    见她便是愤怒也是把我当做陌生人一般的愤怒，我实在是忍不住，便强拉着她像她道歉。既然她丈夫已
    经死了，我还对她有情，是的，我看还对她有情，那么她跟我在一起，又有何难？
    可是，她竟然不记得了。
    她跟我说，她生病了一场之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说这话时，眼神乱转，所以我并不相信。
    可是，她真的跟以前不一样。
    翠花是温柔的，可现在的这位杨二嫂却是泼辣的。翠花表情和顺，可现在的杨二嫂却一分钟脸上能换作
    十个表情。翠花不接受我的帮助但她不会直接拒绝，可杨二嫂会。而最大的区别，是翠花不舍得我难过
    ，而杨二嫂舍得。
    而她也一再强调自己不是翠花，不是什么二嫂，让我叫她小明。
    而我，也忽然不确定眼前的翠花是不是我之前的翠花。
    中秋节，我原想跟她一起过。可是，她并不愿意。
    那天晚上我实在放心不下，便让人收拾了些精致的小点心，要给她送去。
    街上烟花四散，烟雾弥漫。我走过去她的门前，正准备敲门，却听见里面有说话的声音。不知为何我就
    停了下来，听了一会儿。
    屋里的翠花一直在唱歌，唱一些我听过和没有听过的歌。还有一些音调很奇怪的歌。
    我知道，她大概是寂寞。
    莫名的，我的心又开始酸涩，心疼屋里独自唱歌的自己爱的人。
    每次想到这里，我总会忍不住紧紧的搂住身边的王小明，为当时的她心疼。
    是的，最后陪在我身边的是王小明，不是翠花。
    而现在，我爱的人也是王小明。翠花，那是曾经。
    尽管说出来大家都不相信，可是，我相信我的翠花已经死了，而现在用这具身体的是我的爱人，王小明
    。
    若不是我死缠烂打，她也离我远去了吧。
    其实并不怪她，从未来到了现在的人，自然什么都了解，我也大约听她说过。战争，杀戮，王小明这般
    平民百姓只想躲得远远的，并不妄想卷入其中。
    自己差点被父亲抓去当壮丁的吧？
    就在自己跟小明定了终身时，自己父亲病重的消息传来，我匆匆赶回去，不想却身陷牢笼。
    父亲母亲以死相逼，当初不愿自己跟翠花在一起，因为她是婢女是杂役。而现在不愿自己跟王小明在一
    起，因为她是寡妇是破鞋，更重要的是她是当年的王翠花。
    只是，事情还是相似的事情，人却不是当年的人了。
    事情处理是需要时间的，所以原定早早就归去的我迟迟未归。等我用尽手段终于能回去时，家里却强塞
    给我表妹，让她一同跟我过来，我打着先回去离开这个地方再做打算的算盘，带着表妹一起回到了鲁镇
    。我以为王小明她会懂。
    所以她一再强调未婚妻如何如何时，我知道她在吃醋，本该高兴，却又被家里的来信和林佳静的纠缠弄
    得无心经营感情。我想过王小明会担心难过，会委屈愤怒，会生气发火，唯独没有想过当几天后我终于
    摆脱林佳静去找她时，店铺已经易主。
    王小明，朱刊，庞晨还有“生活”“美好”这两只小猫都没有了踪影。
    心脏仿佛被巨石碾过一般，失去王小明的下落甚至比当日失去翠花时还让人难以忍耐。
    其实早该发现的，她并没有隐瞒自己要走的事情。甚至卖房子什么的，在鲁镇都是大张旗鼓，没有人不
    知道这个消息，只有我。
    想必她也是失望了，以为自己并不想挽留吧。
    雷天告诉自己，王小明其实是等了自己好久的。
    可是自己那是在做什么？哦，是林佳静非要缠着自己教她作画罢？
    幸好，这世上是有因果的。
    雷竟知道她的下落，所以我便马不停蹄的赶了去。
    我是在一个偏远的小镇上的小院子里重新见到她的。
    当时她并不肯见我，亦不肯跟我和好。
    幸好我不再是懵懂少年，每次遇到事情就退缩。这次我充分发挥了我花花公子的无敌魅力，最终还是抱
    得美人归。
    “爹爹，爹爹……”一个稚嫩的声音把我从回忆中唤醒，
    “怎么了，小年？”
    “爹爹，请叫我崇禧，谢谢。”小人儿一本正经的纠正。
    “好，好，崇禧，怎么了？”我摸了摸孩子的头，温柔的问。
    “娘亲把我种的花儿全拔了，非要种上菜……”白崇禧说着说着委屈的都要哭出来了。
    “走，带爹爹去看看。”
    ……
    “好你个死小子，居然敢告状，看我不打死你！”王小明一看儿子领着我过来了，她立马暴躁了。
    于是，一个大小孩一个小小孩又开始了每日例行的绕墙跑步你追我赶的运动。
    你瞧，生活虽然平淡琐碎，却是难得的幸福。
    看着我爱着的人，嘴角的笑那是怎么忍都忍不住的。
    番外【完】